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賈環想起二姐姐迎春,於是領著琉璃往迎春院裡。
賈環進入小院不見一個下人,慢慢走近迎春屋裡,才聽到到有人在屋裡吵架的聲音,分貝越來越高。
聽這聲音像是思思棋跟嬤嬤的聲音,思棋他是知道的,迎春的貼身丫鬟,至於嬤嬤他則是認不全,只聽得:
思棋:“還說不是你拿的,丫鬟們的房間翻找三遍都沒影,隻你進姑娘房間不是你是誰。”
嬤嬤:“是我拿的又怎麽樣,姑娘都沒說什麽哪裡顯出的你,你一個奴才也敢來教訓我。”
思棋:“你不是奴才?只不過仗著姑娘好脾氣,年紀大些,就全然不把姑娘放在眼裡,什麽好的壞的都要從姑娘這裡分走一份,沒見過你這麽下作的。”
嬤嬤:“我照顧小姐的時候,還不知道你在哪吃奶呢,也有膽子教訓我,沒臉的臭丫頭。”
“三爺?”繡桔看到賈環在門口聽的起勁,喊了一聲。
房裡三個丫頭還有迎春都看向門口的賈環,不知道他來了多久,眾人只顧著你叫我嚷了。
“三爺怎麽有空過來,快進來坐。臭丫頭還愣著幹嘛,一點規矩都沒有,快去倒茶。”嬤嬤一面招待著,一面喊罵著思棋。
賈府的嬤嬤向來如此,一貫都是捧高踩低的,誰得勢,誰不被重視她們最是清楚,老太太派給賈環貼身的丫鬟,她們自然會高看一眼。
賈環看眾人一眼沒說話,又看向迎春。
只見迎春安靜的坐在塌上,身穿一身玫瑰紅的夾衣裙,凝脂膚色,亭亭玉立,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動如鍾。
迎春看到賈環到來,才露出一絲笑顏,不瞞的瞪了一眼眾人,又微笑著說道:
“環兒來了,過來坐。”
賈環看到迎春活過來,才過去坐下,他算是聽出來了,思棋還不至於說瞎話,賈府裡的嬤嬤有很多這樣的,仗著身後有人,越發得意放縱起來,如今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裡,這種奴大欺主的奴才,府內可並不少。
“別著急走。”
丫鬟們跟嬤嬤剛要出去,就被賈環喊住,都停下來回過身看著賈環,她們都是迎春院裡的人,本不想理會,只是迎春在冊,隻得都留在屋內。
“你是二姐姐奶媽?”賈環問道。
這個嬤嬤看著尖嘴猴腮,灰突突的臉,一看就不是善茬,不像個好人。
“回三爺,姑娘小時候是老身奶大的。”嬤嬤回道。
“你說話一直是這麽大嗓門嗎?”賈環平靜的問道。
賈環確實有些生氣,這嬤嬤說話囂張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主子,他屋裡的嬤嬤可不敢這樣說話,趙姨娘把她們克的死死的。
“三爺說笑,只是跟丫頭們拌嘴而已。”嬤嬤笑著,聲音小了許多。
“是你拿的二姐姐東西嗎?”賈環又問道。
“姑娘的東西我怎麽敢拿,只是借當幾日,跟姑娘說過一嘴想是姑娘忘了,肯定會還回來的,在太太屋裡時,太太們也是讓的。”嬤嬤狡辯道。
“分明是偷拿,你什麽時候跟姑娘說的。”
思棋在旁看著這嬤嬤扯謊,有些忍不住,她老早就看不過眼了,迎春的東西都是她收著的,迎春要用,肯定會跟她說,如今不見了,竟說是借的,哪有這道理。
“思棋,你平日裡也這麽愛插嘴?”賈環皺著眉看向思琪道。
他看向迎春,迎春只是對著他無奈的笑了笑,
沒有說話,仿佛不關她的事一般。 “三爺,奴才知錯了,不該插嘴。”
思棋是對賈環是熟悉一些的,以前還經常在一起玩,今天看著是平靜,她卻感覺到一絲冷意,所以不敢頂嘴。
“只是知錯還不夠,二姐姐好脾氣懶得理你們,你們是越發得意了。你們說說這屋裡誰才是主子?”賈環問道。
“姑娘是主。”眾人齊聲做答。
“二姐姐平日裡可有苛待你們或者懲罰你們?”賈環又問道。
“沒有。”眾人齊聲回道。
“虧你活這麽大年紀,不問自取視為偷,知道嗎?”賈環怒視著嬤嬤問道。
賈環對這種奴才最是厭煩,只是不惹到他身上不願理罷了,如今竟然在迎春屋裡搞這種欺壓主子的事來,有些可恨。
“我只是用兩天,就算去報了太太也是使得的,讓太太來評理。”嬤嬤繼續狡辯道。
“是嗎?既然太太喜歡你這種人,那你去太太屋裡伺候吧,姑娘這裡可不敢留你這樣的人伺候,今天拿這個明天拿那個,不定哪天姑娘都讓你給賣了。”
賈環用平淡的口氣說著最硬氣的話,看都懶得看她一眼,這種人活著就是多余,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我自會去稟報太太,老太太,這是姑娘房裡,還輪不到別人打發我。”
嬤嬤聽到要被趕走有些氣急敗壞,他只不過是一個姨娘養的,竟也敢來打發她,簡直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她可是邢夫人房裡過來的,倒是要他有幾個膽子敢得罪大太太。
“二姐姐這裡今天我做主,你盡管去找你的太太,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別讓我在榮國府再看到你,不然怕是你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你盡可以到太太那告狀,也可以去衙門裡告我苛待下人,不過之後你會怎麽樣,我就不敢保證了。”賈環說的很平靜,眼神卻冷的可怕。
料理她一個奴才,他還是有辦法的,說破天去,他也是主子,給你面子叫你一聲媽媽,不給你面子你狗屁都不是。
嬤嬤嚇的不敢多說一句話,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賈環,以前環哥貪玩她知道,後來讀書轉性溫和不少,她也知道,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敢這麽硬氣的說話。
“怎麽,還要我請你出去不成?”賈環怒斥道,對於她這種人一眼都不想多看。
嬤嬤聽到醒過來立馬轉身就跑,眼角含怒,看樣子應該是不服,肯定是去找邢夫人,太太告狀去了。
賈環既然決定出頭,就想好後路,一個嬤嬤而已,人好就罷,仗著年紀身份奴大欺主,到別人那管用,到自己這可不給她慣著,不打她是怕髒了手。
“你們也是,好好服侍二姐姐自然虧待不了你們,敢仗著二姐姐脾氣好,欺負她,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們。”
“做奴才的無法無天,做主人反倒不敢大聲說話,世上哪有這種道理,知錯就要改,那也是分情況的,能聽懂吧?”賈環對著剩下的丫頭說道。
“聽懂了。”眾人皆回復道。
“下去吧。”
賈環轉頭就笑眯眯的把禮物從琉璃手裡拿過放到桌子上,兩人相對而坐,迎春看著這個陌生的弟弟,有些不敢認。
以前的賈環調皮搗蛋,只知道到處玩鬧,在府裡處處跟寶玉對比,是個撒潑打滾的主,後來讀書變得溫和一些,這是迎春等人的印象。
眼前的這個,卻是有些陌生,還沒適應過來,迎春倒是不害怕他,只是有些擔心他,他是為她出的頭,太太那邊找過來怕是不會輕易罷休。
“跟她們一般計較做什麽,平白連累了你。”迎春苦笑道。
“二姐姐好脾氣不願意搭理她們,我可沒你這樣的好脾氣,給她們臉才叫她一聲奶媽,欺負別人我也不管,敢欺負你,我沒揍她已經是手下留情了。”賈環解釋道。
他就是這麽個人,不惹到他怎麽都好說,敢欺負他在乎的人,那就不行,說破天也不行。
“你本就不招太太喜歡,何必出頭再受我受牽連,又不是什麽大事,忍忍就過去了。”
迎春不是擔心自己,她可是聽說他剛受了太太的責罰,前幾天還抄經呢,這下怕是連大太太那邊也要得罪了。
“一個嬤嬤而已,二姐姐隻管推到我身上,我這皮糙肉厚的,還受得住,對待她們這種人越是軟弱,她們越會蹬鼻子上臉。”賈環無所謂的說道。
他大不了再受太太幾頓責罰,撐死了被賈政打一頓板子,即便是這樣,這樣的奴才也斷然不能留,憑她們說去。
“你可別顧著我,自己攔過去,敢找過來我就過去跟她們做過一場,我可不怕,姐姐隻管看著就行。”
賈環絲毫不把這事放在心上,隻當剛才事沒發生過,把帶的東西給他推過去一些,放到迎春面前的桌上。
“姐姐不好奇我帶了什麽?”賈環問道。
“無非吃的用的,有什麽好猜的?”迎春把盒子放到一邊說道。
“二姐姐,別這麽沒趣味,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修仙呢,年輕人,得有點活力。”賈環打趣道。
他覺得迎春就是在屋子裡久了,悶的,都說她愛下棋,她真的喜歡嘛。 還是別人強加在她身上的,好讓人可以誇讚。
“我修的哪門子仙,盡說胡話。”迎春苦笑道。
賈環探探身子把她身邊的盒子拿過來放到桌上然後打開,只見一顆顆圓潤光滑的大型棋子,整整齊齊躺在盒子裡。
賈環從裡面抽出來一張油紙鋪到桌子上,開始擺弄棋子,分別是車,馬,象,士,將,炮,卒,黑紅兩個陣型,很快就擺到油紙棋盤上。
“這是什麽?”
迎春看他動作認真,不認識桌上的東西,上面的字倒是認得,應該是棋類東西,她從沒見過這麽大棋子。
“給你找個東西解悶,別整天看什麽太上的東西,任何書籍中的知識,都源於生活。比如眼前之物,叫做象棋,我教你。”
賈環開始給迎春繪聲繪色講起了象棋的規則,迎春其實挺聰明,只是有些東西不願意操心而已,很快就記熟規則。
二人開始玩的不亦樂乎,兩人又是悔棋,又是耍賴,笑聲不止,琉璃則是出去跟思棋她們玩做一處,女人之間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
“這是你從哪想的點子?”迎春問道。
迎春剛熟悉這個象棋,覺得這個可比圍棋好玩多了,簡單易學,樂趣也要多不少,關鍵是很快就可以下一局,沒一會,兩人已經來了好幾局,當然歡樂加倍。
“碰到一個老頭叫賣,就買了來給你解悶,怎麽樣好玩吧。”賈環隨意編了個借口,笑嘻嘻的說道。
迎春剛剛學會興致盎然,賈環屬於普通但是不精通,堪稱又菜又愛玩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