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找山野早苗之前，杜遷遷她們忙碌一整天，經過精挑細選，最終代表新世界機關簽下6名魔女，按保密企業的標準和她們做了約定，又付了足額資金，讓她們徹底和原公司脫鉤，省去許多麻煩，大致耗費500萬資金的預算。

“這種平平無奇的魔女也很昂貴呢。”杜遷遷翻看名單，錢都付給了她們原先所屬的企業，“因為魔女很稀少吧。”

“昂貴?根本不值錢，一群幼崽魔女，能力平平無奇，不然也輪不到我們買，早就被其他巨型企業搶走了。”潘瑞伊對機艙內的鏡子補妝。

“……是啊。”杜遷遷感到沮喪。實力強大的魔女們通過隱秘渠道交易，早已被偷偷販運到其他巨型企業或大公司。

她不禁想到自己，一艘貨船便將她從夏帶到北部列島，從此和故土相隔遙遠。

102檢查新入職魔女的名單，她們的能力用處十分狹窄，包括眼淚變為酸質液體、分泌額外香味、使頁面文字的排版從橫向變成豎向、手指有強力粘性、將皮膚在黑白兩色之間轉化、以及在密閉空間呆得太久會變成一隻蝸牛。

這些魔力只能用於惡作劇，或已被現代科技所替代，絕大部分魔女的魔力都屬此類，平平無奇。但作為魔女種族的一員，她們仍然保有較高智慧，同時具有青春常駐的特性。

杜遷遷選的都是些背景清白、履歷乾淨、細心溫柔的魔女，能夠完成協助照料幼魔女的工作。

晚上8點以後，杜遷遷才跟山野早苗約了時間，她比之前的魔女在履歷方面還更優秀。

山野早苗原先供職於安久市康健醫療公司，這家公司規模不大，膽子不小，敢於向近10萬居民提供健康保障套餐。戰事一啟，它的客戶非死即傷，打爆急救熱線，擊穿它本就不足的醫療資源，引發無數違約案例。

戰火平息後，未能順利接受救治的客戶們一擁而上，把公司砸了，企業正在走破產程序，山野早苗也進入魔女販售名單，用來回籠資金，方便管理層買機票潛逃。

她的職務是一名護士，平時就專職照顧病人，在簡歷上，她自陳吃苦耐勞、有團隊合作精神、能夠接受無薪加班、期望工資3000、能接受艱苦工作、願意學習、同意接受植入物加裝。

“把自己放到最低的位置，這種簡歷就是自貶身價的典范了。”潘瑞伊譏諷，“主動把自己寫得很‘賤’，很弱勢，沒什麽本事，專靠能吃苦來強卷其他競爭者，祈禱人力資源能看上她這份自賤精神。畢竟除了能折磨自己之外，她什麽都不會。”

“真是討厭呢，”杜遷遷笑起來，“一個這麽不珍重自己的魔女。”

“……”102聽了她們的話，並不開心。

難道她是心甘情願寫下這些條款的嗎?102暗想。要不是實在沒有機會，誰願意這樣輕慢自己。

“其他背景情況怎麽樣?”潘瑞伊望向杜遷遷。

“父母把她交易給了公司，她還有兩個帶嚴重犯罪記錄的哥哥。”杜遷遷說。

“有討厭的家人?那還真是麻煩，不如不要了。”潘瑞伊搖頭。

“畢竟是海洋有關的魔力，還是招進來吧，反正進來後也是全封閉管理，不可能讓她出去接觸原先家庭的。”杜遷遷解釋。

於是，杜遷遷、102和潘瑞伊擔任面試官，邀請山野早苗在一間咖啡廳見面。

山野早苗在晚9點準時走進咖啡廳，實際上102看到她很早就在街道對面等候了，只是卡著點進來。

她非常瘦，並不高，大概只有1米55，

臂挎布包，穿一件式樣老舊的廉價長袖外套，內搭便宜的黑色尼龍套頭衫，為這次面試而細心化了妝，太不專業，以至於臉和脖子存在色差。當她看到桌旁的三人時，立刻認真地朝她們鞠躬問候，然後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你的公司已經提供了報價，而我們也準備支付。”杜遷遷抬起頭，簡直像是用下巴去看山野早苗，“跟我們聊聊你的工作經驗吧。”

“我……照顧病人。”山野早苗很怯場，尤其是看到潘瑞伊的時候，更是大氣都不敢出。潘瑞伊面戴大尺寸的抗掃描面具，穿一件迷彩綠衝鋒衣，將一對鼓鼓的大肥波藏住，配黑工裝褲和帆布鞋，往椅子上一靠，兩手往後攤，翹著腿，幾乎自帶凌人煞氣，個頭高大，叫山野早苗不敢抬頭。

杜遷遷則穿學生裝，梳著公主切一樣的惡女髮型，像是善於霸凌的街頭不良;唯有102穿松松垮垮的花衣服，佩黑領巾，像是出來郊遊的初中生。

面對如此奇異的三人組，山野早苗真想早點脫身而走，最後好不容易忍住，告誡自己不可錯過任何工作機會，最終耐心地把自己這些年的工作經驗和盤托出。告訴她們自己如何每日整理床鋪、回應病患訴求、完成各種接待和檢查工作、書寫護理記錄單、跟蹤病情發展狀況、白班夜班來回倒。

杜遷遷和102、潘瑞伊對視一眼，知道這回撿到寶了。

山野早苗12歲就開始從事護理工作，每天在數十間病房中來回巡邏，看顧病患與幼兒的經驗極其豐富，而且抗壓能力也很強，超負荷的護士工作已經磨鈍了她的心靈，幾乎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然後一旦有人需求就會醒來，兢兢業業地完成使命。

這可是個大護士，除了病人，她也照顧過許多嬰幼兒，若是將她招募到實金大廈，她不僅能照顧好小寶寶，還能憑豐富的護理經驗發現幼魔女們的疾病，幫助她們健康成長，將隱患扼殺在第一時間。

“好，完成交易，”杜遷遷在手機上敲了敲，“你公司的人事部門已經完成合同變更，明早你就能來上班，等公證機構打出單子，你就正式加入本公司了。”

“是。”山野早苗眼色一黯，也不想詢問工作內容和薪資待遇了。身為魔女，在各個企業輾轉勞動到死就是唯一的宿命，沒有其他可能。

102打量山野早苗，能看出她身體很不好，靠妝遮住眼睛的浮腫，手腳胳膊腿不知積累了多少傷病。

“我送你回去吧。”102主動說。

“啊……”山野早苗一驚。

“你也不能在晚上到處亂跑。”杜遷遷撇嘴，“別多管閑事，小寶寶。”

“沒事的，如果有麻煩，姐姐會來救我。”102從座椅上跳下來，“我們走吧，你家住在哪?我打車帶你過去。”

“不好意思……真的非常對不起。”山野早苗向她們深深鞠躬致歉。

“你不早點回來，晚飯就沒你的份。”杜遷遷收拾東西，和潘瑞伊搭鐵殼號返回實金大廈。

102搖了輛無人出租車來，和山野早苗坐在後座，102把錢付過後，轉頭就看到山野早苗用一種非常感激的目光看著自己。

“謝謝、非常感謝……”山野早苗虛弱地說，“我一分錢也沒有，如果沒有您的話，只能走路回去。托您的福，現在有這樣免於徒步之刑的機會，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謝意……”

“給你吃這個。”102從口袋裡拿出一些糕果點心給山野早苗，自從大群幼魔女加入公司後，102便在口袋裡裝滿了小零食。

“真、真的嗎——”山野早苗抿了抿乾澀的嘴唇，猶豫再三，最後被102塞了好幾塊糕點，她才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102往後靠，出租車將她們帶入會津城二十六號高地邊緣，車子繞過狹窄通路，進入到大片便宜的鐵皮屋群當中。

“你住在會津地下城呀。”102有段時間沒來會津城了，“這裡比以前乾淨了好多。”

“家在這裡，大多數時候在公司宿舍。”山野早苗深呼吸，在車座位上久候，遲遲不願下車。

山野早苗神情忐忑，為自己積蓄勇氣，像朝一個巨大的空池子裡滴水。

“它要滴滴響啦。”102知道出租車已經到達目的地，再不下去會趕人，便小心地推手，把車門打開。

“如果明天不能到的話，後天……或者大後天，也一定會到的！請不要、請不要開除我，真的非常感謝。”山野早苗下車，望向自己稱為“家”的房子，緊張地說。

察覺到出租車的聲音，從那鐵皮屋裡亮起燈，走出來兩個神情冷漠的男人，一個胖大、另一個出奇乾瘦，像有郵票吸食的歷史，看到山野早苗，他們的臉色一下變了，興奮地衝她招手。

“喲，回來了！”他們大喊著，“快進來啊，好想你啊！”

山野早苗朝那座鐵皮屋走了兩步，差點摔倒。

“你不想回去的話，就不要過去！”102拉山野早苗的手。

“我……我不能……”山野早苗張了張嘴。她呼吸急促，幾乎無法辨別現在發生的狀況，頭暈目眩。

102咬了咬牙，抱著山野早苗往無人出租車的方向撤。

“放開她！”那兩個男人下意識從口袋裡掏槍，準備開槍射擊。

“你們想去哪！”

山野早苗張著嘴，幾乎被嚇呆了，她臉色煞白，身體劇烈地顫抖，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抗拒，身體本能往後縮，幾乎要縮成一張廢紙。

“快跑快跑！”102把山野早苗拖走，她一邊哭一邊被抱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