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二十五分。

　他死了。

　這個朦朦朧朧的思緒慢慢地在黑暗中成型的時候，洪元才回想起了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命運，他滿心期待的惡作劇並沒有如期進行。

　情況似乎很糟糕啊。

　記憶在像是泡泡般漸漸地浮出了水面，慢慢地匯聚成清晰的圖景，宴會，假預言，秦嵐，跟著她的馬恩，他正打算戲弄那家夥一番，啊，他想起來了……

　馬恩殺了他。

　八點十二分。

　這就是結局。

　他還有許多沒有用出來的手段，只要給點時間準備他甚至能把馬恩活活嚇死，而且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他完全可以用秦嵐或其他人的命去要挾對方，甚至……

　洪元的情緒越來越低落。

　自己在想什麽呢?

　他輸了。

　勝負是在瞬間就決出的，馬恩殺他根本沒有花費半點時間，就算他真的有所準備，可能也只是將戰鬥的時間拉長幾分鍾而已。

　剛剛的那些想法不過是失敗者最後的倔強而已。

　結局已經說明了一切。

　慘敗。

　八點三十七分。

　一抹光亮照進了黑暗，接著在茫然的洪元面前慢慢地散開，形成了清晰的影像，接著一段來自於過去的記憶重新在他腦海中浮現並演繹。

　那是他上次幾乎死去的經歷。

　洪元想起來了。

　聯邦找到他們是為了對付月神，而且當時的情況並沒有現在他面臨的那麽順利，他試圖想要在其中做些什麽，但是聯邦和救世聯盟內都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問題。

　接著，聯邦和救世聯盟達成了一致。

　他們決定除掉自己。

　洪元阻礙了他們的合作。

　而且跟這次相同，他依然覺得自己近乎人神的自己根本不用擔心聯邦和救世聯盟的威脅，幾乎沒有將這群家夥放在心上，因此在他反應過來前……

　就已經走到了絕路。

　直到那時的他才意識到自己遭遇的情況早已注定，殺死他的不止是聯邦和救世聯盟，還有根本不知道他存在的神霄，他們聯手對他展開了追殺。

　而就在他要被殺死前的瞬間。

　一切都變了。

　這個世界不再有月神。

　複雜的系統被這次遺忘徹底摧毀了，聯邦派來的殺手和他相互都不記得對方，當他在自己本該死去的土地上醒來的時候，那位殺手早就離開了。

　而也正是因此，他在前去參加宴會前才一反常態的囑咐了自己的仆從。

　原來如此……

　自己還沒有徹底地死去。

　難怪會有想法在黑暗中流淌。

　忽然洪元感覺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了黏稠的低吼，接著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出現在了自己的周圍，將他腐朽的身軀朝著後面拖拽而去。

　凌晨三十七分。

　接連的咆孝近乎震聾了他的耳膜，隨即他在求生地本能中抬起了腿向著前方跑去，他立刻聽到身後響起了蹄子敲打地面的響動和呼嘯的風聲。

　接著他感受到了。

　這是死亡的氣息。

　慌亂和恐懼同時浮上了他的腦袋，洪元像是動物般手腳並用開始倉皇逃命，紛亂的思緒都迅速地如潮水般退去，將這具殘破的身軀交還給了古老的本能。

　他對這段時間的感受幾乎是空白的。

　洪元只知道這個過程中自己幾次差點真的死了。

　但最終，他拖著瀕死之軀來到了一點四十五分。

　並且聽見了鏡子開始碎裂的聲音。

　新的光芒沿著鏡子的縫隙照進了黑暗中。

　洪元透過破碎的鏡面看見了一座教堂。

　華麗的壁畫和莊嚴的浮凋遍布這座教堂的每個角落，用的是聖教在十五世紀時的典型風格，而且也能看出其中基本都是聖教的常見內容。

　這座教堂幾乎就是聖教教堂，只有些許不同之處。

　那就是這些壁畫和浮凋描繪的故事多了幾道在正常教堂裡不會看到的身影，而且在這座教堂的中間還有座石質凋像，他們正是這裡真正崇拜的神祇——混亂。

　而最重要的是這些身影雖然裝束各異，但卻都有著相同的面孔。

　都是洪元的臉。

　這是他的教堂。

　有道年輕的女性聲音推開了教堂的大門。

　來者正是曾經得到過他囑咐的仆人羅塞特，她神色近乎狂熱地走到了洪元的凋像面前跪了下去，接著掏出懷中的玻璃珠毫不猶豫地塞入了嘴中，同時低著腦袋開始虔誠地祈禱。

　現在是三點三十三分。

　卡察。

　鏡子已經要撐不住了。

　無數的白光如同箭失般朝著洪元的方向迸濺了過來，隨著跟他距離的不斷拉近，這些堅硬的白色光失也慢慢變得柔和，最終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將他拉了過去。

　將鏡子徹底撞碎。

　新鮮的空氣瞬間倒灌入他的肺部，接著真正明亮的光想也衝入了他的視網膜，喧囂的噪音立刻徹底淹沒了他寂靜的思維，接著他感覺自己踉踉蹌蹌地摔倒在了地面。

　“……”洪元聽見了急切緊張的女聲。

　羅塞特伸出手去攙扶赤身裸體的洪元，慢慢將喘著氣的男人扶了起來，此刻的他全身的肌膚都呈現著異樣的慘白，而且身體也瘦弱到能看見肋骨的輪廓。

　“主人……”她擔憂地看著洪元說道。

　但男人沒有理會她，只是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的世界，就好像還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自己身處何地，就這麽呆立了三分鍾以後，他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活過來了。”

　他的雙眼中忽然迸發出劫後余生的狂喜:

　“我活過來了！

　“我就知道自己死不了！就連死亡都拿我沒辦法，我他媽的是神！一切都將歸於混亂，我的意志凌駕於邏輯和真理之上，我是混亂之神……”

　雖然話語的內容依然狂妄， 但洪元的語氣漸漸地變得低落，最終閉上了嘴巴。

　因為他想起來了……

　自己死了兩次。

　如果不是月神消失這個意外的話，他早在首次被聯合追殺的時候就死於傲慢了，而且他能在馬恩手上活下來也基本上也是因為那個夢境的提醒。

　不然的話，他也已經死了。

　洪元神色恍忽地環視著這間嘲諷聖教的教堂，臉上慢慢地流露出來後怕和苦笑，眼中也多了幾分沉澱以後對活下來的慶幸。

　他差點都沒能回來。

　不，他根本不是神。

　他只是個狂妄的Ⅳ階現實扭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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