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現實操縱者的神秘之處。”莉拉感到一絲彷徨。

只有魔女能力與現實操縱相關，才能稱得上最強大的魔女，因為她們能做到常理之外的事情。

莉拉的身體就是被現實操縱者毀去的。她想聆聽自己的心跳，想用大腦思考，想品嘗食物的味道，但什麽都做不到，她只不過是寄宿在一具機器人身上的意識芯片，二指長的電路板構成了莉拉的所有，上面承載著被數據轉錄過的魔女心靈。

仍然記得那天的情景，深埋在雪地當中，隱藏自己，忍耐極寒，為的是狙擊敵方指揮官。但一名敵對魔女搭乘穿梭機經過上空，習慣性地揮手，轉冬為春，化雪為泥，將莉拉的身影暴露無蹤，下一秒魔女又釋放出破空利刃，將她攔腰斬斷。

往事猶如刻痕，時間只能緩解疼痛，但無法將其撫平，如今再次目睹現實操縱者的能力，不禁叫莉拉心生悲哀。

身邊還有一名現實操縱者——法洛莎，莉拉知道自己與她之間的差距只會不斷拉大。更關鍵的是，保存在這意識芯片中的無數行心智代碼，根本就不是原先的自我，“莉拉”只是一個竭力表演和模仿過去自我的空洞意志，毫無未來可言。

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這意識芯片到期報廢之日，也就是莉拉辭世之時。

“莉拉，在想什麽呢?”徐煬見莉拉久久未傳達新訊息，於是在現實中出聲問詢。

“沒有。”莉拉平靜微笑，“短路了一下。”

在那之前，莉拉想堅持為眼前這個男人服務，叫他歡欣幸福，叫他不再有壓力痛苦——莉拉·尼斯托能陪伴主人的時日十分有限，但願竭盡全力。

女仆們端來咖啡和乙醇燃料，徐煬品了品味道，看來她們不止會賣弄風情，成品口味還是相當優秀。

莉拉所用的空鶴機器人沒有味覺系統，只能用虛假行動來對往日生活進行追憶。

A40將乙醇送進腹部的燃燒室，身體都變滾燙了。

“對方或許是黑火革新的成員。”A40道，隨後截取和放大之前模糊身影的圖像，似乎能隱約看出對方穿盔甲的形象，“瞧，這家夥走路姿勢很囂張，大搖大擺，唯有黑火革新的人才會行事如此傲慢。對一般的雇傭兵和盜賊而言，倘若執行潛入任務，必然是小心翼翼、十分謹慎，起碼得彎個腰吧，但傲慢已然是黑火革新企業文化的一部分。”

仔細一看，從截取到的模糊形象來看，魔女確實一直是挺身在走廊當中穿行，如入無人之境。

雖是推測，但也可以去探聽一番黑火革新的情況，畢竟他們嫌疑最大，就算沒找到金枝，殺一殺他們的威風也好。

尤其在現在這種局面動蕩的條件下，黑火革新的勢力遭到孤立，如此機會十分寶貴。

之前躲躲藏藏，與老鼠一般，和黑火革新稍微碰撞都有風險，眼下今非昔比，可不能再那樣被動了。

“我們走吧。”將咖啡一飲而盡，徐煬動身。

“嗯。”莉拉恢復淡然，“之前在泰陽生物，那位野原雅人似有問題，未來可以再深度探訪一下，似乎和神秘側的力量有關。”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徐煬握住莉拉的手，“等這次任務結束後，把你心裡的話都告訴我。”

“……是。”莉拉低下頭，這樣的關心讓她深受觸動，“是的。”

“如若要去挑戰強敵，我們要去哪?”A40又進入了好鬥模式。

“跟我來就是。”徐煬離開咖啡館。

要問黑火革新在本地的勢力最可能藏身何處，必是那家“軍火販子”，

也就是黑火革新名下的槍械商店，也是黑火革新勢力收縮之後，在會津城留下的最後一個據點。之前從柳枝子檔案中收集到的情報還提到，一名高價值黑火革新乾員“黃蜂”就在軍火販子附近活動，但是她喜怒無常、劣跡斑斑，檔案對她的描述也語焉不詳，很難去定義這樣一個隨心所欲的存在。

“軍火販子”槍械商店位於暉城區鳥慧大道上一個醒目位置，獨自佔了一座兩層高的混凝土樓房，上面招搖地掛起了自家廣告牌，其燈光亮到刺眼。

徐煬下意識查了下會津城市民服務公司的公開消息，發現這家店每年被投訴700多次。

干擾其他企業正常經營、觸犯聯盟法、影響居住用地，算得上無惡不作，只因背靠黑火革新才能繼續開設，換個背景差點的，早就被雇傭軍和浪人屠滅了，算得上本地公敵。

本地最大黑幫“鏈鋸天使幫”是他們的重要客戶，兩方合作無間。黑火革新為了備戰而退出京都無限勢力范圍，日常安保工作就由黑幫分子代替。

考慮到未來“軍火販子”系列商店會隨著公司戰爭爆發而徹底退出本地市場，所以軍火販正在大量清倉甩賣，價格空前優惠，許多公司批量采購，出貨量極大。

本地企業現在付的每一筆資金，以後都有可能變成打回安久市的導彈，不過一時半會也顧不上了。

徐煬看到一台軍綠色穿梭機呼嘯降落在店前，兩台搬運機器人從側面跳下，進入商店，用機械臂抬出沉重貨箱，裝機運走，效率很高。

軍火是暴利行業，徐煬估計光這一箱貨就能讓軍火販子賺上幾十萬，其經營狀況可謂是風生水起。

通過之前訓練的“網際化身”提高控制力，徐煬坐進一輛無人出租車，將它的控制權黑掉，把車門關緊，啟動出租車的戰備模式，每面窗戶都被防彈金屬封死。

他嘗試放開心智，沉入到周圍多家商店的不同終端當中，意識脫離肉身，就像八爪魚一樣，每根觸須捕獲一個在線設備，空中交織傳輸的信號成為數字生命的神經電流。

在軍火販子商店對面有一家遊戲廳，徐煬打算拿它先熱熱身。

此時的遊戲廳一半是虛擬倉，坐滿了人，一半是街機終端，只有3個用戶，還有7台空著的。

突兀間，這7台遊戲機全都開始自己運作起來，街頭遊戲品類豐富，按鍵音遊、地下城跳台、賽車、槍戰，還有闖關獎勵是美女圖片的連連看，如今全都開始自動遊玩，像有個幽靈坐在位置前按鍵一樣。

7台遊戲機整齊劃一地從待機模式中自動解鎖，其他玩家和顧客都大吃一驚，遊戲廳老板也趕緊從樓上下來看，看屏幕上不同的遊戲在某個精細思維的控制下自動運行，他們紛紛拿手持熒幕、隨身智能終端或者眼球植入物來攝像，開始實時直播，為了蹭熱度，直接把標題寫成“賽博妖鬼在遊戲廳現身”之類，點擊量迅速飆升，久已沉寂的電子幽靈再度回到城市當中！

對徐煬來說，這不過是熱身練習，鍛煉腦力。通過適應這種“人身”與“數字生命”的轉化，可以減少網際化身對大腦的損耗。

另一邊，徐煬也在黑入軍火販子商店的後台，感覺猶如同時在操縱上百個木偶，人的邏輯思維能力最終與電子計算機合而為一，能夠執行並列任務，一心萬用。

在網絡安防方面，軍火販子公司也從黑火革新那學到了不少技術，其防火牆安保程序十分先進，對一般黑客來說很難攻破。

徐煬原來也要折騰一番才能解決密鑰，但在“網際化身”模式下，他已經是多部終端的總控制者，可以調用其他終端背後的運算機能，利用它們信息處理和程序運行的執行單元來輔助破解，使其協助運算，極大縮短破解耗時。

穿過網安程式，徐煬的意志從遊戲廳裡的終端機中抽出，轉而在軍火販子商店內的各個程序中安家落戶，貨單、智能家具後台、攝像頭和各台安防設施都一覽無余，就像徐煬自己思維的分支一樣清晰。

他用攝像頭觀察軍火販子地下室的情況。

地下室燈光昏暗，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翹起腳，戴著炸彈項圈，穿黑色輕型護甲，金發束在腦後，臉帶深色面紗，看不清容貌，那面紗似乎帶有一定光學隱藏功能。

在面紗女身後，一個穿黑火製式盔甲的女安保人員站在角落，盯住面紗女的舉措。

面紗女對自己的炸彈項圈毫無畏懼。

她走向一旁的冰箱，從裡面拿出兩罐啤酒，坐在沙發上，翹起腿，拿一期最新的《魔女圖鑒》開始瀏覽，這雜志發行量不大，主要記錄和公布一些強力魔女的情報。

如果想時刻了解世界各大公司內魔女們的狀況，這種雜志是必須要閱覽的。

看來是個魔女獵人或者魔女殺手的定位。徐煬暗想。懂得時刻關注魔女們的情報。

切換攝像頭機位，徐煬能看到面紗女正在翻頁。

最初幾頁記載著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三名魔女——

當之無愧的第一是泰西洲各巨型企業聯合培養的艾文娜·德·維斯科斯塔，能力是“故事原型召喚”，可以將從古至今所有神話傳說、童話作品和漫畫小說裡的形象召喚出來。因為受召喚的對象是故事中被誇張形容的存在，因而具有現實難以比擬的可怖實力，她從幽默四格漫畫裡取出的人物可以輕而易舉地撕裂世界。

第二是燈塔核心外聘魔女中的最強者，“和平女神”戰鬥序列的現實操縱者黛勒妮，魔力是“存在性質坍塌”，可以抹除任何人、物件和“事件”的存在基礎，也就是將人和物體徹底摧毀，或者將某件現實發生過的事情完全扭轉，使其不複存在。

第三為猩紅改造的現實操縱者希維婭·德拉克魯斯，她的家族成員大多是公司董事會的成員，這家巨企由魔女主導。希維婭的能力是“多重魔力榨取”，短時間內可以吞噬周圍地域所有魔女的魔力，將她們的能力化為己有。

她們的年齡都已經超過140歲，所以也被稱為“老魔女”一代，戰後最早一批崛起的統禦者級別魔女。不過魔女青春常駐，所以外觀並不衰老。

這仨人的魔力也讓徐煬暗自心驚，都是公司旗下現實操縱者中的頂尖角色，即便法洛莎， 在她們面前也像妹中之妹，想要取勝必須進行複雜布置，對地形、計劃和場外援助有極高要求。這些頂尖戰力魔女，才是公司真正支配世界、直面遠古神秘的底氣。

面紗女翻頁跳過這些容貌成熟的老魔女，開始關注東半球鎮暴機動隊的狀況，尤其在潘瑞伊的頁面上停留，上面附有潘瑞伊執行任務時的姿態，她像一台黑色戰車，無堅不摧，用標志性的飛踢破壞巨型機器人，神情振奮、容貌青春美豔，周身都被魔女裝甲保護。

雜志報告稱，她無論身體強度還是近戰素養方面都舉世無雙，是鎮暴機動隊中的優秀戰士，公司的忠犬，堪稱世界第一近戰魔女，畢竟她的魔力就是“近戰特化”，凡是和近身搏鬥相關的，她都得到了增強，唯一弱點可能是技術力、知識和情感方面。

面紗女撫摸圖畫上潘瑞伊的臉頰，忍不住下嘴嗦了一口。和雜志上其他魔女相比，潘瑞伊倒確實是美色最為出眾的一個。

這人多少沾點變態了。徐煬暗想。

“你又在看美女了，黃蜂……”安保人員抱怨，她時時刻刻盯著面紗女的動作。

黃蜂沒有轉頭，只是嘴唇翕動，似乎要說出什麽恐怖之語，安保人員神情驟變，當即從懷中抽出一根暗金色的短矛，向前一躍，從背後將黃蜂刺穿。

“……放我走！拔出來！”黃蜂轉頭大喊大叫，安保人員將矛留在她體內，那根暗金矛並非實體，形如幻影，封死了黃蜂的魔力。

“你哪也去不了，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安保人員咬緊牙關，“必須帶上限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