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壹淡淡地說道:“正如你所言，世道不太平，我得想法子自保才是。”

　　“是這個理。這兩天亂，得有好法寶護身才能睡個踏實覺。”

　　赤鼠起身將店鋪的卷簾門徹底拉下去，然後扭頭對沈壹道:

　　“不瞞你說，這兩日每晚睡覺時，我都是披甲就寢，就這還睡不踏實。整日無精打采的，都沒啥心思做生意了。”

　　赤鼠焦黃色的麻子臉上，有兩個淡淡的黑眼圈。一臉倦容，疲憊不堪。

　　證實赤鼠所言不虛。

　　他這幾日，委實是沒睡好過。

　　“只是死了個人而已，不至於吧。”

　　沈壹疑惑道。

　　以前他在十五層當垃圾蟲時，幾乎隔三差五就會聽到、或看到有人死在了回收站。

　　或是謀殺、又或是情殺，亦或者是打遊戲坑隊友而被隊友怒殺之！

　　總之。

　　死人，在這地方很常見。

　　稅堂的修士，養尊處優，不願來這醃臢之地。

　　但無論如何，稅必須得收。

　　稅堂不收個人稅，轉而向垃圾層的各大幫派征收死稅。

　　位於垃圾層的幫派每月需定時定點給稅堂交稅，稅也不重，每月一百具屍體，需屍體完整。年齡不限。

　　15號垃圾回收站，是毒蟲幫的大本營，在這地方，有大量沉溺於酒精、極樂丹、致幻藥和太虛幻境的凡人流浪者。

　　毒蟲幫留他們住，給他們提供便捷餐，養著他們，可不是白養活的。

　　每月需要交稅的屍體不夠，毒蟲幫就會以莫須有的罪名，殺上十幾個流浪者，湊夠死稅的份額，上交給稅堂。

　　總而言之。

　　老騾子被殺，赤鼠如此膽戰心驚。

　　讓沈壹感到有些奇怪。

　　赤鼠以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瘋子，雖是個法寶維修師，但常常一言不合與人廝鬥。

　　為何如今卻會害怕的寢食難安。

　　沈壹猜測，赤鼠如此害怕，這恐怕不只是因為老騾子被殺手謀害。定有其他原因。此事有蹊蹺。

　　莫不成，赤鼠知道點什麽，亦或者他看到了點什麽?

　　只有叫錯的名字，卻沒有取錯的外號。

　　赤鼠除了擅長維修法寶之外，還擅使土道術法，尤其是土遁之術，那是相當熟練。

　　他有個十分齷齪的愛好，那就是偷窺。

　　常常使用土遁術潛入他人住宅，躲藏在他人床底之下偷窺，以滿足自己穢惡的欲望。

　　因為這個齷齪的愛好，他沒少挨揍。

　　還因此得了個“赤鼠”的外號。

　　沈壹深邃幽暗的目光落在赤鼠身上，惹得赤鼠渾身不自在。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沈壹的目光。

　　赤鼠呵呵一笑，轉移話題道:“萬事小心些，錯不了。”

　　沈壹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問道:

　　“你店裡的有啥好法寶，快拿出來讓我瞅瞅。”

　　赤鼠道:“急什麽，我拉下卷簾門，不就是為了給你取法寶來，好讓你挑選嘛。”

　　說罷，赤鼠一頭鑽入了旁邊碩大光滑的炭黑金屬工作台下的一道小門。

　　工作台下是一個嵌入式保險箱，鑲嵌在地板下。

　　赤鼠撅著屁股在裡面搗鼓了一陣。

　　過了一會兒，他拿三個大小不一的銀白密碼箱從工作台底下出來。

　　赤鼠衝沈壹一笑，將工作台上的雜物，用胳膊一掃，推在地上，把三個密碼箱依次擺放在桌子上。

　　“好好瞧瞧，這三件法寶可都是好寶貝。”赤鼠一邊說，一邊將密碼箱打開。

　　首先。

　　第一個箱子裡，裝著一柄三寸長的烏金刀。

　　“疊火刃，鐵血烈火宗造，一階下品火系法寶，攻擊命中敵人時，會在敵人體內留下火毒，險惡無比，須與禦物術配合才能發揮最大威力。當然你若是喜歡近戰肉搏，也無妨。”

　　沈壹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赤鼠繼續介紹第二個箱子的法寶。

　　“櫻狐符彈槍·乙型，個人煉器師櫻狐的作品，一階下品法寶，彈容量五發，市面上大部分符彈皆可以使用。整體威力弱於山海派的檮杌槍。”

　　櫻狐，聽名字便知。

　　這是位女性煉器師。

　　這把符彈槍，呈白藍二色，看上去精致小巧，一手可握住。

　　沈壹對這件法寶挺感興趣。

　　他直接伸手拿起，握在手裡比劃瞄準了下。

　　“可趁手?”赤鼠問。

　　沈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我想看看伱那第三件法寶。”

　　“行，這第三件法寶是件半植入體，木蛇護腕，一階下品木系法寶，煉製者不詳，有兩個功能，一是注入法力可生成一個護盾，二是可使用一階下品木系術法木蛇術。”

　　赤鼠詳細地為沈壹介紹道。

　　三件法寶裡。

　　沈壹最中意的還是第二件，那把符彈槍。

　　赤鼠也看出來了，笑著說道:“你知道櫻狐嗎?她可是如今太虛幻境上最火的一名煉器師，坐擁粉絲幾百萬，她親手煉製的法寶，一件難求啊！”

　　沈壹曾聽蘇鴉說過。

　　櫻狐在太虛幻境直播煉製法寶，常常與粉絲互動，耐心解答粉絲問題，是位高人氣的煉器師主播。

　　“這件法寶，是櫻狐新手時煉製的，不管是射程、還是精度都弱於同品質的檮杌槍。”

　　赤鼠將此法寶的優缺點，一並告訴了沈壹。

　　就算他不說，沈壹在垃圾層當了一年之久的垃圾蟲，對法寶的品鑒能力還是有的。

　　“怎樣，這三件法寶裡，你最中意哪個?”赤鼠問。

　　沈壹深思了一會兒道:“就這把符彈槍吧。”

　　“好，那咱們再談談價格吧。”赤鼠搓了搓手道:“你是要靈石支付，還是以物換物。”

　　“我就拿這把檮杌槍換。”沈壹道。

　　“好的。”赤鼠應了一聲，然後道:“不過，你的那把檮杌槍壞了，你得支付我八枚靈石的維修費用，才能做交換。”

　　“行。”沈壹沒有遲疑，拿靈錢符掃給了赤鼠八塊靈石。

　　“老板大氣！”

　　赤鼠臉上浮現笑容，問:“我這裡有幾盒毒龍符彈和爆裂符彈需不需要，價格實惠。”

　　沈壹搖頭:“不必了，我有途徑能搞得到更便宜的符彈。”

　　“啥途徑啊?”赤鼠好奇。

　　“我現在在四層的第五符籙廠的符彈科打工。”沈壹說。

　　赤鼠問:“工資怎樣?”

　　“如麻雀的眼淚，少得可憐。”沈壹回答。

　　“啥是個麻雀?”赤鼠又問。

　　“一種舊時代的小鳥，不過小孩巴掌大。”

　　“你可真博學。”

　　“廖讚了，只是你怎麽突然對工廠感興趣了呢?”沈壹好奇。

　　赤鼠歎氣道:“唉，我不想一輩子混在垃圾層，想奮鬥，想在二層買房。”

　　“二層的房價可不便宜呐。一平米少說要四五枚，一套普通住宅，至少需要三百多枚靈石。”沈壹說。

　　“唉。”

　　赤鼠又深深歎了口氣。

　　“太貴，買不起啊。”

　　沈壹把玩著符彈槍，說道:“若是你信譽沒問題的話，可以去珍寶閣銀行貸款。他們的房貸利率挺低的。”

　　“切，我寧願睡大街，也不願去銀行貸款，讓那幫刻薄鬼對我敲骨吸髓。”赤鼠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看得出來。

　　赤鼠以前估計跟銀行有些衝突。因此才對銀行有如此大的惡感。

　　兩人沒有繼續聊此話題。

　　望著手裡藍白二色的符彈槍，沈壹沉聲道:“我討厭這槍的配色，幫我重新噴塗一下。”

　　“好，你要什麽顏色?”赤鼠詢問。

　　“黑色。”

　　“不會反光的亞質黑對嗎?”

　　“沒錯。”

　　“稍等一下。”赤鼠道。

　　噴塗很快，約莫半小時就完成了。

　　等法寶上的顏料乾掉，沈壹拿著新得來的法寶，離開了赤鼠的法寶維修店。

　　這一趟，有得有失吧。

　　沈壹離開回收站時。

　　去了趟髒手街的街尾。

　　老騾子以前是走私犯，後來換了個營生， 做起了妓女的生意。

　　街尾有一家看上去金碧輝煌的氣派小樓。

　　這便是老騾子開的妓院。

　　老騾子死了，這裡已經被毒蟲幫佔據，妓院屋簷下，橫著一根旗杆，吊有多具屍體。

　　仿佛風鈴般，風一吹，叮鈴作響。發出痛苦與悲慘的呐喊。

　　因為抓不到凶手，為了泄憤，毒蟲幫這些天，殺了不少人。有流浪漢，也有妓女。

　　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呆呆的蜷縮在角落裡。木楞地昂著頭望著吊在屋簷下的屍體。

　　他身上的衣物雖然肮髒但布料華貴，看上去眉清目秀、天真無邪。

　　這個小孩應該是樓裡妓女養的。

　　他的媽媽死了，屍體就掛在屋簷下，而他成為了孤兒，無家可歸，無處可去。

　　或許等某天，會將這個小孩領回家去。

　　沈壹沒有遲疑，走上前去，來到小孩面前。

　　他說:“小弟弟，上網去不，哥哥請你去網吧玩。”

　　“什麽是網吧。”小孩問。

　　“就是一群人可以上網玩遊戲的地方。你什麽都不需要思考，只需要一直玩遊戲就好，而且還有免費的便捷餐吃。”沈壹解釋道。

　　“哇，那裡簡直是天堂！”小孩羨慕道。

　　“或許吧。”

　　沈壹隨口應道。

　　小孩惋惜道:“可我沒錢。”

　　“沒關系，我請你去玩。”沈壹大方道。

　　“小哥哥，你人可真好。”小孩髒兮兮的小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一般般啦。”沈壹謙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