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露當初重創了莉拉，讓莉拉被公司改造、實驗，最終被拆分出售。這份仇恨刻骨銘心，所以莉拉對於擊敗現實操縱者有著執念。

“會有親手復仇的那一天。”徐煬承諾，“務必要幫你報這一箭之仇。”

莉拉的芯片中不斷讀取支離破碎的回憶，這些覆蓋著多重標簽的記憶檔案喚醒了大量情感鏈路的強烈反應，影響了她對自身其他模塊的控制效率。

“她有三種魔力在身。”莉拉度過情緒模塊的異常反應，開始冷靜匯報，“地貌操作，真空利刃，以及能量擦除。她可以改變大片區域的地理性質，隨意地製造和替換雪地、沙地、泥地、草地、岩地和人造地貌等;可以發射穿透力和破壞力極強的破空刀刃;還能瞬間抹除能量護罩，已驗證的效果還包括讓離子劍失效、熄滅火焰等，如果運用得當，也可以擦除人的生命能量，達成即死效果。現年140歲，統禦者級別現實操縱者。”

“也只有本間紀子能請她千裡迢迢前來護衛。”徐煬點頭，“她們能全身而退了。”

到傍晚的時候，新聞不斷匯報最新進展，給這一天的混亂劃上句號。

果不其然，本間紀子逃走了。

她雖然無法殺出重圍、回到上京，但還是成功等到忠於她的艦隊抵達，目前帶著葉子離開鍾鬼町，來到了茫茫大海。鍾鬼町隨後就遭到戰術核武器打擊，如果她們稍慢一點，就會被核子烈火吞噬。

逃出生天后，她們將在海外重振旗鼓。

“還好嗎?”徐煬利用秘密信道給葉子發消息。

“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跟你通信！”葉子回訊，“我們現在要逃往近東地區。”

去近東?徐煬默默分析。

他們要到近東的大沙漠裡去，那裡有香料礦物，有一座布滿死亡氣息的黑色山巒。

這就怪了，因為近東天賜和本間紀子存在矛盾。徐煬暗道。

本間紀子的投資眼光太過驚人，早早布局創立伊弗倫公司，讓它投資、經營和控制大批香料企業，對香料進行勘探和開采。全球香料90%來自近東，其中又有60%屬於伊弗倫公司，為本間紀子提供延壽香料，同時給希盛集團提供巨大效益。

近東天賜屢次想要沒收伊弗倫公司，拿回這六成香料，但忌憚希盛的軍隊，如今本間紀子和兒女的問題爆發開來，近東天賜絕不會錯失良機，必要趁勢吞並伊弗倫公司才是。

但本間紀子還是去了近東。徐煬思考。這是為什麽?

——近東天賜提供的技術設備，他忽然想到這一點。近東人可以幫本間紀子完成更高水平的長生。是了，她也想和世界上其他富豪一樣，把意識上傳到雲端備份，免得身死隕落。

全球范圍內，能進行意識刻錄手術的公司，大致分布在北部列島、泰西洲、夏、新泰西洲、綠地市、近東這幾個區域。

北部列島和泰西洲目前有叛亂子女們的駐軍，肯定不行。

夏正在和黑火革新準備戰略決戰，態勢緊繃，並不安全。

新泰西洲在邊境豎起高牆，長期封閉進出，在他們眼裡，所謂高貴的本間紀子也是劣等外界生物的一員，恐怕不會為她開放邊境。

綠地市是公司聯盟最後的地盤，但正是以希盛為代表的資本集團摧毀了公司聯盟的統治秩序，雙方關系惡劣，所以本間紀子也不能去綠地市。

還是只剩下近東地區。既然選了近東地區，恐怕要把伊弗倫公司拱手相讓。早前，伊弗倫公司的大筆股權被她送給了葉子，現在又掏出來送給近東天賜，等於從葉子身上割肉。

一旦葉子失去伊弗倫公司，她的境況會大幅惡化，但現在雙方相隔萬裡，不知何日再度相見了。徐煬只能先把尼斯托公司打理好，售賣B型合成人賺取利潤，慢慢維系運營，等法洛莎結束儀式再做計較。

晚些時候，徐煬去睡覺，很快被月火蒙德托夢。

“回應我，”蒙德說，“或者你也可以長睡，我並無強製力。”

“好久不見。”徐煬回應召喚。

“所以她開始登神了。”蒙德說，一邊把徐煬帶到了夢中的月亮上，到它宮殿的庭院中。

“我們準備了很久。”徐煬初次抵達如此玄妙絕美的區域，感到相當驚異，雖是夢中幻象，但他看見亭台樓閣玉白如雪，樹花屋宇璀璨若星，皎皎月無晦，流水浮天輝。

蒙德在夢中的幻象是一個龍頭老人，胡須垂下，帶徐煬走過漫長石階道路，往樓上走去。

“這是很危險的事。”蒙德說，“務必在她登神之後，帶她來一趟我的月光花園，要真身親至。”

“托夢有什麽不同嗎?”

“夢境是難以控制的，”蒙德說，“你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談論重要的事情，誰知道我現在的身形是不是你的腦子幻夢出來的。你可以編纂我的話語，只要你集中精神。夢是你潛意識的反應，我只能提供一個引導的作用，證明我的存在。”

徐煬集中注意，果然蒙德的外形快速變化，聲音也失真。他散去自己的專注力，蒙德的形象才慢慢複原。

“很神奇。”徐煬承認，“嗯……”

“你看起來鬱鬱寡歡。”

“很長的故事。”徐煬思念法洛莎。

“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麥喀被打碎了。”蒙德說，“半神的領域當中又增加了新的貴客，魔女之神。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魔女這樣嘗試，每個時代都有。最強大的、最智慧的魔女，勘破歷史的秘藏，找到施展儀式的方法，以至尊或者女皇級的魔力施展，找到七個與自己生命緊密相連的魔女……整個過程如此精密，不是法洛莎這頑童可以掌控的。”

“她很聰明。”

“你維護她，不會讓她變得更加成功或者失敗，只會讓她驕傲。”

徐煬歎氣。

自己的確為法洛莎感到驕傲，看著她身上如此多的變化，徐煬明白她走過了多長一條路。但是，不足為外人道。

“她很辛苦。”他說。

“我們教給了她太多知識，連七魔女儀式這樣的稀世隱晦也被她學到手，”蒙德說，“利用她的記憶力，我們本來要把她打造成貫通古今的圖書館，替我們攜帶知識。那時候數據硬盤還沒被發明出來。”

蒙德在階梯上跋涉。

“我感覺……你們有些後悔?”徐煬跟上。

“是後悔，”蒙德說，“你瞧，她沒有因為讀了很多書就變得溫文爾雅、知情達理。早在當初，我們把弑神武器交給她的時候，她就一副我們欠她東西的樣子。現在也是一樣，仿佛她才是世界的主宰，這種脾性最終會讓她後悔。”

“月火”蒙德帶徐煬來到它的房間，滿牆擺滿了服務器組、黑機箱和網路套件，大部分用的都是地面上50年前的產品，故而形貌碩大厚重，閃著不祥的紅光，寓意故障。

“對了，幫我看下這個。”它說，“如果沒有你幫忙的話，這一切都會變得很麻煩。我不想去綁架幾個人來，因為他們肯定會做手腳，或者把月亮宮殿的事情亂傳。”

徐煬在夢中授意蒙德，讓它在現實世界中進行檢測，然後在夢裡聽取它的回報，發現大部分主板都被過載電流擊穿，需要更換。

“我就知道，”蒙德嘀咕，“有人幹了很壞很壞的事。”

“這家公司20年前倒閉被收購了。”徐煬看了看商標，“只能裝一套全新的，您用這些設備做什麽呢?”

“看星星。”蒙德不願在這方面多談。

它又帶徐煬來到它巨大的巢窟宮殿，即便它用龍身來活動都綽綽有余，徐煬步入其中，發覺自己格外渺小，整個房間佔地上千平方米，無論往上還是往四面八方看，牆壁都隔得極其遙遠。

其中一整面牆修了超巨型智能熒幕，長寬都有六十米，完全為龍的體型準備。

“地面的富豪也不會修這麽巨大的熒幕。”徐煬說。

“但它現在不能用。”蒙德坐在熒幕前，“我最珍貴的回憶都存在裡面，而密碼已被更替。”

徐煬仔細檢查了一下，整個熒幕采用的是40年前的老舊技術，加密手段很落後，如果他親自到場，應能用數字心智破解，並非難題。

當他把這件事跟蒙德解釋後，它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

“那麽等你有空的時候，我會帶你上月球。最近唯一的好事，不是嗎。”它說，“待我們月面龍族發射自己的信號衛星，月亮上的網路信號會變得特別好。”

“一定會的， ”徐煬說，“莪也可以幫你們設置防火牆之類的模塊。”

“你是人類當中最好的那一檔。”蒙德向徐煬道謝，“現在大部分人不像你這樣友善。”

工作之後，徐煬走向窗邊，望見月面上的建築群，街道上有龍類在漫步，身穿合成纖維面料的衣物，最近一代大多數是母犀牛的後代，故而翅膀特別狹小。

城市就像人類早期工業都會那樣布局，以巨大的神殿和廣場為中心，月面龍族修築了公寓、巨型龍舍以及高溫蒸汽浴場，橡膠電線交錯，將太陽能板製造的能源輸送到各家各戶。中古、近代和現代的科技全都雜糅在一起。

“我不允許它們靠競爭牟利。”蒙德說，“它們大多數時候都很平靜，長壽讓它們變得格外敏感，月亮上沒有太多生長空間，勞動、生產的規模都很有限，所以它們把時間花在宏遠的哲思上。”

“它們確實溫文爾雅。”徐煬發現這些龍裔市民舉止溫和，並不會用角或者火焰去爭鬥。

“是的，我的後代中沒有暴力狂和武士，總是出現非常優秀的畫家，第一檔的詩人和憂鬱哲學家。我利用傳送門跟地面交換技術產品，勉強滿足它們的需求，但它們肯定不會局限於月亮，龍需要真正的生活空間。終有一天，我們將返回在地面的故鄉。”

“城市的面貌布局很得體，”徐煬觀察，“您好像很熟悉這些科技。”

“……”蒙德轉向房間裡的智能熒幕，一角還貼著白晝科技公司的商標，“怎麽不熟悉呢?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地面文明發展到這個技術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