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的陰魂漂浮著，嗟怨之火開始焚燒忍村中心的天守閣。

死去的忍者屍橫遍野，在這次內亂後，忍者之裡似乎無可避免地走向終結。

徐煬發出消息，聯絡支援，他還特別聯絡了一個過去與修羅相熟的存在。一旦那家夥抵達，高傲的修羅也必須低頭。

土蜘蛛撿回自己被砍斷的手，回到戰場。

“在過去，她會被冠名為‘隻蛛’。”修羅望向土蜘蛛的斷手。

土蜘蛛的身體陣陣哆嗦。

“考慮到死傷者還在等待救援，我們盡快達成協議吧——簡單地羅列雙方的條件。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忍者之道不應斷絕，應該由忍者們重新發揚光大。”徐煬道。

“我同意，而我的條件是……讓她賭上她的靈魂！由她來振興忍者世界！”修羅手指土蜘蛛。

“我?”土蜘蛛一驚。

“你的身上，迅速地燃起了怨恨之火焰，因為你也對腐朽的忍者們感到厭倦吧！你的力量，如今已經堪比預備上忍，比其他羸弱的忍者要強大很多，你不畏懼流血殺人，又心懷怨恨，是最合適統率忍者的新領袖了！”修羅對土蜘蛛品頭論足。

“那些卷軸也……”土蜘蛛嘴唇翕動，聲音彷徨。

“是的，我會把所有高級卷軸和忍者之裡的秘傳全都交給你，由你來訓練所有的新忍者，令人們回憶起忍者們惡鬼般的恐怖身姿，這就是你的使命！”修羅的聲音斬釘截鐵般果斷。

“賭上靈魂的意思是，如果土蜘蛛無法振興忍者世界，她就要把靈魂交給你嗎?”徐煬問。

“當然。做不到就挨刀。”修羅說。

他已經用怨恨之火點燃了土蜘蛛，她身上已經分擔了修羅之怒。

“你的意見呢?”徐煬轉向土蜘蛛。

“他們——他們為什麽反叛?為什麽手足相殘?”土蜘蛛指著村子裡的叛忍。

殘存的叛忍們約莫50人，悉數保持沉肅。

“這些下忍們，在修行上無以為繼，同樣厭倦了忍者事業，想和我一起把這裡燒成白地，暗殺忠於村子的忍者。他們是合格的苗子，是你未來忠誠的部下。”修羅發出嘶啞的聲音。

土蜘蛛深吸一口氣。

“……你們這幫敗壞村子、濫殺無辜的叛徒！我才不會聽你們差遣！”土蜘蛛怒道。

拒絕！

“你不願意振興忍者世界?！真可惜，那麽多卷軸，那麽多術法……都只能留在我這裡了。忍者大師的頭銜……統率萬千忍者的權力，還有那些知識，以及禁術……”修羅放慢語速，出言誘惑。

土蜘蛛臉色陰晴不定。

“你不想當第22代目嗎?”修羅輕聲說。

土蜘蛛想成為忍者大師，洗刷恥辱，渴望繼承村子！

可如果要繼承村子，就必須跟惡意滿滿的怨恨修羅締結約定，把靈魂出賣給他。

這種滋味，無論怎樣都不舒服。

雖然自己是土裡的蜘蛛……

但也是有原則的！

“我很想振興忍者村，但，跟你簽訂契約?我才不要。”土蜘蛛冷冷地說，語氣像碎玻璃一樣鋒利。

“你可以學到所有的忍者技術，你可以隨你的意願支配所有忍者。”修羅說。

“我不會當你的傀儡，也不會跟你討價還價，我要過自己的人生。”土蜘蛛用左手將自己的護額撕下來扔到地上，隨後撿起自己斷掉的右手，頭也不回地離開現場。

修羅和叛忍們目視土蜘蛛遠去的身影。

“那麽，忍者之裡的未來就由我來決定了。”徐煬看向修羅。

“你關心著村子的未來，作為一個外人，你是對這個村子收藏的卷軸、秘法與忍具感興趣吧?”修羅的聲音愈發低沉。

要是得到村子裡的卷軸，就可以訓練尼斯托公司直屬的忍者內衛，他們將成為技藝超凡的偵察兵、諜報人員或特戰部隊。徐煬默想著。

不過以修羅的本事，肯定有的是辦法將它們藏至隱蔽處，用以討價還價。

眼下還是把這些忍者關押起來為好，每個流散出去的忍者都可能給社會造成不利影響。

“當然。”徐煬道，“不過在那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忍者之裡在2年前就已納入尼斯托公司的管轄范圍，現在村裡出現這麽大規模的謀殺事件，我們將按法令行事，把在場叛忍們全部帶走，直到調查清楚凶殺犯人為止，量罪定刑。”

修羅發出一陣怪誕的笑聲。

他被徐煬一本正經的態度給搞不明白了。

“忍者殺人，忍者被殺，這是天底下最自然的道理，你卻把他們帶去調查、審訊、關押?想分清黑白清濁?忍者落入到你們的管制當中，還不如死掉！或者引頸就戮！”修羅嘲笑。

“沒什麽自然的道理，只有我們制定的法規。你說得沒錯，我確實要分清黑與白，清與濁。現在我們將包圍忍者之裡。”徐煬道。

修羅轉身觀察下級叛忍們的反應。

“可惡！”

“我寧願死！”

“你抓不到我們的！”叛忍們動搖了，不少人迅速開始逃跑。

在叛忍們逃走前，大量武裝穿梭機從天邊靠近，封鎖現場，其外觀堅固、火力強勁，像一台台白色的飛行要塞。

更多正規部隊與準軍事化人員迅速抵達現場，裝配了狙擊槍和導彈的無人機也將忍者們團團包圍！

在這樣的包圍網面前，剩下的叛忍也不敢輕舉妄動。

“嶄新的技術……忍者的時代果然落幕了。”修羅看向那些飛行機器。

他對此一竅不通，但他能推測出來，這些先進的空中“飛舟”可以在幾小時內把一座城市夷為平地。

400多名尼斯托士兵空降進入忍者之裡，從不同方向突入村子，以職業化的態度和效率處置叛忍。他們是附近的駐軍，收到消息後便趕來支援。

“投降從寬！”

“快行動！”

“抓住他們！”

“把他們帶回去！”

在他們監督下，叛忍們陸續被繳械，被戴上手銬押走，按流程得到處置，一切井然有序，叛忍們就像流水線上的零件一樣排成長龍，被一個個押進運輸機。

本該在亂世中自由行動的忍者們，如今像喪家之犬一樣被拷走。

看到這一幕，修羅越來越沉默。

經過半個小時的滅火、收容等善後工作，叛忍們全被押走，量子武士也離開了。

長瀨望向量子武士的背影，隨後也和徐煬道別。

“徐先生，”他向徐煬鞠躬，“我會考慮你的提議，去上京報名成為高級軍團的！”

徐煬打量了一下長瀨的身板，確實是結實的小夥子，性情堅毅、正義心強。

“訓練可是非常痛苦的，一定要量力而行。”徐煬告戒他。

“是，我明白！”長瀨振作地說，“總之，我想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有機會就不能錯過。”

他離開後，村中只剩下修羅與徐煬。

“所謂忍者，就是以混亂為食糧的豺狼們，現在他們將全部餓死。”修羅冷冷地說。

“你們的那麽多術、卷軸以及符籙、藥丸的製作技巧，現在從你這裡要完全失傳了。你已經滅絕了你們的忍道，真是可憐。”徐煬道。

“那又如何?那個蜘蛛沒有成為忍者大師的勇氣，是個懦夫而已，不是真正的忍者。”修羅的殘魂漂浮著，“我被重創而無法死亡，說明我仍然被人世間忍者的怨氣支撐著，這種怨恨將會長存。”

“因為還有很多忍者存在，比如現在嘉龍坡的南域忍者，他們完全作為精英人物的護衛和傳令者存在，摒棄了很多術法，專門滿足現代人物的特定需求。”徐煬道。

“……”修羅沉默，然後說，“這不就像過去忍者侍奉大名嗎?難道世道真的沒有變。”

“一點也沒變，忍者在這個時代仍然會被各路豪強雇傭，業務范圍大大超出了北部列島。此外還有商業化的忍者。”

“商業化……被商人雇傭?”

“是的，專門介入面向市場的忍者文化運作，扮演女忍或者忍者殺手。他們的工作是扮演人們想象中的忍者形象，這些形象代替了真正的忍者，把忍者從大眾視野中扭曲了。”徐煬說。

修羅感到一陣不自在，忍者的文明腐朽、需要得到清除，這一點他很清楚。

但忍者的形象被異化，變成了被大眾消費的符號，這他就不太明白了。

他感到自己正在面對一種更可怕的現代要素。

看到修羅的困惑模樣，徐煬點點頭。

“跟我來，我給你看點好看的。”徐煬給修羅找了一部對魔之忍的資源，講述女忍們如何艱苦卓絕、身體力行地對抗魔物。

……

1個小時後，修羅陷入了沉默。

“還有嗎?”修羅問。

“不行。”徐煬拒絕。

修羅沉思。

“……我都看了些什麽?”他喃喃道。

“此乃南蠻影戲與列島文化的結合。”徐煬說。

“我真想燒掉這些記憶。”修羅恐懼不已，“什麽是觸須怪物?”

“接受它，修羅，接受它。”

修羅艱難地消化自己剛才看到的可怕內容。

“所以說，商人們——商人把忍者變成了下流的戲子，讓她們表演舞台劇，這樣所有凡人和看客都把忍者當成演員所演出的那種滑稽形象。而這種演出還被商人發揚光大，傳承幾百個世代，‘忍者’就以這種扭曲的形象流傳下去……”修羅嘗試理解現狀。

“你已經明白了。”徐煬道。

“那要怎麽才能終結商人的伎倆，這些貪圖利益的小人……做不到，怎麽想都做不到。我可以想象大地的滅亡，卻想不到怎樣才能把商人從歷史中驅逐出去。”修羅因徐煬展示的可怖內容而吃驚。

他現在明白忍者的怨恨了，忍者們吃盡苦頭學會了忍術，最後卻只是把自己變成了奴隸和工具，成為了商人手下的傀儡和伶人，表演著那些媚俗把戲。

即便他真的把忍村最後一個忍者殺光，外面世界裡，“忍者”依然會成為一個被消費的符號，永世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