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即便沒有任何人相信京都無限能延續下去,也沒有資本願意提供援助,七生結緣還是要守護京都無限。
她換了一身衣服,將狐狸面具戴好,給自己打了一劑郵票,讓自己的腦子更加精神一些,光著腳穿過木地板,跟幽靈一樣回到自己的私人辦公層,謝絕打攪。
下午的時候她感受到了心智錯亂的痛苦,而現在她要讓自己更加清醒。
七生結緣獨自坐在皮革椅上,她是個戀舊的人,過去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心滿意足,她將胸口的一朵小小櫻花護符取下,那是過去常櫻神社供奉的重要遺物,據說是隱世的櫻花之龍所留,蘊含著北部列島洲的諸多神秘祝福與力量。
亦即說是,關聯著地脈中的靈力。
如果桐野憐世施展儀式,善加利用這股力量,就能製造出鎮守列島的強悍武士,配合希露菲白送的弑神武器,這次巨蛋戰鬥盛典本來可以讓她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投資對象,成為左右戰爭的勝負手。可惜一切都結束了,桐野憐世決定放棄。
桐野憐世……
七生結緣不住想著過去的事情,一切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結緣,公司聯盟要來查封神社了,我幫你逃走,但你也得幫我一把,讓我們藏起來!”
“結緣,到處都在開公司啊,我們也開個工作室好了,你會畫漫畫嗎?怕被發現?帶個面具吧。”
“結緣,我想借助你的妖術,讓我扮男人來幫你分擔壓力,由我來當社長,一切就都沒問題!呃,大家都知道七生結緣是一隻大狐妖,那我把我的名字送給你,以後你才是桐野憐世!”
“結緣,一個叫本間紀子的女人願意給我們一筆投資,幫助我們上市,哇……那是好大的一筆錢啊。”
似乎從那一刻起,一切就失控了,她不再能按自己的意願畫漫畫,最終把決策權讓給了急功近利的資方,自己也遠離一線原畫崗位。
自己還畫的動嗎?
七生結緣顫巍巍地拿起老舊的美術工具,在白紙上速寫,上色。她還是喜歡賽璐璐,不過已經好多年不生產了。
她畫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年輕魔女,穿著巫女服,站在鐵籠邊上,籠子裡是一頭巨大的狐狸。
如果拒絕本間紀子的投資會怎麽樣?七生結緣暗想。她們兩個會建立最棒的動畫工作室。
那時候第三次魔女戰爭剛剛結束,百廢待興,公司鋪滿全世界,動畫片方興未艾,被視為是給兒童看的無厘頭喜劇。
她和桐野憐世聯手製作的動漫風格更加成熟,故事更加面向成年人,因為搶不過檔期,只能在電視台深夜播出,卻很快蓋過了黃金時間動畫片的風頭。
七生結緣呆呆在紙上畫著。
桐野憐世的提示還記憶猶新:要把人物的頭畫大,眼睛也要大,鼻子畫一個點就行,牙齒不要畫。這樣出來的人物才美型。
起先是老老實實地工作,收了本間紀子的錢後,就……營銷,擴大,打壓和破壞其他動漫製作公司,最終成為世界第一。
七生結緣默默在紙上畫出一個巨大的機器人,天空中劃過巨大的空襲怪物,少男少女駕駛機器人對抗遠古神秘。當初全世界的人都愛看機器人題材,現在機器人走進千家萬戶,反而不再有趣。
資方催促資金變現效率越來越急,倉促之下她也不得不壓迫漫畫家和作者加速產出。人們曾經為藝術獻身,現在則是商品經濟分工中的零部件,工業化壓倒一切。
七生結緣拿起自己畫的畫,一個在腦內安裝5年美術檔案的新人能畫得跟她一樣好,
只是她不用冒著腦子短路燒毀的風險而已。她暗暗搖頭。
自己焚膏繼晷地工作、付出,讓京都無限發展到現在,涵蓋上億人福祉,關聯全世界動漫愛好者。
如果他們就在這裡倒下的話,那也太不堪入目了。
為此七生結緣決定對京都無限展開全面改革。
第一,接受降級。拋掉“巨型企業”不切實際的名頭,這個名字太過招搖,實在是給了人們太多遐想,也給了公司太多不必要的責任,目前的轄區過大,她只要守住上京都市圈這一核心要地便可,其余的公司都市便任其自生自滅。
巨型企業這個名頭,本身是公司聯盟設立來讓企業管理大片區域的,主要目的是讓企業幫人類解決就業問題,同時控制新生魔女,搜捕神秘余孽
現在七生結緣管不了,讓人們去彈性就業,讓魔女們隨便成長,讓神秘者出來上躥下跳,京都無限不再負責。
第二,精簡業務。將不產生實際效益的部門大幅裁撤,不考慮公司人的實際產能和資歷,按部門來批量開除員工,減輕企業支出負擔。
第三,退出戰爭。已經沒有和黑火革新戰鬥下去的潛力和理由,黑火革新炸的是安久市的神空大廈,既然決定放安久市獨立,那麽整場戰鬥也跟京都無限本部無關。
希盛還會打下去,七生結緣判斷。
現在,他們放棄京都無限,立刻就會轉而去支持類似岩崎重工、希盛工業這樣的軍工複合體,趁著還能變現的時候,將希盛集團的金融資本轉化為製造能力和軍事能力。
亦即說是,覺醒。
還有夏地區的高閣九州和天樞製物,希盛資本回籠資金,必會去支持這兩家巨型企業,他們規模更大、人口更多、製造業和工業體系也更加完善,活生生兩頭東半球怪物,不會坐視黑火革新在家門口崛起。
黑火革新在安久市奇兵製勝,但主力還在鍾擺列島,陷入拉鋸戰當中,由於陣地是島嶼,易手十分頻繁,損耗甚巨。
此時,戰爭又解決了太多問題,幾乎所有失業人口都被征入軍工廠,擴大產能,一下實現了充分就業,人人有活乾,再也不愁工作問題。
七生結緣深呼吸。
列島洲的人們想要自由,想要結束京都無限的管制,那她就把自由賜予人群之手,看他們能否善加利用。看他們能不能保護自己,沒有京都無限的庇護,他們必然陷入巨大混亂。
她來到側面房間,撿起存放桐野憐世化身幽魂的匣子,空空如也,桐野憐世應該已經走了,會去哪裡?回常櫻神社嗎?
事情到這個地步,誰也沒有想到過。但七生結緣深刻地明白,無論情況變得什麽樣子,她都要把這份事業繼續下去。她不能跟桐野憐世那樣任性地說走就走,她要讓京都無限長存。
作出規劃之後,七生結緣讓多目魔下線,自己重新開始收攏心腹,提拔後備幹部。
她戴穩狐狸面具。
她是七生結緣,一隻古老的狐狸妖怪,借用櫻之魔女桐野憐世的名字已經120年。
她壯起膽子,點擊面前老舊終端機的更新按鍵,她要適應現代科技,弄明白這個世界運作的深刻規律,守護迄今為止的所有成就,帶領京都無限重新歸來,向全世界證明京都無限的強韌生命力,讓自己這一切努力不算白費。
在這一點,七生結緣寸步不讓。
京都無限會變小、變弱,但這樣才能掉頭,斷尾求生般繼續存在。
另一邊,徐煬和法洛莎在密室裡休息,先是打樁,然後睡了一個很長很久的覺。
法洛莎呼呼大睡,徐煬用力拍了一下法洛莎的大腿,問她想不想帶領一大群魔女。
她正睡得迷糊,被拍起來,沒有聽清,坐起來又問了一遍。
“什麽一大群魔女?”法洛莎問。
“對。”徐煬說,“我估算有大概500個魔女即將變成你的手下,絕對不會背叛你,而且會親切的稱呼你,把你當母親。”
“還有這種好事。”法洛莎趴下去睡覺,“速速弄來。”
“沒問題。”徐煬點點頭,“我一會就回來。”
徐煬開著紫風號到城內轉了一圈。
由於京都無限撤除對安久市的保護,社會各個層面都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混亂。各家海外公司和企業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出擊,取代和填補京都無限退場後留下的空缺。
在這一層面上,徐煬首先要保證的就是把所有的離散魔女都集中起來。
毫無疑問,魔女是目前戰爭衝突以及推動科技發展的重要元素,可以說許多超前的發展跨越都離不開魔女幫助。
他去聯系了安久市全境所有57家醫院、魔女保育所和魔女收容機構,大部分機構都已失去京都無限的投資,面臨清算解散的境地,所以急需其他公司介入。大約50%魔女一出生就會被檢測到魔力痕跡,然後立刻被所屬轄區的巨型企業沒收,在不同機構當中培養,然後分門別類送到企業部門當中,從事戰鬥、生產、科研等工作。
好歹徐煬第一時間就先傳訊預購,主動提出買斷交易,不然這些魔女都會被其他公司截流或搶走!
他爭分奪秒,多線程和各方談價,忙了大半天,最終才把魔女們裝上紫風號,往實金大廈帶,同時囑咐大廈裡的其他魔女幫忙收拾場地、安裝家具。
“嗚嗚……”
“要被賣掉了……”
“壞人來了……”年輕無歸屬的魔女們膽戰心驚地待在穿梭機裡,望著神秘莫測的徐煬,他在外面都是不露真面目,十分低調。
“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徐煬伸了個懶腰,“別怕。”
她們在公司內會被嚴防死守、受盡折磨。但是徐煬能給她們新的成長環境,法洛莎能提供知識和實力的長進。
實金大廈還有很多樓層空著,徐煬便把1~8層廣袤的空房間改成了魔女們的新家園。
等法洛莎下來之後,她便看見上百個小魔女,粉雕玉琢、甜美年少,對她指指點點。
法洛莎一隻手按住心臟,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