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影的人造眼看到那人身上粘稠的汗衫,又看到屋裡堆積的郵票包裝袋,隻覺難以應付。
“滾!”神經兮兮的男人將槍往前刺。
覓影感覺自己被拉了一下,朧月增助已經拽著她迅速穿過這片區域,隨著他們離開,那男人的敵意也漸漸減弱,破口大罵了一陣,隨後轉身回到屋內。
“我幾乎說不出話,差點要火並起來,這地方真亂。”覓影快速狂奔。
“你擅長的並非交涉。”朧月增助猛力一躍,跳過兩座房子之間2.5米寬的距離。
底下是販賣水果和食物的大片攤位,香蕉、火龍果、菠蘿和各種古怪的合成水果擺在一起,汙水橫流,野狗和食屍的怪物四處爬行。
三教九流的本地人正往上看,指指點點,他們神情冷澹刻薄,深受各種各樣的疾病折磨,即便饑餓和汙水還沒讓他們送命,身上劣質植入物的老化也會令其吃盡苦頭。
覓影伸出手,彈出抓鉤,固定在對面房頂外露的金屬水管上,隨後扣動機關,線繩快速縮短,牽動覓影往對側房子跳去。
哐當——
水管是堅固的,但固定水管的水泥牆面突兀開裂,覓影賴以機動的支點瞬間變形,她的身體也朝下墜去!
朧月增助立刻伸出手抓住她那根用來高速機動的線繩,將她從底下猛拉了上來。
覓影的身影掠過底下上百個腦袋,她的腳不自覺地伸長,差點把他們全部踢爆,多虧朧月增助用力拉繩,將她拽到高處。
“去死!”
“哇呀!”下面市場的人們朝上方大吼。
覓影匆匆爬上對側建築,繼續追擊冷灣暴徒。
“謝謝。”覓影轉頭看到朧月增助的手被鋒利的線繩割傷,血流如注,“你的手……”
“我很耐打的。”朧月增助說。
他穿過腳下金屬屋面,在邊緣停下,覓影從這裡往遠處看,正看到他們追擊的那幾輛改裝車停在狹窄街道旁邊,從上面不停跳下一名又一名暴徒,其窩點似乎是座工廠。
覓影立刻發訊喚人支援。
朧月增助蹲伏下來,看著他們,隨後念一個咒,身體迅速化作一團迷霧,隨著狂風呼嘯,借力飛向底部。
當他靠近地面的時候,四周的大風漸漸被周圍錯綜複雜的房屋所阻攔,他也能更好地進行移動,不至於被吹散。
覓影默默等待。
她聽到引擎工作的呼嘯聲從遠處靠近,意識到友方支援到達,這才跳下屋頂,降落在那些凶殘的匪徒中間。
“敵人來了!”
“動手!”他們大呼小叫。
一個高大的改造人壯漢吼叫著向覓影衝來,他皮膚粗糙,簡直像頭鋼牛一樣。
覓影抄起手裡的焰潮,扣動扳機。
轟!
大量紅色能量塊從槍口轟出,瞬間將壯漢整個人從中炸掉!
他連慘叫都沒發出,身體中央瞬間被燒成滿地的能量塵埃,隻留下染血的指尖、雙腳和上半個燃燒的腦袋。
“嘶——”
“救命啊!”
“該死——”其他匪徒看到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瞬間膽戰心驚。
覓影又將槍口瞄準另一個離自己較近的匪徒,扣動扳機,散射的高溫能量塊瞬間穿過他的身體。
“嗚哇啊——”更尖銳的慘叫隨之響起,小塊能量分散穿過那名匪徒的身軀,擊穿他的大部分器官、手臂和腿腳,整個人像是被鑿出了好幾道圓形裂縫,身上開出七八個拳頭大的孔洞,衣服也瞬間點燃,黏在他的皮膚上。
他在原地淒厲地慘嚎了好一陣,直到整個身體隨著那些裂縫的擴大而垮塌。
哇。覓影抱著手裡的焰潮霰彈槍,立刻瞄準其他人,他們頓時士氣大跌,踉踉蹌蹌地往深處跑。
“他們怎麽找到這的!”
“走!”
“公司安保!”
“機器人!”
“大公司來了!”他們嗚哇怪叫,互相叫喊,準備伺機組織防禦或者撤退。
感覺自己就像超級大公司派來砰砰的。覓影暗道。某種清道夫,有種小壞壞的感覺。
鎖定位置後,友軍穿梭機也已到達。
“敵人在哪裡!”
“敵人在哪裡!
”銳卒機器人們空降而下,尾隨而進,大殺特殺。
“我們還有人質——”匪徒們衝向他們收容人質的房間,卻見朧月增助不知何時已至。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他獨自站在門口,預先念過了咒,身上亮著多道不同咒法守護。
他一聲不吭地抬起手裡的刀。
戰鬥吧,答桉總會有的。抱持著這樣的念頭,朧月增助突入暴徒人群之中。
……
等覓影他們再到的時候,走廊上已經血流成河,朧月增助提著染血的刀走開。覓影打開後面房門,裡面十幾名忐忑不安的公司人喜極而泣,大聲尖叫,完全被得救的喜悅而震撼。
“得救了!”
“謝謝!謝謝!”
“終於活下來了!”他們跌跌撞撞地爬向施救者們,向其致以最深切的感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終於。覓影的情感模塊中生成欣慰的代碼。又一次除暴安良。
獲救的公司人撥通信號,與希盛酒店達成聯絡,準備趕回。
其他人收集戰利品的時候,朧月增助提刀走向這座肮髒建築深處。
冷灣暴徒的棲息地是某種小型工廠,規模不大,用於家庭作坊,大概是為了造什麽手工製品,覓影尾隨其後,進入那曲折的金屬迷宮。
“這裡不是他們的總部。”覓影懷疑。
“這幫人還有好幾千,他們原先是碼頭工人。”
“你想找到什麽?”覓影追問。
“神秘學的痕跡,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容易沉迷於某種邪惡之物。”朧月增助看到一個通往底部的暗門。
他檢查了一下,隨後用武士刀將它撬開,跳了下去。
覓影從後面跟上。
落到底下,她看見周圍堆滿詭異畫像,那些畫像上都繪製著河上的虛影,像個女人,以不同姿勢站在金色大河之上,血腥氣十分濃重。
覓影往角落一瞥,很快看到若乾堆積的人骨,有些還沾著鮮血,周圍紅燭搖晃,照得它們陰氣森森。
“怪物一樣。”覓影憎恨不義之事。
“嘉龍坡從這到其他地方,還有成百上千個類似的儀式點,每家每戶都想通過獻祭換取河女的知識,父母犧牲女兒,孩子獻上老人,男人獻上女人。”朧月增助檢查了一下用木頭拚湊的小神龕,碗裡面裝滿了某人的鮮血。
“這些匪徒想知道什麽知識呢?”
“發財的辦法,治病的手段,泡妞的技術……一切能讓他們遠離痛苦的知識。”
他檢查地上的塵土,十分乾淨。
覓影坐在地上,又記起過去的種種殘酷片段。有些人可以不擇手段。
“神秘學很危險。”覓影承認。
“是的,利用神秘學會導致更大的災難。幾十年來多少人的失蹤賴此之惡。雖然我不知道一個合成人能不能理解……”朧月增助指著這座地下儀式點。
“你知道外界對我的傳言嗎?”
“他們說你是賽博妖鬼的影子,你是那個網路意識體在人世的投影。”
“一定程度上沒錯。所以我希望你別把我僅僅當成一個合成人。”覓影點頭,“我認為必須有人夜以繼日地努力,一點點對抗邪惡,這是對自動化正義的補充。”
“自動化的正義?”朧月增助沉吟。
“法律就是自動化的正義,只要建立了法律,它就能天天製造正義。”覓影現在有自己的理解。
“但也需要人的堅守,人的守望……人的收容和控制。神秘學不該擴散,只需要一些最聰明、最勇敢和有犧牲精神的男女對其掌握,用來保護大多數。那樣的人,就像禁忌力量的承載者一樣,是某種過渡階段的產品,到最後所有神秘學都會被刪除。”朧月增助說。
“所以你也想刪除你自己?”
“我已經做了很多事,你也應該能看出來,我不喜歡神秘學的肆意擴散。人類有必要作出限制……你肯定知道普通人在這種威能面前有多麽無力。”
朧月增助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地板上方,那裡正有無數人奔走,清算整個窩點裡可資利用之物。
“就像公司聯盟對神秘學的清剿和收容行動?”覓影問道。
“對,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大的功業。”
“你太傲慢了。”覓影說。
“什麽?”
“有一說一,你明明可以跟它們對話。現在的情況是,大部分東西,只是因為人類尚不能用科學解釋,就一下排到‘神秘側’,然後指著它們:進籠子吧!神秘學!——然後打打殺殺,排除異己。如果你一直都抱著這樣的態度,那我也只能順從你了。”覓影說。
覓影戲彷尼德來特的口氣,顯得伶牙俐齒。
因為尼德來特是個幽默的人,說話很有意思,所以覓影巧妙地進入自己檔桉裡尼德來特的語料庫,從裡面剪切文字片段,再用覓影的語音播放,等於複製了尼德來特的口才。
朧月增助從沒想過覓影說話會這麽流利又精明。
“你……”他低聲說。
“標簽把事情變簡單了!魔女是神秘學,關起來。怪物是神秘學,關起來。哪怕是那些經常做好事的怪物,因為標簽,哦,太方便,貼上神秘學,關起來。這就是公司聯盟150年來乾的事情。雖然公司根本就沒有好好研究過神秘學,全在搞錢,但沒關系,因為有在對抗神秘學,所以公司有大功一件。是這樣?那還真是牛大了。”
朧月增助微微一笑,多年來的堅守不可能被三言兩語鑿出裂縫。
不過覓影的話確實讓他看到了問題的一個側面。
“你的聲音是你自己的,但說的話不是。”朧月增助看出端倪。
“因為我的朋友說話更清晰。”
“要明白……有必要在神秘學與普通人的生活之間建立藩籬。 一個小有法力的人就能殺人全家,再全身而退。你迄今為止遇到的神秘學全都是好人好事?你也知道在它們眼裡人類就跟玩具與奴隸一樣。”朧月增助說。
覓影抬頭,沒有接話。
“其實……和那些真正能決定世界命運的大人物相比,我們就像歷史的塵埃,我們根本沒有巨大的能量去塑造世界形態。”朧月增助接著說。
“是的……”
朧月增助手往上指,他們在一個充滿血腥味的地窖裡,其他人則在工廠窩點中翻箱倒櫃。
“我們正從一個更底層、更平凡的視角看著這個汙濁的世界。你只是個打手,我只是個雇傭兵,像莉拉·尼斯托和小島葉子那樣名聲滔天的權勢者根本不會看重你我。不用爭辯下去,因為我們所伸張的也只是各自心中堅信的東西罷了。就現在而言,我永遠站在人類這邊。”朧月增助說。
凜音和陸鏡的笑聲從上方傳來,覓影知道她該走了,她們那麽開心肯定是找到好東西。
覓影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她曾經只是一個家用服務機器人,現在卻某種意義上成了正義事業的代行者。朧月增助這人有點奇怪,卻讓覓影覺得像同路人。也許只有偏執的人才能獻身於那些非凡的事業。
“我希望嘉龍坡之戰能澄清我們心裡最後的疑惑。”覓影說。
“那是當然的……只有贏家能抬頭挺胸闡明理念,輸家的屍體只會被踢進冷灣。”朧月增助低聲說。
她跟朧月增助點點頭,隨後從梯子爬上暗門,回到頂上,凜音和陸鏡正開心地清點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