回去之後,法洛莎在密室裡進行了幾次可控的推演,當她進入魔女之神的深層冥思狀態,她能夠充分調動她廣博的神力與智慧,對未來的種種狀況進行探索。
公司戰爭的結果是慘烈的,不僅是東半球目前正在發生的巨型企業會戰,尼斯托公司與新希盛集團爭奪北部列島的霸權同樣血腥。
目前他們還無力阻止核武器對城市的破壞,所以無論如何戰後的北部列島都會滿目瘡痍,失去的一切需要整整一代人的光陰才能重建。
新希盛集團繼承了本間紀子留下的核武庫,包括全天候運行的戰略導彈系統,大量彈道導彈藏在秘密軍事基地的發射井當中。
北部列島如此狹窄,能夠用來藏匿核武基地的山區和無人島有跡可循,但這是最高機密,絕不對外透露。
同時他們還有核潛艇,這是核打擊力量中最強壯、最有生命力的一支部隊,法洛莎當然可以用海裔去搜索近海地區,但畢竟是公司,按他們願意,完全可以把核潛艇隨意地藏匿到另一家企業的轄區內,完全無跡可尋,隻待合適時機向安久市投射核武器。
此外還有那些大型戰略轟炸機和隱形轟炸機,隨時都會批次出動,對城市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回復之律?核武器摧毀城市後,法洛莎的確能用複雜的儀式驅動神力,把整座城市回復到轟炸前的狀態。
但這是百萬人量級的死者複生,復活後的人也會保留記憶,他們絕不會忘記自己死了又活這麽個可怕事實,一旦事情到了此等地步,市民們也不可能裝聾作啞,當一切並未發生,必會作出種種麻煩之事。
人類如果變成心有疑慮的刺頭,控制他們的成本就會大幅上升。
所以必須先瓦解核武器系統,然後再對這些公司狗加以雷霆打擊,搶走他們的產業,吞並他們的地盤,殺光他們的成員,奪取他們的資金。法洛莎暗道。
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對手是一整個集團公司,指不定還會引發什麽意外,原本要讓炎多去扛核彈的,結果它被那些龐大兄弟們叫走了。這讓法洛莎采取更加慎重的策略。
她懷疑新希盛集團的勝率不到1%,但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命運去賭,所以她一定要先斬斷新希盛集團最後的反抗手段,讓他們在戰略與戰術上陷入必敗局面。
她上樓去找徐煬,他好像在跟什麽人洽談,聊得愉快。
“你在跟誰說話?”法洛莎皺緊眉頭。
“七生結緣。”徐煬往後仰,“我把桐野憐世寫的那些創意方案發給了她,她又開心又激動,當然,她還不知道桐野憐世就在這,我隻說是她的一個熱情粉絲。”
“大狐狸當一名漫畫家的時候比較和藹可親。”法洛莎冷笑,“或者說當一條寵物也很合適。”
“我要離開一會。”徐煬披上外套,離開他的終端機。
“做什麽?”法洛莎感到更加古怪,“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全球黑客大會。”徐煬整理衣裝,“在線上開,但我要打扮齊整再出發。”
“你看起來格外開心。”
“是的。”徐煬躍躍欲試,“那裡擠滿了技術高手,最強黑客,以及世界各地有志於對抗公司的鬥士。黑客們富有創造力、好奇心又獨來獨往。可以說是最酷的一批人了,而這場大會又集結了所有精英。”
“你會嚇死他們。”法洛莎用一種傲慢的口吻說,“向他們證明你的實力。”
“不,”徐煬說,“我是以學徒的身份進去的,和那些真正的傳奇黑客相比,我能做的事情還非常有限,
我必須竭力向他們學習,從而讓自己的技術達到最高層級。”“難不成你還想考個證?”
“對。”徐煬面對鏡子調整狀態,“我現在沒能力闖入巨型企業的核心數據庫,那裡被層層防控,一級網路工程師在那裡親自把關,世界知名的網安公司提供保護,我只有爬得更高,讓技藝達到最高境界,才有機會進去一窺究竟。”
“找到軍事基地。”法洛莎回過神來,“只要你潛入新希盛集團的數據中心,你就能揭露他們戰略武器的存放地點。”
“何止如此,等到那地步,我就能篡改一切。”徐煬做好了萬全準備,“好了,把辦公室留給我一個人吧。”
“哼。”法洛莎親了一下徐煬,“你最好能。”
她旋身離開。
“徐澄?”徐煬尋找小傻瓜的方位。
小傻瓜瞪大眼睛看著格外帥氣、精神的徐煬,她向徐煬敬了個禮,點點頭,跑去把所有的窗簾拉上,然後自己給自己泡了牛奶,坐在櫃子上,手裡拿穩了牛奶杯,呆呆看著徐煬。
“等六到十個小時我就會回來了。”徐煬放下心,在椅子上坐好,檢查線路,確保應急後備策略,深呼吸,從手腕上拉出數據接線,探入終端機當中,一邊在面前的熒幕上鍵入繼電器發來的通訊密鑰,然後深呼吸。
——他的精神化作光電信息,進入到浩瀚無限的網路空間當中,隨後又沿著既定信道進入主會場。
這裡是網路會議空間,高端商務會議也是以類似的形式展開,人們接觸到數據化的光影聲色,一切都可以被管理員建構、塑造和刪除,與會者以代碼的形式活動在服務器上的虛擬平台中。
他所處的位置是一片虛擬沙丘,起伏的沙子由細微的六角形顆粒組成,周圍到處都是數字與字符串組成的大地,反映著這台服務器的底層源碼。
徐煬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片印滿高級技術信息的土壤,那些熟悉的編碼和代號讓他有醍醐灌頂之感,他忽然意識到這裡是哪。
這是深層匿名網路的服務器。
就在這!徐煬心潮澎湃。自己總算見到了,這裡就是那個為無數網路衝浪者提供匿名活動的終極服務器,允許他們進行一連串不受監管和追蹤的秘密行動,全球黑客大會就是在此舉行。
他抬頭,旋即看見暗紫色的“星空”,數字空間的穹頂是一座具象化的網路防火牆,它如此精密,像上億個柵格,將深層匿名網路與企業運營的公網隔絕開來。
雙方達成默契,公司將數十億人馴化在網路防火牆的一端,讓他們滿足於表層網路提供的淺顯信息,所有凶惡、瘋狂和離經叛道全都藏在深層匿名網路之中,讓他們像火花一樣自行閃爍,旋起旋滅,在這片茫然沙丘上呈現出各自面貌。
所謂公網則像一顆顆星球,不少星球在徐煬頭頂呈現出垂死、凋零的狀態,漸漸化作冰冷岩體。那是因為運營它們的公司已經倒閉,留下一台台廢棄服務器等待回收,還有數十萬個未經歸檔的網站,變成網路空間裡死去的天體。
霓虹燈影四處交錯,徐煬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瞬間移動到服務器上的各個角落,其他黑客也在虛擬沙丘上漂流,他們是真正的光和電流,不受肉體凡胎的約束。
一串代碼劃過徐煬身邊,化作一個粉色頭髮、滿身花哨刺青的年輕女孩,她嘴裡叼著棒棒糖,穿黑色馬甲和皮褲,從頭到腳打滿了金屬飾品,幾乎把自己當成了雕刻對象。
“你從哪來!”她興致十足地大叫。
“我不能說!”徐煬感到一股迷狂的氛圍播撒開來,受邀於此的黑客無不精通信息技術, 熱衷於向權威宣戰,但他得保持理智。要知道夏的黑客數量不多,很多都被通信服給打敗了,或者被網安知識大賽給引蛇出洞。
“好吧,你這神經兮兮的家夥,我來自新泰西洲!”
“奇怪。”徐煬好奇,“我還以為新泰西洲人都是眼高於頂的人,過著難以想象的全自動奢侈生活,生活在最高規格的福利當中。”
“狗養的燈塔核心奉行孤立策略,把我們當動物一樣圈養在新泰西洲的陸地內部。”她惡狠狠地說,“你不知道,新泰西洲人都被養廢了,各個蠢得無可救藥,分不清夏、新羅和北部列島的人有什麽區別,說不出倫德尼姆在世界上哪個地方,甚至認為和平洲上面建立的是一家袋鼠公司。跟他們相處很快也會變成另一個傻子的,所以我要衝出網路屏障,擁抱自由!”
“我記得無相機關的創建者托德·康普生也是新泰西洲人來的。”徐煬望向網路沙丘內部,這場大會的倡議者和主導者馬上就要發表講話,傳輸核心檔案,公布希利斯之海的核心信息。
“對,他全家都被燈塔核心的風險防控部隊弄死了。”女孩態度熱烈,“世界上總有人不願意當縮頭烏龜,我們和公司有深仇大恨。”
越來越多的黑客停止串流,留在原地,徐煬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網路幽靈,每一個都是各懷絕技的賽博鬼魂,足有上千。
幾乎就要開始了,無相機關的創始者托德·康普生的超大像素頭像從沙丘底部升起,那是一張快樂、肥胖而蒼白的臉頰,它升至高空,俯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