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是從三年前開始記錄的,字跡有些幼稚,像一個個板正正的方塊,有些字不會寫就用圓圈或塗黑,這人應當是不太擅長寫作,裡面的語句用詞纏纏然然,邏輯語序混雜,有些地方要仔細看兩三遍才能知曉其要表達的意思。
但是讀了兩三頁之後,吳小邪的脊背不可抑止的滲出些許冷汗,心頭湧上一陣毛骨悚然。
這具屍骨本人一夥人總共十八個,其中一篇說最終隊伍只剩下了他一個,日記裡還提到他們進入這裡的路徑和自己一行人完全不同,那條路極為凶險,進入古墓後隊伍裡的人少了一半,不過他們走的那條路應該才是正門,是按照祭祀的順序來的。
在祭祀台上沒有發現什麽後,他們沿著棧道順勢而下,棧道底下是深不見底的碧綠水潭,沒有專業的潛水裝備根本下不去,他們試探了一圈就又浮出水面,抬頭一看,原來放裝備的棧道竟然距離他們有了六七米遠,水位還在不斷下降,能用上的裝備都留在了岸上,他們這會兒完全是盲人摸瞎子束手無策,不得已只能爬到石壁上的礦洞裡,還有一部分人爬上了青銅樹。
日記的主人就是在這個時候爬進了吳小邪如今所處的洞穴。
本以為就此暫時安全,熟料水潭中突然鑽出來許多粗大的觸手,每一隻都張著血盆大口,叼住青銅樹上的人就是大口撕扯咀嚼,躲藏進山洞裡的人也未能幸免,都被那些觸手撞碎岩石,探進來咬住拖出去攔腰攪斷,血水像下雨一樣漫空揮灑,濃重的血腥氣簡直令人窒息。
日記的主人比較幸運,躲進山洞比較深處,觸手撞擊岩石的時候,坍塌下來的碎石堵住了洞口,他只能緊緊蜷縮在石壁邊上,聽著外面不斷響起的槍聲和慘叫聲,嚇得幾度昏厥,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震落的一小塊石頭正巧砸在他的頭上,當即就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渾身冰冷僵硬,從昏迷中醒過來,外面是死灰般的寂靜,整個空間裡半點聲音也無,從碎石的縫隙中,他看到跌落在地上還亮著的手電筒,以及握著它的半隻破碎的斷手。
他的呼吸慌亂急促,精神幾乎要崩潰,這場災難來的猝不及防,那些亡命之徒們哪怕在最後的關頭動用了炸藥,也沒能逃脫全軍覆沒的命運。
他被困在洞中足足七天,身上帶的食物本就不多,最可怕的是他的水囊在逃亡的時候丟失了,他又餓又渴,漆黑的絕望簡直要將他吞沒,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家中的母親無人照顧,心裡對自己這次自不量力來送死的行為越發痛恨後悔。
後來幾天,他因為饑餓已經神志不清了,黑暗環境下,時不時處在半昏睡狀態下的他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只知道自己好渴,渴的快要發瘋了,恍惚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邊上有了一點一點的滴答聲,零星幾滴水花飛濺到他的臉上。
奇跡發生了!
此刻他完全顧不上細想這是怎麽一回事,只是憑著本能艱難的挪動身體,探頭過去讓水滴滴進自己的嘴巴。
水滴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變成了筷子尖粗細的水流,他貪婪得吞噬著這天賜的甘霖,直喝到肚子脹大再也喝不下,才依依不舍的停下。
那水真的像是神仙恩賜下來的,這裡距離地表面起碼二三十米深,而且石山內部也沒有開縫,外面哪怕山洪爆發,雨水也不可能從石頭裡滲透進來。
緩過力氣後,他便將吃空的壓縮餅乾袋子張開,用小石頭固定好接水。
水只能解渴不能頂飽,他不由得開始幻想,要是衣服兜兜裡有吃的就好了,這樣想著他自嘲的笑了笑,順手拍了拍,猛然覺著觸感不對,伸手進去一摸,竟然是一塊完全沒有拆封的壓縮餅乾。
接下來的事情非常玄幻,他擁有了一塊永遠吃不完的餅乾,吃掉多少,等他一錯眼再轉頭去看,剛吃掉的部分又恢復了原樣,這讓他十分懷疑自己吃了假餅乾。
他一度懷疑這是自己瀕死前產生的幻覺,據說凍死的人全身都是赤果的,因為由於溫度過低,大腦會發出“加熱”的命令,率先保護最重要的內髒,而被忽略的其他部位逐漸喪失精確辨別能力,產生熱的錯覺,以為自己獲救來到了溫暖的地方,然後越來越熱,不由自主的脫掉衣服想要散熱,最終赤果著躺在冰雪中,永遠面帶微笑。
不過後來他發現,這不是幻覺。
或許他和這個世界一起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