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多——!”
對許多人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炎多真實的聲音。
嘹亮、亢奮的巨響朝四面八方蕩開,所過之處海面震蕩翻湧。
縛神計劃從中央開裂,海面平台部分已經開始爆燃,炎多的力量不斷綻放,猶如旭日本身從海中直升。它睜開眼睛、伸展筋骨,縛神計劃在它的動作下不斷損毀。
遠處的曾樹十郎身體發顫,他們已經離去,但核武器卻沒有成功引爆。
但馬蒂內斯號不是說要來嗎?既然這頭外部生命陷入暴走,它正好可以去對抗馬蒂內斯號!炎多應該能擊敗這艘空天戰艦,反而為京都無限消滅一個大患。
往後再想辦法馴服日之炎多就行了。
曾樹十郎組織人們繼續高速撤離,同時向京都無限上京總部通信。
“計劃‘山風’執行完畢,請確認我部撤離地點。”曾樹十郎發訊。
“你在發什麽玩意。”安保部的通信人員不可思議,發來回復,連正式敬語都忘了。
“請你部注意措辭。重複,我部已成功執行計劃‘山風’,請確認我部撤離地點。”
“本部從未向你部發過這個計劃!”上京的通信人員感覺自己被曾樹十郎逗了一次,“現要求你部確認代號‘火巨人’的情況!”
曾樹十郎盯著通訊界面發呆。
他好希望自己從來沒生活在這世上過,好希望過去30分鍾能夠時間倒流,他不知道該如何措辭,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炎多!炎多——炎多!”嘹亮的聲音響徹一方天地!
被束縛的巨物開始動作,徐煬調試基地、解開束縛,它不再受到壓製,困擾炎多已久的鐐銬一個個被它扯斷。
它用力伸展自己的雙臂,踢蹬自己的腿腳,渾身遭到開采,半岩石半金屬的軀殼傷痕累累,400多米高大的巨身看不到一處完好,但這樣千瘡百孔的炎多,仍然有力,仍然雄壯!
砰!砰!砰!
無數巨響震蕩!
炎多踢開腳下的巨構建築,擊破壓製自己的隔熱囚籠,它用力向兩側猛推,每向一側施力,一側的建築與設施就被嘩啦推入海中,隨著轟轟巨響,堅殼狀的縛神計劃瞬間四分五裂,向大海之中下沉,實驗室、精煉廠、軍營和船塢全在擠壓中破碎,與無垠海水融為一體。
這樣恐怖的生命活動起來,對不遠處的革新號來說也是威脅。
“我們也得走了!”徐煬親眼目睹縛神計劃在他眼前崩潰,趕緊讓莉拉駕駛革新號撤退。
炎多的劇烈動作已經毀掉縛神計劃絕大部分結構,建築殘骸向海中傾瀉,大海被擾動,化作毫無規律的亂流,攜裹巨大的鋼鐵碎片,化作極具威脅的金屬漩渦,在這種情況下,必須開足馬力,避開風險。
與此同時,炎多掙脫無盡約束,向上爬去。
“吼叫吧!為自由歡呼吧!炎多!”法洛莎朝炎多傳達消息,她感覺自己比炎多還激動。
來吧,太陽的化身,過來,變成她的寵物,她的奴仆,她大個頭的奴才!
“炎多!”日之炎多兩腿用力往下一踩,支撐它的巨構建築應聲坍塌,借著這股反作用力,炎多朝天空一躍,身體急速向上浮去,正如它以前多次做過的一樣——從大海淵之中跳起,直面烈日!
“炎多!”
“炎多!”
震耳欲聾的吼嘯向四面八方傳開,巨聲再度卷起,比方才的動靜更加駭人,在海面上掀起驚濤駭浪,黑水卷天,氣蒸雲變!
經此巨變,遠處高空中的運載機群遭到明顯擾動,僵在空中。機艙內的人群渾身發抖,
他們竭力捂住耳朵、張大嘴巴,或發揮耳部植入物的抗噪功能,以免被炎多的巨吼震破耳膜,然而這樣的聲音還是給他們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記憶,他們終身都會記得炎多的恐怖呼聲,不少人崩潰倒地,心中所思所想已被燃盡,只剩下太陽幻影。炎多能飛行,脫困以後,它立即懸在海上,單手擎天,朝天空中的太陽汲取力量。
陽光化作集聚光束,照耀在炎多身上,令它化作一個灼眼的巨型光球。它欣喜不已,這是真正的久旱逢甘霖,長久在遠離陽光的環境下被采掘,炎多隻感到痛苦又虛弱,而一回到太陽底下,它的力量又開始飛速重生。
相應的,由於陽光被炎多所吸收,這片海域之外的所有陽光全都黯淡。在世界其他地方,即便萬裡無雲,人們也能明顯察覺到陽光忽然暗了一截。
全球各個設施的天氣偵測系統都收集到不同程度的日光減弱報告,“日之炎多”,它的權能與太陽有關,如今更直接橫奪太陽能,將它們化作自己的食糧。
這才是日之炎多真正的力量!
曾樹十郎往後軟軟癱去,大腦一片空白。這尊光球威勢無可限量,和他們印象中縛神計劃裡那具被開采的礦物巨人截然不同,一尊遠古半神如今正在迅速恢復。
“看啊,這就是炎多,這就是我們最強的戰鬥力。”法洛莎透過玻璃,向上方望去,依稀看到強光照耀海面,“無數光華集聚一身。”
“它在吸收陽光?”徐煬觀察。
“對,自從炎多掉到地面來,神秘者們就把太陽交給炎多管理。”法洛莎喃喃道,“因為管理太陽能量是很枯燥的,而炎多則很勤奮,它兢兢業業,確保全球氣候穩定,阻止太陽黑子和耀斑爆發之類的活動。”
“難怪縛神計劃選在這裡,日期變更線就在我們此地,大洋正中。”莉拉說。
“炎多!我來了!”法洛莎在心中對炎多進行呼喚。
炎多聽到了聲音,但不願回應。
它正在吸收太陽能量來修補自己,縛神計劃長年累月的開鑿讓它損失了七分之一的質量,叫它感到惶恐又害怕,必須以恢復力量優先。
更重要的是,縛神計劃把它挖成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禿毛巨人,這叫炎多十分羞澀,它想等自己恢復完全再去見法洛莎和她的小夥伴們,不然對它的第一印象得是個燒熟的巨型紅色土豆。
“沒有回應。”法洛莎只能透過革新號的探測設備去觀察炎多。
此時的革新號已經遠離縛神計劃的殘骸,整座基地沉入大海,支離破碎。
“炎多對太陽的吞噬……影響大嗎?”徐煬好奇。
“當然,太陽會變暗,也許幾百年。”法洛莎說,“真強壯。”
“這才是……大殺器。”徐煬心跳加快,日之炎多正在吸收太陽,這意味著整個世界局勢劇變。不只是炎多現身帶來的力量對比變化,光“太陽黯淡”這一事實就足夠驚人。
法洛莎單純陶醉於炎多這份野蠻、光耀的神力,而徐煬想到更可怖的未來,這就意味著,星球將進入小冰期……
嚴寒和糧食歉收隨之而來,這會成為推動經濟危機和全球總崩潰的最後一根稻草。
徐煬毫不懷疑公司主義正在面臨終點。公司主義有其優勢,他們通過逐利邏輯來推動生產力的發展,短時間內便實現了中古時期數千年都沒能完成的技術進步。
為了攫取利潤,公司主義必須盡其所能去榨取人類價值,導致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讓位於資本擴張。原先公司主義高速發展,人們的生活質量水漲船高,也甘願忍受,還會嘲笑那些妄圖逆轉公司主義的人物。可一旦生產力發展陷入瓶頸,原先的弊病和矛盾便無法忽視,變革的呼聲愈演愈烈。
依托目前擁有的生產資料與暴力機器,公司主義當然可以無視大多數人的訴求,但神秘者正在蘇醒,無論魔女還是無數人類都在反抗,公司主義的畸形繁榮總有坍塌之日。
做到了。徐煬攥緊拳頭。踏實的一步。
勢力此消彼長。徐煬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企業的良心上,也不會被它拋出的蠅頭小利所蒙蔽,只能用堅決的手段進行反抗。
一個半世紀以來的高壓與不公秩序即將走到它的盡頭,來自炎多的太陽與火焰,將成為協助他們打破重圍的第一份力量。
日之炎多脫困,這在全世界引起矚目。
星空中,各家巨型企業發射的偵察衛星已經拍攝到日之炎多不同尋常的重生,這一消息引發了全球范圍的轟動。
這可是一尊貨真價實的遠古巨物!震撼人心的消息飛速席卷各大媒體首頁,衛星照片揭示大洋頂端燃燒放光的形象。
新泰西洲腹地,一座凌空母艦上,刺耳的咆哮打破收藏室的寂靜,這座房間收集了許多精貴的遠古聖物。
“炎多醒了!”
這驚人的動靜來源於陳列櫃裡的一塊紫色棘皮肉塊。
奧爾仙安嚎叫著,拚命調動這肉塊裡最後的力量。曾經的奧爾仙安駕馭大海、統治神座,擁有無上神明的身份,現在的它卻遭到分屍,更陷入不可逆的退化,在世界各地的海中或者幸存的廟宇裡偶爾能發現。
它嘹亮的喊聲不斷回蕩,召來了收藏室的女主人。
這是一個高大、豔麗的女性生命,她的具體形貌籠罩在暗紫色的強光當中,只有六隻翅膀若隱若現。
她懷著幾分厭倦,用自己的意志捕捉奧爾仙安的碎片,壓製它的情緒。奧爾仙安瞬間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壓力,令它不敢妄語。
“我收藏你不是為了讓你在這亂吼亂叫,炎多一直都醒著。 ”她說。
“更準確地說……它被釋放了,被法洛莎釋放的!”奧爾仙安咆哮,聲音中懷著怨憤與憎惡。
“你怎麽知道?”
“法洛莎在去那的路上吃了我的一個碎片,他們往縛神計劃去了。”奧爾仙安每次念及此處都會氣得渾身發抖。法洛莎不僅殺掉它,還吞噬它的肉,是有史以來最惡劣的魔女。
“原來如此。”
“狄爾奈,你應該派我去。”奧爾仙安急切於恢復力量,“把我留在櫃子裡我派不上用場。但你可以把我送回海水,法洛莎和她的男友,還有炎多,他們都在海上,而大海是我的領域。”
“派你?去給法洛莎送肉麽?”狄爾奈輕聲嘲笑。
“那你想怎麽樣?”奧爾仙安諷刺,“你不也派了米萊雅,一事無成,你還覺得她能大獲全勝。”
“我相信米萊雅給法洛莎造成的威脅比你大得多。”狄爾奈說。
“法洛莎通過進食我奪取了神座,神座就在她心中,我願意教你怎麽重鑄神座,搶過來!”奧爾仙安恨不得早點將法洛莎從世界上抹去。
“安靜。”狄爾奈說。
“你想怎麽做?”奧爾仙安催促,“時間不等人。”
她感知炎多蘇醒的方向,隨後將手伸到空中,從虛無中抽出一把螺旋狀長矛,它進入這個世界之後便開始發出暴躁的鳴叫。
“我親自出馬。”狄爾奈用這支長矛在空中劃出十字形傳送門。
透過空間裂隙,炎多身上綻放的太陽耀光照亮整座收藏室,熱浪呼嘯湧出。
狄爾奈直視烈日卻毫無妨礙,徑直走入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