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壹走過幾條殘破的街道，徑直來到一條老舊小巷。

　　巷子裡有一家叫“老貓”的網吧。

　　網吧在舊時代很常見，但在如今，卻只在下層的垃圾場可見。在永生城的其他地方，網吧早已銷聲匿跡。

　　甚至有些人都從未聽說過網吧是何物。

　　沈壹走進網吧的大門。

　　剛一進門，他就聽到了前台音響裡播放著一首來自舊時代的懷舊老歌。

　　心在跳是愛情如烈火....

　　你在笑瘋狂的人是我....

　　愛如火會溫暖了心窩....

　　我看見愛的火焰閃爍.....

　　“都這麽多年了，老貓還是這麽愛聽這首歌。”沈壹在心中感慨道。

　　記得他第一次來到老貓網吧時。

　　老貓就一直在循環播放這首歌，時隔幾年，再次來到老貓網吧，他仍舊在聽這首歌。

　　他恐怕是被這首歌洗腦了吧！

　　都聽了這麽多年，也不嫌膩。

　　沈壹暗想道。

　　網吧內，烏煙瘴氣。

　　空氣渾濁不堪，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

　　昏暗的光線下，裡面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上百台電腦與遊戲機。

　　顯示器泛著幽冷的彩色光芒。

　　一名名面色蒼白、骨瘦如柴的小孩子，正神情呆滯、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屏幕。

　　這些小孩都是孤兒。

　　或是被父母遺棄在垃圾區，又或是從小就出生在下層垃圾區，父母死於幫派爭鬥。

　　亦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成為孤兒。

　　整座永生城的垃圾，都會通過垃圾管道，流落到下層垃圾埋葬區。

　　這也孕育出了一個全新的職業。

　　垃圾分揀員，也叫垃圾蟲。

　　他們每日的工作，便是從堆積如山的垃圾當中，尋找可回收的符籙、法寶與義體，甚至是丹藥。

　　將這些垃圾經過簡單維修和處理，通過專門的渠道。

　　銷售給下層的商人。

　　這些本該是垃圾的廢物，又會重新出現在下層商業街兩側光鮮亮麗的高檔商店內。

　　這些孤兒，為了活下去，也只有當垃圾蟲。

　　整日在垃圾山中尋找他們心目中的寶藏。

　　網吧，則是這些孤兒們唯一的消遣與娛樂的地方。

　　在這裡，一枚靈錢的網費，就可以耍上一天，還能過夜。

　　若是再多加一枚靈錢，則可以買到兩包便捷餐和一大瓶淨化水。

　　便捷餐是一種廉價便宜的速食餐品。

　　味道吃起來就像是加了調料的面糊糊。

　　這也是垃圾層主要食物。

　　簡而言之，只需要兩枚靈錢，就可以在老貓網吧，度過極其滋潤的一天。

　　這裡也是生活在垃圾層，許多孤兒心目中的天堂。

　　老貓網吧的布局很簡單。

　　一進門就是網吧前台，這裡擺放了幾台電腦，一張可坐可躺的椅子，後面的貨架上，零散的擺放了十幾包便捷餐，角落裡還堆積著好幾箱淨化水。

　　平常，老貓就坐在前台，收收網費，或是修煉。

　　今日卻不知道他去哪了。

　　沈壹環顧左右，不見老貓蹤跡。

　　他來到一名正在玩遊戲的小孩身旁，詢問道:“小弟弟，老貓去哪了?”

　　小孩十二三歲的年紀，身上套著一件寬大且滿是油汙的灰色工衣，兩隻小手髒兮兮的，指甲裡都是泥垢，用力點擊著鼠標與鍵盤。

　　這名小孩眼睛直勾勾盯著顯示器。

　　對沈壹的話，置若罔聞。

　　似乎是壓根沒聽見。

　　沈壹耐心地再次詢問了一遍，這次他加大了音量。

　　小孩這才聽到。

　　他茫然的抬頭望著沈壹。

　　沈壹問:“老貓呢，他去哪了?”

　　“不知道。”小孩木訥呆滯地說。

　　“他走了有多久。”

　　“不知道。”

　　“他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好吧。”沈壹歎息一聲道:“你繼續，抱歉打擾你了。”

　　“哦。”

　　小孩呆滯的答應了一聲，將目光又放在了電腦顯示器上。

　　他正在玩一款名為《夢幻都市》的開放式的沙盒類網遊。

　　在這款遊戲裡，玩家可以戰鬥打怪、做任務賺錢、交友聊天、建造房屋等等。

　　“為每位玩家提供一個夢幻且完美的人生！”

　　這是《夢幻都市》的宣傳語。

　　在現實裡，小孩他只是個渾身髒兮兮，瘦弱木訥的垃圾蟲，而在遊戲裡，他卻是個衣著光鮮、陽光開朗的大男孩。

　　也只有在玩遊戲時，小孩渾噩的眸子裡，才會透著一抹神采奕奕的光芒。

　　他在用遊戲麻痹自己。逃避悲慘的人生。

　　修仙者何嘗不是用修煉麻痹自己。

　　只是苟活。

　　沈壹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等待。

　　老貓的網吧還開張的呢，他應該不會走遠，很快就會回來。

　　沈壹耐心等待。

　　半晌。

　　一個肥胖的身影匆匆趕了回來。

　　老貓大概三十來歲，光頭錚亮，長相白淨，體型碩大，笑起來像一尊彌勒佛。一身寬大黑袍，行走如風。

　　“老貓。”

　　沈壹呼喚了一聲老貓的名字。

　　老貓頓時扭頭循著聲音望去，見到沈壹，他面露驚喜，笑問道:

　　“小壹，好久不見，你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串門?”

　　“今天是周六日。”沈壹說。

　　“原來如此，我過日子，向來是過一天算一天，從不算日子，更不知道哪天是哪天。”

　　老貓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

　　“來一塊嘗嘗，這可是舊時代的巧克力，你平日裡吃不到的好玩意。”

　　巴掌大的紙盒裡，放著十幾片金箔紙包裹的巧克力。

　　沈壹咽了口唾沫道:“這應該已經過期了吧。”

　　不是應該，是肯定！

　　舊時代距今都多少年了。丹藥都沒有這麽長的保質期。

　　“怕什麽，咱們是修仙者，只是過期而已，又沒有毒，難不成，還能藥死咱們?”

　　老貓一臉毫不在乎的神色。

　　沈壹覺得老貓言之有理，就拿了一片巧克力，剝去金箔紙，塞入嘴中。

　　巧克力入口即化。

　　一股苦澀混合著甜蜜的味道，在他的嘴巴中擴散。

　　老貓問:“味道怎樣?”

　　“不賴。”沈壹回答。

　　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巧克力。

　　雖然吃起來味道有點奇怪，又苦又甜，但仔細咂摸，別有一番滋味。

　　老貓笑問道:“好了，說正事吧，找我有何事啊?”

　　“我想要一台電腦。”沈壹沉吟道:“能打遊戲，能直播的那種，你應該曉得。”

　　“嗯。”

　　老貓點了點頭，道:“我是曉得，不過伱是以後準備當遊戲主播嗎?”

　　“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沈壹如實說道。

　　“這樣啊，確實，最近古董遊戲直播挺火。我收藏的老古董，最近有不少人需要。”

　　老貓砸吧砸吧嘴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去倉庫，給你挑一台好的。”

　　沈壹跟著老貓，進入了前台旁的一道鐵門內。

　　鐵門上鎖，只有老貓有鑰匙。

　　門後面是個倉庫，面積不比網吧小，裡面堆積了大量的電子產品。

　　“你隨便挑吧。”老貓道。

　　沈壹對電子產品還算是了解，但對遊戲就是外行了。

　　蘇鴉是內行，可他現在不在身邊。

　　還得求助於老貓。

　　老貓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笑呵呵道:“問我，你算是問對人了。”

　　“遊戲直播我每天都看，什麽遊戲新穎，什麽遊戲好玩，什麽遊戲直播人氣高，這些我都知道。”

　　“這段日子，就屬一款叫做《猩紅突擊者》的FPS射擊遊戲最火。”

　　“讓你朋友直播這款遊戲，定然能火。”

　　說罷。

　　老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一個低矮貨架旁，拿來一部遊戲機和一盒遊戲卡帶。

　　遊戲機的配色為黑白二色，機體呈流線型狀，附帶兩個白色遊戲手柄。

　　遊戲卡帶的盒子上，印有一個全副武裝、手持突擊步槍的士兵，背景是一片血色空間。

　　“《猩紅突擊者》?這遊戲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沈壹道。

　　老貓輕笑道:“這款遊戲非常血腥暴力，這年頭就屬這類遊戲火熱。”

　　沈壹檢查了一下遊戲機和卡帶，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他對老貓說:

　　“好，遊戲機和遊戲卡帶我都要了，再給我拿幾個你覺得不錯的遊戲卡帶。”

　　“好嘞。”

　　老貓又到貨架上為沈壹翻找遊戲。

　　“對了，老貓你剛才去哪?是不是碰到什麽麻煩事了?”沈壹詢問。

　　老貓回頭道:“是毒蟲幫，叫我過去談點事。”

　　“這樣啊。”

　　沈壹隨口應了一聲道。

　　下城區存在諸多幫派，尤其是垃圾層。

　　這地方，黃泉宗不管，執法堂不管，赤袍糾察隊也不管，屬於三不管地區。

　　控制和負責維持秩序的，是幫派。

　　毒蟲幫是這一層，赫赫有名的大幫派。

　　老貓雖不是幫派分子，但他憑借練氣三層的實力，在這一塊區域，也是略有出名的小頭目。

　　他與東街、西街的兩家網吧老板，壟斷了整層的網吧生意。

　　雖然這門生意如今也沒有人稀罕做。

　　但老貓壟斷一行業的事實，不容置疑！

　　倘若有人想在十五層開網吧，必須先得征得老貓與另外兩家網吧老板的同意才可。

　　“一共給你拿了六張遊戲卡帶，都是最近較火的遊戲，你瞅瞅。”

　　說完， 老貓將遊戲卡帶遞給了沈壹。

　　他接過大致掃了眼，點頭道:“一共多少錢?”

　　“給你個友情價，遊戲機二十枚靈錢，遊戲卡帶一張二枚靈錢。”老貓笑呵呵道。

　　“好的。”

　　沈壹拿出靈錢符，掃給老貓三十四枚靈錢。

　　交易完成。

　　老貓怕沈壹拿這麽一堆東西不方便，還特意給他找了個結實的紙箱。

　　把遊戲機和遊戲卡帶，全裝進紙箱裡。

　　完事後，老貓閑聊道:

　　“最近二層和一層是不是有點不太平。”

　　“是啊。”沈壹點頭。

　　老貓好奇:“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不知道，反正昨天二層宵禁了，也不知道今天禁不禁。”沈壹說。

　　老貓悶悶道:“昨夜無事，我本想去二層的幻音坊玩會兒，結果宵禁，害我白跑一趟。”

　　“你有去往二層的通行證嗎?”沈壹好奇。

　　“有啊，不過是臨時的。”

　　老貓回答。

　　下層人想要去一二層。

　　必須得有通行證，不然就是非法越層。

　　沈壹是道士職業技術學院的學生，有長期通行證。

　　畢竟交了那麽多學費。

　　有一張長期通行證，倒也合情合理。

　　阿燃是鐵骨門弟子，他拿的是短期通行證。

　　三個月為一期限，在有效期間，可以隨意前往二層。

　　老貓悵然道:“為去二層，我花了八百枚靈錢托人找關系，辦了一張臨時的通行證，結果碰上宵禁。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