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莎從難宮島歸返,她和莉拉踏遍島嶼,趕在傳送門關閉前10秒回來。
她走進實金大廈的頂層辦公室,臉上掛著微妙的笑容。
“難宮島確實是個非常好的棲身之所,”她說,“未來可以把幼魔女們陸續遷居到那裡,讓她們近距離接觸大自然,悶在大樓裡還是太不方便了。”
“我們之前的另一重約定也到了兌現的時候,”徐煬觀察法洛莎的神情,“12月22日,冬至日那天,我們去希盛神宮舉行魔女轉化儀式。”
“好啊,讓他們也見見新魔女評議會的陣仗吧。”法洛莎滿臉笑意。
“前提是你獨自一人前往,”徐煬說,“希盛不允許你帶其他人。”
“那我就不去了。”法洛莎瞬間作出反應。
她神態自若,但在徐煬看來,更像小心翼翼,他起身走到法洛莎面前,她一動不動,任徐煬撩開她眼前的褐色發絲。
“他們需要絕對的安全。”徐煬說,“他們不願擔一絲一毫風險。”
“那就由我來承擔壓力?”法洛莎態度輕蔑,“為什麽我們要讓步呢。”
“騙子麥喀並非他們能找到的唯一外援,”徐煬說,“如果他們察覺到你不配合,肯定還會再找來其他超凡存在。倘若你能繼續使用弑神武器,或者你能順利執行七魔女儀式,倒也無妨,可現在的情況十分複雜。”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嗎?”
“最早是你提出這個建議的,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吧。”
“讓我獨自一人去?”
“我當然不會跟他們達成這麽苛刻的條件,我會去談。但我得先知道你的態度,對整個儀式到底有什麽要求。”
“海邊。”法洛莎脫口而出,“到海邊就行了,我獨自一人也無妨。”
法洛莎體內蘊含著與大海關聯的神力,如果在海濱的話,確實較為保險。徐煬沉思。在上京郊外的海灘上,被特工、無人機和衛星射線所包圍,法洛莎的儀式會受到希盛的全程監控,絕無破綻可言。
“跟走鋼絲一樣危險,稍不留意就會跌得粉身碎骨。”徐煬解釋,“既然你要保密,我也就不會打聽你想做什麽,那麽,你準備好了嗎?”
公平交易、謀害、控制。法洛莎將不同的選項在心中權衡。
每一種策略都有相應的機遇和風險。
“準備好了。”她說。
“我相信你。”徐煬點頭,“那麽,我會把這件事跟希盛的人說起的。”
法洛莎的心還沒安定下來,她坐到一旁的皮革軟墊上。
騙子麥喀的事給了她非常大的震撼,遠古神秘者的關系盤根錯節,麥喀的實力不算出眾,但交友甚廣,蒙德的態度也反映了這一點,麥喀既死,蒙德原先就不待見自己,今後只會更有惡意。
而那些中立的神秘者也會個個自危,出於對法洛莎弑神武器的忌憚,因而傾向於采取敵對立場。
她也不能回到神座空間去溝通所有神秘者,因為惡之女神狄爾奈也必定在場,自己不僅收留了她手下的叛徒鏈鋸天使,還挪用星之砂去修複難宮島,如果直面狄爾奈,等同自討苦頭。
亦即說是,自己在神秘側的關系網全面崩壞,只剩下一個茫然的炎多願意幫忙。
更可怕的是,要不是有徐煬在,連其他人和魔女都不會信服自己。
自己最終會孤獨地消失。
這個念頭叫法洛莎感到一陣不適。
倘若不能克服這個心理難關,她就永遠無法成為魔女之神。她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有尋事的需求,於是她一邊低聲詛咒自己的敵人,
一邊把裙子系帶抽掉,步步走向徐煬。徐煬很明顯察覺到個中區別,以前的她暴烈且狂野,現在柔得像隻真正的小黑貓,嬌軟至極。
這之後,法洛莎的腦子一下就變得清醒了。
她忽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我們魔女連後代都沒有。”法洛莎說,“死後回歸星辰,然後又會再度降臨地面……這些特性都鼓勵我們去把握當下。”
徐煬用一張浴巾把法洛莎裹起來,她每個角落都很燙,道不盡的風情。
“人也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太多了。”徐煬說,“所以做自己吧。”
法洛莎揉徐煬的臉,試圖把他從心如止水的平靜狀態中拉出來,但收效甚微。
“總是這麽淡定。”法洛莎幽幽歎息。
“我必須保持冷靜,才能保護你,還有大家。”
“關於儀式……”法洛莎沉吟。
“如果你不願意一個人去的話,”徐煬說,“我就再跟他們談判,務必會保證你的安全。他們有他們的方案,我們有我們的。”
“不,沒關系的,讓我一個人去。”法洛莎說。
她意識到這場儀式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可以用來證明自己獨力行事的能力。她將和過去一樣,自己一個人行動,並且做得非常好。時至今日,法洛莎依托他人完成目標的次數過多,反而損害了她的自信。
若能獨立執行所有手續,在那些公司人陰冷、職業的注視下完成魔女轉化儀式,那一刻,她的心境必然是澄澈而高貴的,自己親手將一個年邁的人類女性轉化為了美貌、純潔而強大的魔女,這正是魔女之神應當實現的奇跡。
“那就把地點改成海邊……然後你獨自出面,確定嗎?”徐煬問詢。
“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讓我一個人去。”法洛莎夢囈般低語,“……莪可以的,所以相信我啊。”
“那我就出發了。”徐煬吻了一下法洛莎的臉。
法洛莎翻了個身,望著玄白的天花板,久久無言。
徐煬要跟葉子交涉,葉子便約了一家豪華酒店,他換上外出用的行頭,戴一副配有紅色視光儀器的金屬面具,披黑色長袖套裝,下擺達到膝部,附手套和兜帽,雲中獸藏在內側,再穿一雙黑色硬質皮靴,大體像是從事隱秘行業的街頭浪人,既不出眾,也算不上低調。
“你也跟我來嗎?”徐煬問杜遷遷,他需要一個機靈的隨行人員,“你要穿得跟我差不多,還要用變形來偽裝。”
“是吃飯嗎?”杜遷遷還惦記著吃請的事。
“好吃的自然少不了。”
“馬上來!”杜遷遷應用魔力,改頭換面,一下換了一身衣服,也和徐煬類似,化身黑色緊身衣公司人,手裡還提著一個空蕩蕩的公文包,跟在徐煬身後。
他駕駛紫風號來到和葉子約定的地點,她晚上才會到,但已經把安久市君越酒店第90層給預訂下。
酒店為客人提供全程服務,紫風號還在半途,酒店方就已經升起4台安保無人機,護送紫風號來到90樓的寬廣庭院,穿梭機在菱形停機坪上降落,早有若乾台侍應機器人在此等候,為他們提供完備服務。
紫風號的兩側艙門朝上方升去,杜遷遷先下來,庭院各處都有對她熱烈歡迎的機器人,她把機器人提供的小禮物填進自己的公文包當中,包括紙巾、軟飲料、茶葉和浴衣,但凡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用具,她都照收不誤。
“這些都不用錢嗎?”杜遷遷十分詫異。
“葉子付過錢了。”徐煬道,“隨意享受吧。”
杜遷遷略一點頭,她從沒來過這麽奢華的地方,一下就被這裡的環境和服務給迷住了,到處都是誠惶誠恐提供服務的機器人,卑躬屈膝、熱情備至。
“風景真好啊。”她走到天台邊,仰望是觸手可及的雲層,俯瞰便是廣袤城市,各企業的巨構建築宏偉華麗,借玻璃連廊來互相連接,穿梭機從建築的縫隙當中掠過,一如遊魚,輕軌站各個外飾豪華,平日需要費勁仰望,如今像規模縮小的白色樹枝,連接城市的商業節點。
杜遷遷向外伸出手指,一下碰到透明的防墜玻璃幕牆,牆面絲滑,隨她手指移動而產生如水漣漪,她頓時露出驚喜表情,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麽新奇,幾乎想一直住在這裡。
徐煬走進內屋,檢視周圍的電氣設備,一切正常。這種級別的酒店接待的都是他們不願招惹的客人,如果有什麽東西做了修改,那隻可能是葉子的安排。於是他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當中,專心致志地處理工作,梳理和解決公司目前的安全隱患。
杜遷遷則在各個房間中遊逛,像呵斥奴隸一樣命令那些機器人為她提供各種各樣的服務,這些機器人采用的還是一代人工智能,完整地按照既定程序進行工作,確保不會給客人帶來任何麻煩。
由此杜遷遷意識到自己的人生真的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貧寒的邊陲山區,到公司都市的頂奢酒店。
一切都是因為她是魔女,故而從庸碌的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
她享受著觸手可及的一切,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去體驗豪華的雙人大床、大型室內溫泉、自助餐吧和小酒廊,獨自在那種為團體會議準備的大會議室中流連,又在健身場地中跑了幾分鍾,然後躺在無邊泳池的藍色漂浮椅上,享受人工太陽光源的照耀,仿佛置身雲端,現世神靈。
大概玩了2個多小時,杜遷遷才轉悠到徐煬所在的地方,為她自己的懈怠而羞愧,接手了徐煬的工作,幫他處理檔案、提交報告,偽造各種各樣的文件,用來應付公司聯盟的審查。
“這裡很有趣吧。”徐煬說,“因為本來是為大量公司人會談而準備的一層,現在隻包給我們。”
“……比在實金大廈還爽,那裡還得跟其他人分享,”杜遷遷不得不承認,“在這裡的話,感覺好像全世界圍著自己轉。”
“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天的樂趣,其他人則每天都生活在類似的環境當中。”
“這樣一想又有些嫉妒了。”杜遷遷沉吟,“也想每天都住在這裡啊,但是開銷一定非常大,真不知那些人都有錢到什麽地步了。”
“很快你就能看到了。”徐煬望見葉子的穿梭機已經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