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們竟被黑火革新用這種手段控制住。徐煬沉思。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解釋得通，正是在黑火革新的指揮與協助下，鼠人才發起一次又一次突襲，還有能力切斷會津城的能源供應。至於巨鼠身上的生化藥泵、鼠魔女被特化的電磁脈衝能力，肯定也是黑火革新的手筆。

前往某個地區挑起災難，掀起各個公司之間的矛盾，讓人大打出手，自己從中漁利……這已是黑火革新的一貫作風。

現在看來，他們所要的無非是引發鼠潮，混淆其他公司的視野，然後趁亂把法洛莎運走。只是法洛莎一直失蹤，叫他們的計劃落空，到現在這份上，他們更是無法與鼠魔女繼續合作，雙方分道揚鑣。

大廈內的監控還在運行，馬特奧肯定不會把這些東西一直留著，它必然打算在撤退之時，利用髒彈的破壞力，直接把神空大廈夷為平地，叫任何人都無法從廢墟和垃圾中回收有用資料。

在馬特奧尚未注意到的地方，徐煬暗中錄下他們的影像。

攝像中，馬特奧被源源不斷的老鼠打得心煩意亂，呼喚撤退，101一手抓它肩膀，一手抓住102，瞬移消失在場景當中，留下一群憤怒的鼠人原地叫嚷。

徐煬給莉拉發訊，讓她對馬特奧的位置保持感知，同時用匿名號上的特殊信道給馬特奧發消息，對它加以迷惑。

“人我已經帶到南門，你再不來，我就轉送給其他公司了。”徐煬糊弄一番。

“稍等，我們馬上到。”馬特奧聞訊，自是心急如焚，鼠魔女在最後一刻竟擺脫了郵票的控制，在它看來，智慧生物是絕不可能戒斷郵票的。

與馬特奧這一側相比，往上奔逃的鼠魔女更受徐煬關注。

她跑的飛快，徐煬連發訊干涉都做不到，眨眼間她就跑過整條過道。

莎莉竭力地、忘情地狂奔，爬過神空大廈連接地表的升降階梯，越過路上一間間珠寶店、美容品店和箱包商鋪，它們燈光明耀，璀璨奪目，卻不及她心中幻想的那片無垠藍天。

再往上就是安久市的地面。徐煬意識到來不及阻止。

“我們得直接進去……”徐煬把事情一五一十講給身旁法洛莎聽。

“那不是正撞上馬特奧和倆魔女了，”法洛莎判斷，“他們在裡頭還裝了大炸彈呢。”

“他們正在撤退，沒往南門來。”莉拉此時發訊，“他們從逃生通道走了，連續瞬移跳躍。”

馬特奧離開了，真棘手。

“搜索下馬特奧說的炸彈。”徐煬回應。

“是。”莉拉立即發動自己的感知力，尋找馬特奧所藏炸彈的位置。

隨著鼠魔女往上靠近安久市，會津城各大安保公司也得到消息，迅速派出大量穿梭機和艦艇前去攻擊神空大廈，他們認為鼠魔女要帶著鼠群直奔地面，將狂鼠之災帶向公司都市，那樣做的後果十分嚴重。

無需借助攝像頭窺探裡面的信息，安久市的角屋電視台已經派出大量偵察無人機靠近神空大廈，將它每個死角都記錄下來。

“我們回穿梭機上。”徐煬帶法洛莎返回匿名號。

所有事情都在崩壞，鼠人的最後一搏幾成絕響。莎莉逃離背叛與控制，一步步衝向她光輝的夢。

登上匿名號，莉拉一邊繼續搜索神空大廈，一邊將穿梭機開向隱蔽處。這座大廈是重點投資的巨型商業綜合體，房間管道無數，莉拉必須竭神凝智，慢慢搜查。

“誒嘿，小女仆。”法洛莎捏捏那些女合成人的臉。

“嗚嗚……”這些女合成人外觀可愛，表面迎合，意識裡已經給法洛莎打上好色標簽。

轟鳴聲響起，徐煬看向遠處，一艘艘穿梭機開入神空大廈的泊車位，從上跳下公司安保人員，向神空大廈內部前進。

“我們已經無法干涉。”莉拉指出，“鼠人魔女越來越靠近安久市，意味著之前的穩態已被打破。大部分公司都已下場，尤其是安久市，市長已經下達統製令。”

所謂安久市的市長，即京都無限派來管理安久市的經理人，代表巨型企業的意志，權力很大。

徐煬把中控台切到角屋傳媒，只見鼠人們成群結隊在商場中狂奔，追隨著最前方的莎莉。

神空大廈是唯一頂部連接安久市的巨型商業綜合體，鼠人撞開一處又一處阻隔，爬過牆壁、卷簾門、電梯和消防通道，一點點朝地面衝刺。

“它們發瘋了。”法洛莎轉頭看到屏幕上的影像，一時愣神。

全無希望可言。徐煬暗想。即便看到天空，也逃不過全族被滅的下場，就像飛蛾撲火。

這就是鼠人的終末，現在正被人類記錄下來，在電視台上播送。

帶螺旋槳的穿梭機由於容易墜毀而已經很少使用，但角屋電視台還保留著一架，此時，一名主持人正搭乘這台槳翼式穿梭機，懸停在神空大廈頂層，一邊攝像一邊播報。

“觀眾們大家好，現在可以看到，會津城地下的‘鼠人’正前往地面，”主持人命人攝像，同時播報，“鼠人在漫長的時間裡都被認為是一種類人生物，一種亞人，但始終沒有科學定論，甚至有人說鼠人是前魔女時代留下的產物，為的是向人類發起復仇！這樣的無稽之談不斷傳播，不過現在，大家快看啊！已經在全球范圍內銷聲匿跡的鼠人，如今正充滿活力地在我們面前奔跑呢！真是可愛的光景。”

莎莉喘著氣，她已經跑到上層空間，離開會津城。在這一層，推開門就能到達外面的陽台，實際上她已經能從旁邊窗戶看到外頭的光線，此時正是黃昏，太陽形如巨輪，緩緩西沉。

太陽的光線一直都這麽衰弱嗎?莎莉有些恍惚，就像鼠人的命運一樣，外面的光正在一點點暗淡。

郵票成癮還在吞噬莎莉的理智，她幾乎要哭出來，她忽想爬回到馬特奧身邊，放棄一切理想和尊嚴去吸上兩口，但旁邊一頭頭鼠人也爬了上來，崇敬地看著莎莉，願意為她的夢去死。

借著莎莉猶豫不決的時間，徐煬終於找到機會，一路溯源，連接到莎莉所處的上層房間，用擴音器警告她:

“快逃！”徐煬傳輸語音，“你知道馬特奧在這裡安裝了放射性炸彈，他雖然撤退，但肯定有魚死網破的打算。萬一引爆，你們就會身死當場！”

莎莉喉嚨發乾，她這輩子只有一個夢，就是帶同胞們看看地底世界之外是什麽樣子。她渴望自己有能力建立一個樂園，就算不在這個世界上也好，所有鼠鼠都能脫離可悲的生存環境，擁有自己的幸福生活。

“死?”莎莉喃喃道，“死有什麽可怕的呢?”

“想想你的同胞們。”

“謝謝……”莎莉抬頭往聲音的源頭低語，“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謝謝你的好意。可我們已經無法離開……不如走到陽光下去。”

徐煬屏住呼吸。

莎莉不願離開，神空大廈將成為埋葬這群鼠人的巨大墳場，會津城與安久市，上下兩個區域所有公司都已經做好了獵鼠的準備。

他打開穿梭機的舷窗往外看，進駐神空大廈的武裝人員越來越多，控制每個出入口，從下方堵截，不停射殺和逮捕鼠人，這些鼠人自願在下方留守，希望莎莉能安全逃到上方，親眼見一見陽光。

它們知道莎莉想幹什麽，它們很早就知道，並且願意為此犧牲，在坑洞的深處，莎莉曾一邊分發蘑菇，一邊將她的願景遍遍向老鼠訴說。

大家倒下了那麽多，現在不能回去呀……

大廳不停搖晃，莎莉聽著下方傳來隆隆響聲，知道同伴們都在身邊。

她整理儀表。

轟！

一頭巨鼠向上挖掘，攜帶莎莉同行，在它爬行的過程中，神空大廈處處坍塌，煙塵四起，它以身體撞破樊籠，突破牆壁。

莎莉坐在它頭頂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巨鼠雙眼血紅、體態龐大，帶莎莉一路前進，爬出破碎建築，驕傲地嚎叫，挺身在天空之下，伸長了尾巴，環顧四面八方無數穿梭機、坦克、特戰士兵與高級鎮暴隊員，毫無畏懼之色。

直面天空。

來自安久市的安保力量整裝待發，確保鼠人無法離開神空大廈范圍一步。在這樣密集的圍攻下，就算鼠人的數量翻上三倍，也無法掀起絲毫風浪，瞬間就會被技術武器滅殺殆盡。

“連電磁脈衝都不可能解決這樣的防衛。”徐煬觀察那些公司精銳安保，都構建了能量護盾來抵擋傷害。

莎莉坐在巨大老鼠頭頂，因自己能實現夢想而微笑。看著電視台轉播的形象，法洛莎忽然好想把她抱在懷裡，教教她怎麽正確地使用魔女的力量。魔女是強大、驕傲的一支，她符合法洛莎的標準，新的評議會應該有這位小鼠女的一席之地。

這就是安久市嗎?莎莉看得目眩神迷，全是巨大的建築，還有陽光，那些房子都好漂亮……地上的城市，原來長這樣嗎?

莎莉所坐的巨鼠身軀堅固、體態碩大，起碼有30米長，已經完全超過生物學理論可以描述的范疇。它身上的化學藥泵正在工作，不斷將強化藥劑注射到巨鼠體內，排出一團團墨綠色廢氣，它主動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支撐背上的聖者。

“哇啊！”

“哦哦！”

“天空、天空！”其他鼠人也爭先恐後地鑽出來，拍手叫好。

夕日照耀她的身軀，微風拂過她的面頰。

好暖和。

她抓住巨鼠皮毛，顫巍巍地直立起來，一點不看周圍無數瞄準了自己的槍械。

夢想……已經實現了。

你們開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