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多！”它感到痛苦，更感到生命危險。

於是它用力抓住狄爾奈，將她連人帶矛從自己頭上抽出去，然後攥緊拳頭，試圖掐死狄爾奈，但她瞬間消失在炎多手心，在空中輕易地振翅翱翔，如同無數幻影交錯，令炎多難以分辨。

她意識到炎多在忌憚什麽，立刻開始旋轉手中長矛，召喚出更多恐怖光束，朝遠處撤退的革新號轟去。它嚇壞了，立刻奔跑過去，通身化作強光，擋住狄爾奈的攻擊，無法愈合的惡念傷口在炎多身上積累得越來越多。

它發出痛苦嚎叫，身體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頂住啊！炎多！法洛莎心中不由得暗罵。還有哪個神秘者比你更好使喚，還有哪個神秘者跟你一樣蠢，你怎麽能死在這，發揮點作用，把狄爾奈擊退！

無論法洛莎如何盼望，炎多還是在狄爾奈的攻擊下顯得十分狼狽。數個世紀來，炎多的力量不斷衰弱，狄爾奈則越來越強壯。

狄爾奈還有余力朝天空揮舞武器，召喚出十三道暗紫色雷電，它們朝天空湧去，瞬間劈散開來，化作遮蔽窺探的力量之網，於是一切電氣設備、衛星與探測器都無法偵測到場地內的實際情況，方便狄爾奈在這裡肆意活動。

“炎多處於下風。”法洛莎不得不承認，“我不想面對狄爾奈。自神明離開我們之後，狄爾奈在眾多神秘者當中……是競爭力最強的幾個之一。她想來殺我，奪取神明的力量，我不能死在這時候。”

“它把我們當朋友，”徐煬能聽懂炎多悲哀的聲音，“如果我們給它爭取時間的話，它還能吸收更多陽光從而做出反擊。”

法洛莎攥緊拳頭。

殊死一搏。

回復之律發動較快，可以用來自保。殺戮生命則暫時沒用，狄爾奈完全可以躲開，她的速度太快了。

“首先把海水恢復回去。”法洛莎竭盡全力，試圖調動周圍被驅散開的海水，厚重的大海能形成最好的掩體和緩衝區。

現在大海被狄爾奈用她的力量分開，炎多站立在海底上，勉強承受著狄爾奈的壓製，沒有反擊或行動的余力。

“我們靠近些，吸引她的注意力。”徐煬道，“讓炎多不必為我們擔心。”

“太危險了。”法洛莎皺眉，“狄爾奈的攻擊威脅無限高。”

“如果不這樣，這趟遠征等於白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炎多被殺。而我們就算被擊碎也可以用回復之律複原。”徐煬判斷。

“我會避開彈道。”莉拉將革新號從潛水狀態重新轉化為飛行模式，突破牆壁般的海水，如一道紅色流星，朝交戰的炎多與狄爾奈飛去。

狄爾奈的首要目標當然還是法洛莎，見她送上門來，放松了對炎多的壓製，轉而開始準備摧毀法洛莎。

“炎多，不用幫我們擋攻擊，你全力恢復自己。”法洛莎在心中向炎多溝通。

“炎多！”它踉踉蹌蹌，往高空飛去，又進入光球般的狀態，吸收全世界的陽光來恢復自己。

狄爾奈向革新號伸出一根手指，她身後開啟一道連接其領域的黑暗大門，背後依稀可見被腐化的果園與道路，從中上百柄暗紫色雷電光矛被召喚出來，風暴般朝革新號襲去。

莉拉鋪開感知魔力，精密計算每一柄武器的飛行軌跡，革新號飛速旋轉，從這一簾死亡之網中穿過，無數光矛在革新號窗外嗖嗖掠過，像在暴雨中逆流而上，卻不受沾染。徐煬一手抓住座位扶手，一手抱緊法洛莎，免得她在這劇烈機動中被甩下去。

好不容易穿過這大量光矛組成的密集彈幕，狄爾奈的攻擊又立刻抵達。

她攥緊手中武器，六翼猛震，瞬間出現在革新號上方，長矛朝下砸去。轟！

狄爾奈的攻擊瞬間將革新號分為兩段。徐煬只聽到劈啪巨響，眼前的機艙就被一分為二，走道從中間斷開，他身體迅速向外倒去，狄爾奈的力量已經向艙內滲透，準備抓捕法洛莎。

法洛莎趕忙抬手釋放回復之律，革新號瞬間彌合如新，莉拉在中控台上坐得極穩，沉默而高效，迅速完成一系列精密複雜的操作指令，讓革新號平穩運行，仿佛沒吃過這一擊，逃離狄爾奈的攻擊范圍。

在法洛莎的專心控制下，大海的力量最終佔據上風，支撐海水分開的那股力量消散，被狄爾奈托起的汪洋大海重新向中間洶湧奔流，仿佛四周的無形牆壁徹底坍塌。

海水呼嘯閉合，將革新號完全淹沒，它又重新沉入海中，狄爾奈則向上飛行，一想到海水是奧爾仙安的化身，狄爾奈就對大海有無盡憎恨，不願浸泡在裡面。

神座……本來該是她的。她最適合成為神明。

徐煬他們的自殺式引誘給炎多爭取了一些時間。在激烈的對抗當中，炎多拚了命地榨取太陽的能量，它身上的光芒比之前更加強烈、更加灼人，狄爾奈瞬間察覺到這股激增的熱量，它變得危險了。

再拖下去，炎多就會獲得比狄爾奈更強的力量。

她朝上方躍去，先前在海面上空編織成的雷電監牢光芒大盛，熾烈的電光瘋狂轟擊在炎多所變成的光球之上，不斷攻擊並削弱它的力量，減緩它的恢復進程，她用力揮動手中長矛，製造出充滿惡念的強能攻擊，每次猛攻都在炎多身上留下一道不可治愈的巨創。再這樣下去，炎多將被徹底殲滅。

一切發生的太快，電光火石間雙方已經完成多次攻防。

徐煬神情緊繃，能用的資源不多，尤其是在這種頂尖對抗上。他們還完全沒有做好介入這種級別對抗的準備，但這就是遠古神秘者，比他們多活了成千上萬年，攢下更多力量和資源，隨時都可能出現並襲擊。

雷霆與巨焰在翻湧的大海上交錯，驚人的呼嘯與震動不斷爆發。

“我把這些東西都吞噬掉。”法洛莎迅速打開櫃子，將之前徐煬從神明碎片那裡撈出的力量道具全部翻出來。

法洛莎顧不上擔憂，拚命吸收它們，在純粹奧爾仙安力量的浸染下，法洛莎的手臂開始長出棘皮與鱗片，手指間也生出蹼來，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介意的時候了。

更多新鮮的海洋神力湧入法洛莎靈魂當中，她此時的魔女身體還不足以承擔和釋放這種級別的神力，但事情已經到了末路，不得不拚死一戰。

“如果我被炸成碎片……在我有意識恢復之前……死得太徹底……我是不能修複自己的。”法洛莎身上的海洋特征越來越多，“如果我死了，你們會記得我嗎?”

“魔女死後會去哪?”徐煬心頭一顫。

“死後世界，或者星星，也許。”

“那就兩個地方都去一趟，直到把你找回來。”

“別忘了。”

法洛莎將靈魂中存儲的海洋神力完全釋放，海水撐破她的皮膚，混雜著法洛莎的鮮血爆湧出來，整座革新號艙體瞬間被海水淹沒，莉拉立刻開啟艙門，革新號則開始崩壞。

這份神力來自被法洛莎吞噬的神屍，海洋是它能控制的基本概念，在法洛莎的完全引導下，這股力量從她的靈魂當中湧出，掀起空前暴烈的海洋風暴。

雲層下壓，暴雨傾盆，海水迅速上湧，瞬間將狄爾奈的身軀包裹，使她短時間內不得不與這股蘊含力量的激流對抗。

待到她好不容易掙脫激流束縛的時候，眼前炎多化作的光球已經綻開，太陽能量集成一把無堅不摧的巨刃。

“炎多！”它不追求戰鬥，也不擅長戰鬥，此生頭一次釋放如此可怖的力量，傾盡全力鎖定狄爾奈，並試圖將她殲滅當場。

狄爾奈將手中長矛往前招架， 螺旋矛與太陽之劍發出劇烈碰撞。

——毀滅！

兩尊遠古神秘者交手，無盡能量交匯並相互破壞，製造出可怖的球形真空場，撕毀世界，在空中留下一道無可挽回的微型裂隙，與此同時，碰撞引發的巨型震蕩波撞開沿途一切物質，將萬物隔絕在外。

力量洪流遮天蔽日，光與暗不分彼此。

然後一切安靜下來。

法洛莎在深海中往下沉去，窒息又黑暗，水壓越來越高。

她的身體沉得越來越深，奧爾仙安的詛咒又在她腦中響起。她往下降，一直落到潮濕的泥沙底部。

要淹死了……咕嘟咕嘟……她感覺好乏力。

她的一生，有怨有悔。

法洛莎胡思亂想，直到一個身影將她托起，把法洛莎推往高處，越來越高，到有朦朧光照的海面上。

法洛莎忍住呼吸的念頭，等頭露出海面，她才拚了命地呼吸。

她的頭髮完全被打濕，兩臂被折斷，如今她也感覺不到雙手的存在，腦袋暈暈乎乎。徐煬漂浮在海面上，渾身都被雲中獸武裝起來，整片海面極其安靜，什麽都看不到，狄爾奈和炎多都不見了，天空陽光暗淡。

“沒事了……”徐煬安慰法洛莎。

“怎麽找到我的?”法洛莎記得她自己沉在很深的海底，渾身上下疼痛，幾乎要被壓成碎片。

“你說呢?”莉拉浮出水面。

法洛莎將頭靠在徐煬肩上，身體又冷又濕。

“我想回家……”她說。

“不能回家。”莉拉搖晃法洛莎，“炎多還在附近，它需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