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煬離開天國世界,回到地面。
法洛莎仍在湖邊等待。
“給你。”徐煬把最後的神座碎片交給法洛莎。
“當初我把它交給了泰西洲的血神,但徐澄去泰西洲的時候沒有遇到血神,最強大的血族也只是一個遠古吸血鬼。我猜當年,我們送出神座碎片後,狄爾奈就去了泰西洲,暗中把泰西洲的血神殺害了,從而搶走這枚碎片。”法洛莎將最後的碎片舉到高處。
“這麽多年,她居然沒有從這個碎片上得到額外的智慧。”徐煬道。
“我故意的,我給出的是一塊最沒有意義的碎片,沒有符文,沒有刻錄,而其他有意義的碎片都交給了其他盟友保管,免得被一網打盡。”法洛莎說。
“我們現在可以重建神座了。”徐煬說。
“是……”法洛莎沉吟。
“召集所有古老眾神進行談判,就像你當初第一次開啟神座一樣,你那時,高居在座位上,俯瞰下方的其他諸神,大概神座本身就是用來律令終神的。”
“我知道。”法洛莎笑起來,“那真是難忘的記憶,當時我表現得還是挺狂妄的,現在竟覺得不該那樣。”
“所以你做好準備了嗎?重新召集眾神,開啟第一次諸神會議,決定超自然世界的秩序,重新梳理密教、超凡和無形之術在這個世界的地位。”徐煬沉吟。
“不,不,現在不行。”法洛莎搖頭,“當年有2枚交給了蒙德。”
“蒙德已經瘋了。”徐煬無奈道。
“所以我們必須找到蒙德,把它殺掉,把神座的碎片拿回來,你說的沒錯,它已經瘋了。”法洛莎低聲說。
“蒙德高傲的靈魂被囚禁在瘋狂的身軀之內,我們應該打敗它瘋狂的軀體,盡力剝離出清澈的靈魂,蒙德幫了我們太多。”徐煬沉聲說。
“……是,蒙德是最需要我們去解救的一個。”法洛莎望向湖面,其中一部分流水映出破碎月亮的幻影。
“我們必須得跟微十月談談這件事。”徐煬艱難地說。
月亮是在天劫中最先淪陷的。徐煬默想著。
那恐怖的注視一旦投下,狄爾奈便當即喪亡,本身就在外層空間的月亮更是首當其衝。
被群星使者凝視後,曾經睿智而博雅的“月火”蒙德,從此變成了個瘋瘋癲癲的怪物,舉止一反常態。
無法和癲狂的蒙德相處,所有龍族都被迫逃離月亮,在微十月的冥界暫住,過著窘迫至極的流亡生活。
法洛莎點頭。
“蒙德就在倫德尼姆大鍾那裡,在天劫後的異常迷霧地區,跟攀附者互相廝殺。”法洛莎說。
徐澄當初見過。徐煬回憶起來。
幾個月前,徐澄從布丹去塞瓦堡的路上,見過一頭非常巨大的生物,蒙德那時出現與它交戰,救了徐澄的小命。
那頭無邊巨獸就是星界生物“攀附者”,群星使者的一種卷族,巨型生物,像深空中的以太飛龍一樣可怕。
它那樣的東西是所有文明的噩夢,並已降臨到了地面,像侵蝕蘋果的蟲子一樣,孜孜不倦地鑽探地面,消耗整個世界的物質,試圖鑽個大洞,直達地心。
無論如何,都必須打敗攀附者才行。
將這頭星界怪物殺死,再光複並修複倫德尼姆大鍾,更令蒙德挽回失落的榮譽,找回蒙德身上的兩塊神座碎片。
到那時,法洛莎才能重新拚合神座,召開神座會議,一統整個世界的超自然體系。
基於此,徐煬召喚了微十月。
勉強恢復了灰白的鱗片,微十月爬回人間。
常年在冥界的生活令她的外觀看起來頗為破敗,但她仿佛能適應這一切,四爪都纏繞著靈魂烈焰,力量不俗。
“很抱歉,神戰之後幾天就再次召集了你,但我們必須出發,去找你的父親。”徐煬道。
“你父親的瘋狂威脅著整個世界,它與攀附者的戰鬥只會帶來無窮的毀滅,真遺憾它變成今天這樣。”法洛莎道,她的語氣中難得有一絲同情。
“……”微十月搖搖頭,似乎不願面對這一現實。
“蒙德即便墮入瘋狂,也一直在和攀附者作戰,因為這是它一開始就有的使命,保護月亮,保護龍族,甚至保護地面……我們要替蒙德完成它的使命,把攀附者擊退,把榮譽還給蒙德。”徐煬沉肅地說。
在這個語境下,把榮譽還給蒙德,也就是把發狂的蒙德殺死的意思,徐煬知道她們都心領神會。
而也只有微十月有資格動手,她一直以來都負有斬殺蒙德的使命。
微十月的眼神深不可測,她抬起頭,無奈和悲傷在她的龍童中交織。
“冥界盡是哭聲,不止是亡靈的哭聲,也有飛龍的哭聲,我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今天這樣。”微十月說。
“是啊,你本來是大明星。”法洛莎說。
徐煬察覺到微十月心煩意亂,她必然生活在責任的重壓之中。
天劫後,冥界現在有幾十億鬼魂,還有成千上萬嗷嗷待哺的龍類同胞,全都等待著微十月的保護和支持。
雖有佩拉吉亞公主分憂,但對微十月來說也是個可怕的挑戰。
一睜眼便是九幽眾鬼,這滋味怎會好受?
況且,剛剛結束了與狄爾奈的鏖戰,現在又要去對抗自己的父親,徐煬明白微十月定然非常痛苦。
“我們必須這樣做。”法洛莎強調了一遍。
“神座的碎片已要集齊了嗎?”微十月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麽。
“是的,只差我們當初交給蒙德的兩個碎片。”徐煬說。
微十月搖搖頭。
“我從沒喜歡過蒙德,也從來不想理解它,它對你們來說大概是好盟友,一個聰明的長輩,一個提供了很多幫助的夥伴吧。與我而言,它就是個怪物,別看它現在性情瘋狂,但它之前也和這差別不大。對我、對我的母親都很殘酷。”微十月說。
蒙德有巨大的情人團體,微十月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天天憔悴,寂寥,變得扭曲。從小時候開始,微十月就發誓要宰了蒙德,為母親報仇。
“……所以現在是了結歷史的機會。”徐煬道。
“了結歷史嗎?”微十月抬起頭。
“是的,過去的一切都要結束了。”法洛莎說。
“你們會在諸神會議上做什麽?”微十月追問。
“重新厘定整個世界的秩序,重新頒布神的律法。”法洛莎解釋。
“比如說,你現在是死亡之神,你可以重新決定人們壽命結束時的去向,除了死,人類還有什麽別的結局?我們將在會議上重新討論、重新衡量這一切。到那時,整個星球的規律都會被修改,無異於重開地水火風。”徐煬解釋。
聽到他們的話後,微十月感到吃驚,他們是正在將整個世界引向一個新時代。
閃耀時代、黃金時代?後世的人們恐怕會懷著無限敬意對此加以記錄。
“……那就戰鬥吧,我們的盟友有哪些?”微十月問。
“其他神還正從之前的戰爭中恢復,但炎多、克裡索斯以及山巒巨神都會加入,參加這次戰役。”徐煬道。
微十月朝天空發出一聲淒厲的吼叫,仿佛在為她自己鼓勁。
徐煬感覺他永遠無法理解龍這種奇怪的生命,但他能記得自己進入微十月時的感覺。
冷冽氣息與熾熱溫度的交匯,還有尺寸的嚴重不合。
“希望我的孩子能有朝一日接替我的工作。”微十月已經對冥界的複雜工作疲憊了。
管理幾十億鬼魂,這太艱苦了。
緊接著,微十月張開雙翼,飛向空中,身體消逝。
“她會在開戰的時候來的,走吧,我們速戰速決,為老蒙德送行。”法洛莎打磨手裡的弑神武器。
“走。”徐煬說。
“對了。”法洛莎轉頭,仿佛隨口一說,“等微十月的孩子能化人形了,我要看它長得像不像你。”
“為什麽?”徐煬故作平靜。
“你說呢?”
……
徐煬和法洛莎來到布丹的大雪山地區。
偉大的力量將雲層撕裂,宏偉的氣息讓周圍居住的山僧和村民完全震撼。
徐煬看到他們都跪在地上,朝神聖的山巒頂禮膜拜,顯得既謙卑又肅穆。
直到被炎多和克裡索斯喚醒,他們才意識到,原來在大雪山中,沉睡著一個數千年前就從深空中飛落下來的古老星神。
“炎多!炎多!”炎多飛在空中,雙手抓著蓋住它好兄弟的冰蓋,將它們用力掰開,就像扔掉一個鍋蓋一樣,將它扔到下方的冰谷當中。
對凡人而言,簡直就像生生掰下了巨大的冰川一樣,它重重撞在雪谷當中,引發群山的響亮回聲。
轟轟——
“炎多!”炎多感覺到處都在雪崩,吃驚又羞愧。
它立刻飛出來,想要去找那些可能被掩埋的村子。
被冰封的山巒之神孟特睜開眼睛,用呼喊聲攔下炎多。
隨後,孟特從自己棲身之處爬出,用一個眼神就穩定了群山的搖蕩,令所有冰雪又陷入凝滯,不因炎多的動作而坍塌。
它對炎多和克裡索斯的到來並不顯得特別驚喜。徐煬大概能理解,對群巒星神孟特來說,它只是降臨到這個星球,隨後睡了一覺,醒來後就看到了兩個弟兄,完全是漫長星際旅行生涯中常見的經歷。
而對炎多和克裡索斯來說,情況就大為不同。
“炎多!炎多!”炎多興奮地用自己燃燒的手指抓住孟特的肩膀。
“好久不見了!”克裡索斯也很高興。
“我們是來拜請你的協助的。”法洛莎在高空中喊,“我們需要打敗一頭攀附者。”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孟特道。
“我是法洛莎,魔女之神。”法洛莎說。
“魔女?”孟特不喜歡,“魔女只會帶來麻煩。
“炎多。”炎多這時候就發揮了它話語的偉大之處。
短短的兩個音節中就包含了所有信息,包括法洛莎是何許人,如何成為炎多的好朋友,又如何做了許多好事,幫了許多人,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與溫暖,包括法洛莎身邊的徐煬,也是好人,而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之一。
孟特原本還對魔女法洛莎和人類徐煬帶有警戒心,但聽到炎多如此誇讚,也不由得放下戒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炎多的認可,甚至炎多只會認可那些最值得當好朋友的人,真正的好人,徐煬和法洛莎是少數有此殊榮的。
“……走吧,正好活動一下。”孟特與炎多、克裡索斯結伴而行。
當孟特行動的時候,法洛莎和徐煬能從高空看到山體的形狀發生變化,仿佛它在用自己的權能重塑高山的形貌,令它們加高,更成為人世的奇觀。
“攀附者是群星中遊蕩的醜陋怪物,”克裡索斯周身金光閃閃,更幻化出手裡的巨型黃金劍,做好應戰準備,“我們在遠航途中偶爾也會碰到,碰到了就要殺掉,這是我們的基本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