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已經有幾條長石掉了下來,正下方的陶罐被砸的粉碎,底下爬滿了頭髮。
看來上一次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並且觸動了機關。
裂縫很長,後方懸掛的長石一眼望去數不盡,一直延伸到盡頭的黑暗裡。
如此陰森的環境,加上下方堆積如山的罐子,讓人心裡不由得發木。
「縫隙的石壁上打了很多銅製卡釘,是給人走的,但我們沒辦法走過去,一旦踩錯,觸動了機關,上面的條石就會掉下來砸碎罐子。」解雨臣輕聲道,「通道太窄,我就算沒受傷,在裡面也施展不開。」
吳小邪看了看上面的條石,每一條估計都有一噸重的樣子,看來懸掛它們的鎖鏈非常結實,「要不從上面的條石上過?」
解雨臣嘖了一聲,「看上去似乎可行,但你別忘了,咱們能想到的,造這兒的人未必不知道,張家人最精通倒鬥機巧,這麽明顯的空檔,擺明了就是有貓膩。」
「那怎麽辦?」吳小邪撓頭,「除了上面,我們就只能踩著銅釘或者陶罐兒走了,無論哪個都是找死,我們又沒有遁地術穿牆術。」
心裡默默歎氣,要是小哥和木魚在就好了,這點機關完全難不倒他們,肯定能找出銅釘的規律,或者直接蹬著牆飛過去。
解雨臣思索了下,側身探入縫隙,小心撿起一塊陶片,返回放到地上,讓吳小邪踩一腳。
吳小邪抬腳剛放上去,還沒使勁,陶片就碎成了渣渣,無奈攤手,「這些陶罐的材質太粗糙,又經年累月放了這麽久,別說人站上去了,就是吹口氣我估計都能碎。」
解雨臣也無比鬱悶,「設計這東西的人簡直絕了,根本就沒打算讓人活著過去。」
比起汪藏海的那些奇Yin巧技,以及迷幻心智的古怪陣法,這裡的機關看似簡單但實用有效,並且毫無破綻。
古代的機關消息一般都用條石、鐵鏈這些做驅動,以這裡的結實程度,就是這片山區發生地震,這裡的機關也幾乎不會受到影響損害。
在這種務實淳樸的機關面前,他就是把腦細胞想報廢了也沒卵用。
他忽然就發現,曾經在那麽多凶墓裡成功化險為夷,並不是他的命有多好,而是身邊有人一直在替他解決問題,遇到困難,他總會理所當然的去尋找那三人的身影。
因為一開始的隊友就很強大,他下意識會覺得,只要是在墓裡,就沒有他們解決不了的事。
然而現實很快跳著滑稽舞給他爽快的來了一巴掌,吳小邪沮喪的垂下頭,隊友一直強大,而他這段時間裡除了漲了點經驗外,沒有高人帶著,不足依然是不足。
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吳小邪渾身一震,往前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居然走到了井邊,再往前走一步,他就會掉下去。
解雨臣拽著他快速後退幾步,警惕的盯著井水,壓低聲音,「很不對勁,這水下可能有古怪,我剛才居然聽見一連串沙沙沙的聲音,好像有人說話一樣,在引著我們往水裡跳。」
「什麽?」吳小邪有點迷茫。
「你沒有聽見嗎?」解雨臣看著他,盯著他的眼睛仔細瞧。
吳小邪更加茫然,什麽說話?這裡除了他們倆,難道還有別的人嗎?那也太恐怖了吧。
他想問小花是不是聽錯了,其實是水聲。
但轉念一想,他剛才的情緒確實有些不正常,那種妄自菲薄,甚至有些自我厭棄的想法突然湧現出來,好像在催著他快去死一樣。
想他一個在幾乎無開張的古董鋪子裡都能鹹魚蝸居多年的人,又怎麽會有這種傻缺想法呢?
「不能再耽誤下去了。」解雨臣迅速從背包裡取出一捆繩子
,一端遞給吳小邪讓抓住,另一端拴在自己身上,「這裡太古怪了,只能試著硬碰硬,就看祖師爺保佑不保佑了。」
「你要做什麽?」吳小邪有種不詳的預感。
解雨臣又從隨身的小袋子裡取出一個哨子大點的紫砂瓶子,拔掉塞子,把裡面的黑色粉末倒出來塗抹到自己手上。
「這是什麽?」即使隔著防毒面具,吳小邪都能聞到那粉末上濃烈的中藥味道。
「這是用來吸汗的中藥和木炭灰,也能提神。」解雨臣抓住吳小邪的手,在他的兩邊手腕上也各自抹了一些,「我要從這些罐子上躺過去。」
「把你的寶貝血給我一點。」解雨臣收起小瓶子,朝吳小邪伸手。
吳小邪驚愕的瞪大眼睛,「你瘋了!」
「這些罐子一碰就碎,你怎麽躺!」
「快點兒的。」解雨臣催促了一聲,吳小邪隻好把裝麒麟血的瓶子給他。
解雨臣用棉簽蘸血往脖子上抹了一圈,又往身上抹了些。
「站上去會踩碎的東西,躺上去卻不一定會碎,只要有很多的壓力點分散體重,就是燈泡我也能躺過去。」
吳小邪這會兒也顧不上心疼血了,也拿出棉簽幫著給他抹。
雖然明知這個法子太冒險,但眼下除了這個,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解雨臣卸下身上帶的鐵板,用短刀切開熒光棒往自己身上弄了一些,隨後脫掉鞋子背過身躺下,用背部和臀部非常巧妙的用力,仿佛一條蛇一樣,一下就貼著地面縮進了裂縫。
吳小邪緊張的握著繩子往手掌上纏了兩圈,往裡打著燈,咽了口唾沫,「你有把握嗎?」
解雨臣眼皮往下一瞟,「沒把握你來?」
吳小邪訕訕閉嘴,屏息靜氣,不敢打擾到他。
即將躺上陶罐前,解雨臣深呼吸了幾下全身放松,嘴裡喃喃念叨了一句什麽,隨後靠上去。
一刹那,兩人的呼氣一起頓住,陶罐受到壓力發出的摩擦聲,在此刻安靜的環境下仿佛如雷貫耳,似乎還伴隨著一些薄片即將被壓裂的脆響。
靜等了幾秒,解雨臣聽著耳邊的聲音,確認這些罐子並沒有要裂掉的跡象,這才放心的繼續往裡蹭,一點點將全身都挪了上去。
吳小邪看著他沒有任何猶豫的前進著,很快就已經有了一段距離。
幾分鍾後,漆黑縫隙裡的熒光已經深入到了裡面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吳小邪只能看到那點熒光在不斷的挪動。
雖然那些陶罐還在不停發出讓人心驚膽顫的聲音,但都是虛驚一場,看小花這麽順利,吳小邪也漸漸安下心來,繼續放著手裡的繩子,待會兒他得用這個爬過去。
聽著回蕩在石室裡的粗重喘氣聲,吳小邪忍不住衝裡面叫道:「慢慢來,咱們不急於一時,也沒人和你爭,累了就歇歇。」
很快,斷斷續續的沉重喘息聲裡,解雨臣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沒好氣道:「站著說話腰不疼,***讓我在這種地方歇?是嫌我死的不夠快呢。」
吳小邪聽他說這話忒不吉利,忙呸呸呸了幾聲,「你可別瞎說,萬一閻王爺覺得盛情難卻,提前給你勾了生死簿可就糟了。」
解雨臣笑了一下,語氣平靜道:「這不是個技術活,只要不出意外,我躺著不太將注意力集中在背部,就能過去,怕就怕在有原本的陶罐已經裂了,被我這一壓直接碎開,這種事完全靠運氣,我快一點慢一點,結局都是一樣。」
「既然結局都一樣,那我寧願省去等待的過程。」
解雨臣的聲音聽起來太過於平靜,吳小邪忽然想到自己在以前也有過很多類似的念頭,他一下就感覺到自己和小花
的內心確實很相似,很多無厘頭的念頭,在他們這種人理解起來就覺得很正常。
但比起小花孤身一人來說,自己的人生經歷要好上很多。
「咱倆現在遠隔天邊,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你總不會希望我給你念經祈禱吧。」吳小邪道。
解雨臣緩緩道:「等我真的出事了你再念吧,現在你可以唱個小曲,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幫我緩解緊張。」
此情此景下,這個笑話是一點也不好笑,吳小邪覺得心裡有些壓抑,故作鎮定道:「你努力努力,等出來了,我帶你去聽胖子唱的黃梅戲,你倆可以就這方面好好交流一下。」
解雨臣哼笑了一聲,隔了段時間,聲音才從裡面傳出來,「我覺得你在驢我,那胖子一看就不是唱黃梅戲的料子,我怕到時候忍不住揍他。」
想到胖子那破鑼嗓子,吳小邪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緊接著就聽見解雨臣說,「等下要是真碎了,你就丟了繩子抓緊跑路,能跑多快跑多快,別管我,小爺不會怪你的。」
吳小邪聽著這話怎麽這麽不對勁,心裡一緊,「你胡說什麽呢?你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
沉重的喘息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解雨臣含糊應了一聲,注意力全放在左耳下的一個罐子上。
剛才移動的一瞬間,在重重細碎的聲音裡,他明顯聽到了一聲碎片之間摩擦的哢嚓聲。
很不幸,這裡有個破罐子。
他不知道那個口子破了有多大,被他這一壓,裡面的東西會不會鑽出來。
吳小邪沒聽見他的回答,再加上他剛才的那句話,心裡越發覺得不妙,「小花,你怎麽了?」
還是沒有回應,吳小邪心裡越發焦急,「小花,是不是罐子碎了?」
解雨臣悶悶的嗯了一聲,「你快跑吧,蟲子要出來了。」
吳小邪心裡猛地咯噔一下,他不覺得小花會拿這麽嚴肅的事情開玩笑。
難道罐子真的破了,怎麽辦怎麽辦?
吳小邪急的團團轉,恨不得揍空氣一拳,心想這下小花怕是在劫難逃了,三叔當年和解連環之間發生的糾葛,在吳解兩家的小輩身上也要上演了。
他會不會背上「解家收割機」的稱號?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小花要是死了,他也很快就要跟著一起無了。
忽然想到什麽,他壓抑著聲音問,「罐子碎徹底了嗎?」
解雨臣沒有聽到外面有人跑走的動靜,滿心無奈,但還是回答道:「沒有,應該就是裂了一條縫。」
吳小邪趕緊道:「那你別動,記住,千萬別動,假裝你是一具屍體,你身上有木魚的血,他的血防屍蟞王,你只要不動,屍鱉王就算出來了也會繞著你走。」
他記的很清楚,當初在九頭蛇柏樹底下,那隻從血屍腦袋裡飛出來的紅色小屍鱉王本來是要攻擊大奎的,但是被木魚一把抓住了。
屍蟞王身上有劇毒,在魔鬼城沉船邊上,阿寧的手下就因為不知情碰到,不到兩秒就喪了命,全身變得赤紅。
但當時木魚抓住那隻屍蟞王后就立即跑進了山洞裡,小哥也緊跟著追了上去。
雖然他不知道兩人最後究竟是怎麽處理那隻屍鱉王的,但毋庸置疑的是,木魚的血的確對屍鱉王有效,不然他早中毒了。
解雨臣聽到吳小邪的話,雖然不報什麽希望,但還是照他說的停住沒有輕舉妄動。
過了幾秒,他忽然感覺自己防毒面具的透明眼罩上落了一個影子,呼吸瞬間頓住,他直直的盯著那團還不到指甲蓋大的小蟲子。
那團小影子在眼罩上來來回回的爬動,
帶著小毛鉤的腿腿和眼罩接觸時發出細微的哢嚓聲,觸角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確認什麽。
過了許久, 就在解雨臣感覺自己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那小影子忽然嗡嗡嗡的扇著翅膀飛離了。
解雨臣輕輕緩了口氣,但並沒有掉以輕心,果然,沒過幾秒,那團影子又冒了頭,觸角顫動著,忽然整隻蟲子轉向裂縫外面,然後撲扇著翅膀徑直飛走了。
解雨臣心裡猛地一跳,急忙提醒吳小邪,「有隻蟲子往你那邊飛過去了,要小心。」
「知道了。」吳小邪回了一句,後背緊貼著牆根,眼睛死死盯著眼前打開蓋子的麒麟血,以及盤旋在邊上的幾隻紅的滴血的屍蟞王。
要死,他這邊更多。
這會兒特娘的又飛來了一隻。
索性屍蟞王對他的興趣不大,繞著他飛了一圈兒就被木魚的血吸引走了。
時間過了好久,久到已經蹭著陶罐又往前爬了十幾米的解雨臣都懷疑他在外面是不是已經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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