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雲中獸覆蓋徐煬周身,形成堅密甲胄,他向後跳,利爪掠過他的右肩,抓下一大塊肉,鮮血淋漓。
法洛莎將魔力之刃斜劈而下,動作利落,像剁魚一樣暴力。在被魔力刀刃傷害之前,相位魔又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台階中段,原地徘徊,窺伺他們一男一女的行動。
此時,從鳥居背後傳來一聲呐喊,聲音來自山道上方、靠近神社入口的地方,一個男人喊叫了一聲,像是某種咒語,相位魔立即從原地消逝,不知去向何方。
徐煬利用穿梭機上的燈光觀察自己的傷口,疼痛像烙鐵一樣落在肩頭,迅速沿著神經傳播開來,仿佛幾百根針沿著血管流動,每到一處都要刺一下。他不敢動自己的右臂,唯恐牽動傷口,納米機器人自主行動起來,將破損部分修補齊全,用完好的盔甲將傷口蓋住,然後爭先恐後跳下去,用身軀擋住血液流動,同時不斷修複血肉組織。
“還好嗎?”法洛莎將魔力之刃一抖,直視前方,望向神社入口處的神秘男,“需要魔力?”
“小傷。”徐煬啟動急救功能,在盔甲脊背處,緊貼皮膚的注射劑迅速將治療針打入,一股清涼酥麻的感覺隨之降臨,他提高數字心智的痛覺抑製功能,弱化神經傳導通路,“繼續往前吧。”
他的雙眼捕捉到相位魔攻擊的全部過程,並能清晰回憶起來,當它發動爪擊的時候,利爪的部分從虛無狀態中顯現,短暫現出實體,從外觀上看猶如黑色蜥蜴,鱗片細密排列。當它攻擊的時候,法洛莎亮出的魔力之刃明顯嚇到了它,使它沒有竭盡全力,否則一擊就會把徐煬整條手臂給卸下來。
相位魔被神社門口的神秘男給喚走,對方的存在便顯得尤其怪誕。
徐煬縝密觀察,黑暗中站著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人,臉上布滿皺紋,古怪笑容依稀可辨,頭戴竹編鬥笠,右手握著一根長錫杖,穿淡紫色葛布僧袍,下著綁腿與草鞋,一派樸素的神社僧人模樣。
“這地方太危險了。”徐煬朗聲道,“您為何不受相位魔攻擊呢?”
“它們是百佑神社的招牌,”神秘男笑道,“誤傷了閣下,深感歉意!我乃神社住持松山義遠,二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嘿嘿……何不上山門一敘?”
法洛莎跟徐煬用目光交流,幾乎心意相通。
“走吧,有多少我都能消滅。”法洛莎低語,“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不用打草驚蛇,”徐煬回到穿梭機上,“不知裡面還有多少頭類似的相位魔存在。”
法洛莎步行緊隨其後,徐煬一路將穿梭機開離平地,一口氣開到神社入口前,降落在圍牆外的停車場裡,在這裡還有一輛披掛綠色軍用裝甲板的越野車,裡面空無一人,四面車門都是打開的。
根據徐煬觀察,大約有8名乘員從這輛裝甲車上下來,然後就再沒回到車上。
他們去哪了呢?徐煬將匿名號停下,熄火,把所有系統鎖定,將補給品裝進一個手提行李箱,用左手提著箱子離開穿梭機,小心翼翼地朝神社住持靠近。
住持松山義遠仍然笑呵呵地迎接他們,等法洛莎也走到門前,松山義遠臉上笑意更盛,仿佛之前的襲擊從未發生過一樣。
“請進、請進。”他帶徐煬和法洛莎走進神社。
徐煬戴鬼臉面具,穿黑色雨披與防風外套。法洛莎則戴著黑面紗,穿長袖黑袍,他們結伴而行,說是兩頭鬼都不為過,但松山義遠卻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沒有被他們嚇到。
一進去,便望見一個寬闊庭院,中央種有一棵枯萎的櫻花樹,
四周放了木質長椅,到處掛著紅色的紙燈籠,岩石步道連接四周廂房,廂房牆上都抹有灰泥,各間屋子年久失修,四面漏洞,夜晚大風吹入,它們便像妖怪用的風管一樣鳴叫。樹上掛滿了木質祈願牌,但因為花朵全部枯萎掉光的緣故,這些空掛的棕灰色小牌就顯得特別詭異。如此破敗,很難想象鳴歌山的另一端就是華美大氣的常櫻神社。“住持先生,後山有一座泉水吧。”法洛莎開門見山,“在那座泉水附近有個小佛像,我們想把它移開。”
“只有適當的咒語才能移動那座佛像。”松山義遠帶他們穿過庭院,錫杖末端砸地有聲。
徐煬注意到周圍廂房裡的視線,他循著目光回望,看見一個個緊張不安的男男女女。
他們此前都已睡下,聽到動靜,便從棲息的廂房中起身,這些人走到窗邊,隔著紙窗凝視徐煬和法洛莎,他們不敢開窗或開門出來,仿佛一進庭院就會遇到什麽凶險一般,只是默默留在自己的房間當中,一言不發。
神社裡有相位魔,有住持,有公司裝甲車,還有活人。徐煬暗道。這回進到了怎樣一個詭怪的地方?他試著活動一下右肩,疼痛感有所減弱,盔甲上的納米機器人已經縫合了傷口。
“我知道咒語。”法洛莎通過搜集資料,通過她對古代秘文的破解,已經大致了解相關密辛,“只要帶我們過去就行。”
徐煬聽到震動的音樂聲和女子大聲說話的聲響,是從神社內院的側屋裡傳出的,法洛莎也聽到了動靜。
“那是做什麽呢?”法洛莎望向有音樂聲傳出的地方。
“幾個直播員在直播,”松山義遠語氣和藹,“他們上山來拜訪神社,然後就決定留在這一直拍視頻。他們能帶動神社的經濟呀,還可以解決許多小紀念品和門票的銷量,嘻……越來越多的香客和訪客都會上山來的。”
“還有人願意到這麽破的地方來?”法洛莎嘲諷。
“呵。”松山義遠微笑,但沒有過多爭辯。
咿咿呀呀的嘈雜聲和有節奏的呼喊從側屋中不斷響起,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連夜間的鴉聲蟲鳴都被蓋過。
紙燈籠旁邊旋飛著蚊蟲,夜間道路兩側有低矮的石頭燈柱,徐煬和法洛莎跟隨住持穿過整個神社,來到後山區域。
在這裡,山泉蜿蜒流下,匯入一個空洞當中,巨大的裂縫中流光溢彩,仿佛倒入了滿池的彩色顏料,令人眼花繚亂,所有的色彩和光線都被隔絕在裂縫背後,仿佛中間有一道極其纖薄的屏障,恰好把這些光影全都擋在另一側,那屏障不停搖晃,吹彈可破。
10來個男女站在裂縫旁邊,對著它大呼小叫,指指點點,無論動作還是言語都相當尷尬,有的在怒罵,有的在鬼叫,還有的發出誇張的溢美之詞,明顯不是出於本心。
“讓他們滾開。”法洛莎皺眉。
“這些可是神社忠誠的遊客呢。”松山義遠和藹地說,“神社已經很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他們應該有離開的自由吧。”徐煬道。
“他們一旦走了,神社就會變得和以前一樣冷清。”松山義遠笑道。
一隻巨大的相位魔出現在神社頂端,它的尺寸比之前山道上遇到的那隻還要大兩倍,簡直有整座房間那般魁梧,外形也更為猙獰。
它像煙霧一般從原地消失,法洛莎握緊魔力之刃,又看到它瞬間出現在裂縫另一端,把一個男人推進裂縫當中,他消失不見,刹那間無影無蹤,而其他站在裂縫旁邊的人強作鎮定,兀自演出著熱鬧的情景。
徐煬檢查環境狀況,看到2個人身穿安保公司的製服,腰間別著防暴棍和手槍,戴鋼盔,背有大盾,此時也只能和其他普通男女一樣強裝鎮靜。有相位魔的存在,這座神社無論多麽胡作非為,都很難被解決。
“裂縫另一端是哪?”法洛莎問詢。
“難宮島,難道二位不是為此而來的嗎?”松山義遠雙手合十,“然而,難宮島已經完全沉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屬於閻魔的領域。”
“閻魔?”法洛莎尚未聽說過,“列島洲本地的妖怪麽?”
“最強大的一個,閻魔一直被封印在難宮島上,”松山義遠解釋,“百佑神社和常櫻神社原本合力控制著閻魔,但常櫻神社的櫻之巫女離開了她的責任……留下我們在這裡苦苦支撐。”
“……桐野憐世可沒有跟我們說過閻魔的事情。”徐煬道。
“當然,閻魔是難宮島裡的駭人惡獸,禁忌的妖怪。”松山義遠呵呵一笑,“櫻之巫女被狐怪帶走,獲得了她想要的一切,留下百佑神社漸漸衰敗下去。”
狐怪?徐煬暗道。又是新概念了。
從裂縫中爬出另一頭相位魔,它在空氣中通過瞬移的方式移動,完全不受阻礙,相位魔魚貫而出,後山附近出現的相位魔越來越多。裂縫旁的男男女女們也不再作聲,膽戰心驚。
“你把人交給相位魔,讓它們當你的殺手?”徐煬觀察。
“我需要你們。”松山義遠用錫杖砸地,“聽話!”
“把我們當魚腩嗎?”徐煬環顧四周,相位魔若隱若現,永無定形可言。
“也有和平的辦法,”松山義遠笑著解釋,“如果二位願意留在神社裡,和其他人一樣好好地扮演遊客的話,二位當然能多活一段時日。要知道,百佑神社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沒人能跟我談條件。 ”法洛莎向魔力之刃中注入更多魔力。
一觸即發。
“吼!”體型最大的相位魔瞬間出現在徐煬和法洛莎頭頂,朝他們壓下,其他相位魔也迅速移動起來,準備將他們倆撕成碎片。
“快跑!”眼見開戰,裂縫邊的人們落荒而逃。
法洛莎握緊魔力之刃,回旋斬過,魔力被集中釋放,猶如焰柱,刹那間爆發開來,照亮半個夜空,長刃在空中旋舞,即便相位魔處於虛無狀態,卻仍然會被四散的魔力殺傷,最大的那頭相位魔受創最重,體型迅速縮小,仿佛在對抗當中蒸幹了自己的質量,像氣球一樣漏氣。
“這、這……”松山義遠看到咆哮的巨型相位魔瞬間被汽化,在魔力之刃的斬擊下迅速萎縮,頓時神情大變,再也維持不了自己的笑意,轉而變得尤其惱怒,“——你怎麽敢——”
法洛莎右手揮刀,靠近的相位魔就像冰塊遇上高溫鋼刃一樣消逝。
“吼!”無數相位魔發起合攻。
她的身體被擊中,但瞬間又能複原,人眼看到的創傷仿佛只是錯覺,又像是所有攻擊都落在了她的幻影上,根本無法對她造成實質性傷害。
徐煬往後稍稍,看法洛莎如何暴力地揮動她的武器。她自然沒有什麽刀劍技巧,也沒有強力招式,但就像揮舞弑神武器一樣,她的攻擊力已經足夠大,而防禦力也足夠可觀,亦即說是,有回復之律兜底,她可以失誤無數次,只要擊中一次,對手就會四分五裂。
“到你了。”法洛莎把盲動的相位魔砍殺殆盡,將魔力之刃指向住持松山義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