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多看起來很開心,甚至是太高興了。它在原地高舉雙手,甚至還想跳一下,嚇得徐澄趕緊跑開。
它先彎下腿,蓄力。法洛莎默默凝視,她能察覺到炎多的動作與恆星本身產生共鳴。幸運的是群星使者的驚鴻一瞥隻傷到了這個星球,而沒有把太陽也一並撕裂。炎多可以用,可以用……
炎多猛力跳了一下。
砰!
地面隨之崩裂,它的身體騰空,落地時引發一次地震,在原地留下兩個巨大、清晰的足印,整個山巒嗡嗡作響,樹林震顫,暴風折斷樹枝、吹散葉片。
如果炎多的拳頭擊中狄爾奈會怎樣?那樣的女神也會被灼炎所摧毀嗎?法洛莎遐思著,一邊升高身體,用群星的引力移動自己的身姿,感受勁風撲面。
“謔謔……”徐澄看著炎多的動作,順勢騰空而起,想跟炎多同步跳躍,避免被一下晃倒。
但她落下的時候,瞬間就被衝擊波和暴風吹走。
“咕呃——”徐澄被吹飛出去。
霎時,她發現一雙手托住了她,令她撞進一個康慨且富有的懷抱,又軟又大,熱乎乎的,直接給她墊得舒舒服服的。
“……”徐澄瞪大眼睛,看到是法洛莎把自己救了下來,她半天才憋出一點聲音,“呱?”
“你不是說小時候沒有給你合適的關懷嗎?”法洛莎沒有看徐澄,仍是目視前方,“現在有了。”
“不不。”徐澄要逃離法洛莎的懷抱。法洛莎是壞人。
法洛莎看向炎多,它正沉浸在得到兄弟信息的歡樂當中。如朋友們的許諾一樣:當它蘇醒的時候,它能知道兄弟的下落。
炎多對自己剛才一跳所引發的地震、聲浪和衝擊波沒有察覺,就像人從不注意自己的步伐如何顫動地面的砂礫。
它在原地走來走去,每一步都引發隆隆地震,遠處村莊的人們都震撼了,正在疏散。剛才炎多的一躍,於他們而言無異於核爆。
“炎多。”法洛莎要提醒炎多——別太激動了。接下來是要去戰鬥了。
“炎多?”炎多要戰鬥。
緊接著,炎多的身體稍微往上升去,它的皮膚上亮起陽金色的厚重鎧甲,每塊盔甲似乎都有數十噸重,防護完整,式樣精美,胸甲正面有一個醒目的太陽紋飾,就像一面面散發出萬千條放射線的微笑驕陽。
照耀著一切。
它的頭上出現一頂燃燒的巨盔,就像太陽一樣散發著耀眼金光,幾乎擋住炎多的面容,令它看起來威嚴倍增。
“呱呱。”徐澄抓著法洛莎的胳膊,用手指著炎多,“衣服、衣服出現了。”
“是的,我們帶炎多去戰鬥吧。”法洛莎抬頭,手攬徐澄,她就像小猴子一樣在法洛莎懷裡動來動去。
這就是媽媽?徐澄聽法洛莎如此和言細語,她自己的態度有些軟化,難道法洛莎過了這麽多年後也變好了?她坐在法洛莎的高軟之上,漸漸不逃跑了。
“炎多——”法洛莎又說。
“炎多?”它低下頭。
如今炎多渾身披掛著陽炎泰坦重鎧,這身武裝法洛莎曾經見過,是當初它剛剛從縛神計劃裡被救出後,跟狄爾奈交戰時的鎧甲。
現在我們要再跟狄爾奈打一次了。法洛莎默想。這一次不是單打獨鬥,而是用所有的力量對陣所有的敵人,不擇手段。
要怎樣才能教會這個巨人用不擇手段的方法去戰鬥?
“炎多。”法洛莎要引導炎多。
她告訴炎多,接下來他們必須作戰了,而且要用最極端的手段去作戰,也許會影響到一些人的生活,但這是必要的措施。
“炎多?”炎多不明白。
“炎多。”法洛莎說出她的想法。
她要讓炎多去削減新泰西洲的日光,對新泰西洲降下長夜的詛咒。
寒冰巨神曾給世界帶來霜風,死亡之神給世界帶來無育的產房。
而炎多,太陽之巨神,也可以剝奪新泰西洲人的日光。他們生活的環境會變成極地,嚴寒,從此只能使用人造光源,這將消耗他們的資源,摧毀他們的士氣。太陽對新泰西洲投射的資源每秒相當於50萬噸煤,只要炎多痛下殺手,新泰西洲將受苦。
“炎多——”炎多很吃驚。
剝奪新泰西洲的陽光……那那些可憐的小小人類們,該怎麽生存呢?還有那麽多小動物、森林……生態圈……
“炎多。”法洛莎擺擺手。這是個很簡單的辦法,太陽的消失會讓新泰西洲人戰栗、恐懼、絕望,最終投降,這會節約數百萬人的鮮血,從更大意義上減少痛苦和劫難。
“炎多……”炎多被這個可怕的概念給震撼了。
它落回到地上,陷入了漫長的思考。
“你們在說什麽?”徐澄問。
“給新泰西洲降下災劫,我們進軍,然後毀滅。”法洛莎高傲地挺身,“這裡是個僻靜的地方,人們都逃走了,那就在這裡討論我們最偉大的進軍吧。”
徐澄蹲下來,不確定地看了一眼炎多。
它又恢復到了沉睡般的狀態。也許他們會帶來一個光明的時代,但炎多本身卻要先涉足黑暗。
法洛莎將她的神劍馭星者取出,指了一下地面。
山巔亮起一座信標,開始集結投身血戰的超凡同盟們。
“誰願與我投身於血戰之中?”法洛莎高聲吟唱。
從草地上亮起翠綠之風,樹葉和藤蔓團聚起來,聳立成一個人形,雙眼猶如翡翠。它身形纖瘦,但比六年前恢復得更好,越來越接近它的全盛狀態。
森林之主,參戰!
漆黑的冥界之門如一道無童的鬼眼開啟,從中走出的卻是一個衣裝素白、頭髮如銀的女子。成就冥界主宰後,她而今實力還遠甚當年,儼然成為一名龍族半神,支撐著整個種群。
微十月,參戰!
一道黃金光芒如閃電般劃過天穹,落地之時,已成一個手握巨矛的黃金騎士,草地為其威勢所懾,已染成精金遍地。六年來枕戈待旦,仍它在堅持探索星神的未來。
黃金之魂,參戰!
隨著一聲脆響,空氣中出現一根快速旋轉、猶如疾風的魔術短棍,幾秒後,一名褐發紅童的女子毫無預兆地現身,她伸手抓住自己的魔術短棍,轉頭向法洛莎點點頭:“我來啦。姐姐。”
尹絲塔,參戰!
“拋掉你們手頭的責任,跟我一起去殺人吧。”法洛莎雙手抱在胸前。
“為什麽是現在?”微十月質問,“是有什麽天賜良機嗎?”
“徐煬回來了。”法洛莎澹澹道。
在場之人旋即神情肅穆,那麽,他們已是別無遺憾,只有往前進軍,跨過血戰。
“我要殺了七印和群星使者。”微十月毫不猶豫地點頭,手一揚,手中出現燃燒的月銀巨斧,背後還扛著死亡力量煉化的弓箭“九重地獄”,專門用來捕獵生命,被射中的生命將被肢解並拖入死後世界。她把自己視為死後世界的審判官,回到人間專門殘殺和折磨那些製造了天劫的罪魁禍首。
“……原來如此,禁區的迷霧必須被驅散,這個世界所受的錯亂之創太過沉重,現在終於到了糾正和清理的時候了。我要為過去的無謀而道歉,我願意與你們並肩作戰,直到勝利之時。屆時,再任憑處置。”森林之主坦然道,聲音如風中的野火一般沙啞。
“我跟他們講過道理,但他們無法理解愛,無論我說服他們多少次,他們都還是想傷害我們……現在我們只能用武力來傳播大愛了,傳播給那些活下來的人……”尹絲塔難過地說。
“終於到這一刻了,兄長啊!進軍吧!”黃金之魂轉向炎多。
炎多被在場眾半神與女皇的氣勢所驚動了,它艱難地抬起頭,發出一聲難過的“炎多”。
法洛莎的手指互相摩擦,因接下來要發生的偉大戰役而感到小小激動。
他們都有足夠的理由去跟七印作戰,尼斯托公司的軍隊將踏上新泰西洲的土地,穿過血戰,打敗他們的所有崇拜者。
“那麽,來吧,炎多。”法洛莎抬手指向炎多,“我們都已經作出了自己的犧牲,我們決定要廝殺,我們決定去作戰,去以命相搏,哪怕死了也心甘情願。炎多。炎多……你將讓那裡的人們感到畏懼。”
炎多看向其他半神,黃金之魂對炎多點了點頭。
“最後拚一次吧,炎多,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們如果贏了,可以拯救這個星球乃至整個宇宙。”克裡索斯說。
“絕罰新泰西洲的太陽,讓他們沉睡在永夜和寒冰之中,而我們在血戰這一端盡情地屠殺那些絕望的兵士,令他們陷入內訌、分裂和悲愴。而當我們最終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他們的士氣便會迅速崩潰,就像我說的一樣,節約數百萬人的血液和苦難。”法洛莎驕傲地說。
炎多將雙手按在它的頭盔上,它炙烤自己的皮膚,用痛苦來減輕自己的絕望感。
“……它為什麽要燒自己?”徐澄抬頭。
“為即將發生的事情贖罪,也許有些人會理解。”法洛莎喃喃道。
“炎多!”炎多焚燒著自己,同時用雙拳輕輕撞擊地面,釋放出它的力量。
那麽,陽光的方向被曲折了。
自新泰西洲上方亮起一道無光的空洞,仿佛遠古巨神的凝視,像陷坑一般吸收了所有陽光。
炎多的滅絕禁令。黃金之魂克裡索斯暗道。身為太陽之位格的炎多,一旦封鎖了星球上的特定區域,該地便會與陽光的恩惠完全隔絕,就像極地一樣永夜永寒。
在新泰西洲,天空中的陽光陡然消失。
整個新泰西洲上空一團漆黑,連星光消散無蹤,從五十座理想城直到深受侵蝕的曠野地帶,一切都籠罩在不見五指的深暗之中,漫漫長夜已然降臨。
在七印引導下,新泰西洲人悉數皈依狄爾奈的秘儀團如今近乎癡迷教眾,放棄了對科學和理性的追隨, 化作教團的奴仆。
此時他們亦只是對天穹哀歎,是否是狄爾奈拋棄了他們,否則為何向他們降下無端的災殃?
巨大的太陽能發電廠悉數停擺,戶外的太陽能電池車輛陷入能源危機。城市中亮起人造光線,一如人類的絕望掙扎,可明日的朝陽已是無法盼望、難以企及。
氣溫下降,漫漫寒意漸漸襲來,逐漸扼殺整個新泰西洲的生命,迫使他們像鼴鼠一樣轉入地下。
那麽,我們將飲下勝利的瓊漿。法洛莎默想著。永夜的帷幕籠蓋著我們的敵人,他們將從此生活在寒氣、絕望和恐懼之內。
“……我們將在幾年後去和平接收凍成冰塊的新泰西洲。或在幾天后的血戰防線裡阻擊他們絕望的軍隊,我們以逸待勞,勢必讓他們有來無回。”法洛莎察覺到世界上發生的變化,緩緩點頭。
世界折疊之後,區域之間相互隔絕,新泰西洲現在連天空的陽光都已失去,只會日益絕望。而尼斯托公司能重新團結全球,在大勢上完全碾過對方。
炎多用手捧著自己的頭盔,它就像高溫的烙鐵一樣炙燒著炎多。這不是炎多想做的事情。
“呱呱。壞人,邪惡法洛莎。”徐澄太生氣了,法洛莎還是很壞,居然讓炎多作出了非常違心的事情。炎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我邪惡嗎?”法洛莎把徐澄舉到高處,凝視她的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比我的敵人們更邪惡、更滿手血腥嗎?如果我很邪惡,那誰有審判我的資格?你看著我,看著我啊!”
徐澄避開法洛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