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先嘗嘗這熱飲如何,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妙玉總覺得這個決定是不是草率了,因為看他一副奸計得逞的摸樣,有種不好的感覺,但想起兩人的關系,還是不忍心他現在。
賈環依舊一杓一杓頭喂著妙玉,最後喝了大半碗,妙玉才叫停,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飲料?倒是挺甜的。”
藥始終是藥,怎麽會少了藥味兒,再多的甜味兒都掩蓋不住那絲絲苦澀。
只是妙玉不忍他擔心,所以強忍著喝了大半碗。
她有些享受賈環的貼身照顧,這種感覺是她從來沒有過的。
賈環拿過清水給妙玉漱口過,又重新回到塌上,牽住妙玉的玉手,說道:“繼續剛才的話題,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麽?”
妙玉躺在心上人的懷中,此刻也沒了什麽顧忌,言簡意賅的把自己的出身講了一遍。
賈環則是越聽越是心驚,妙玉的身世就像是畫卷一般逐漸慢慢清晰起來,連帶著還有之前的很多秘聞。
當今聖上奪得大位之後登基,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的,作為中立方的四王很明顯是有些看不過的,還有就是義忠親王,更是對當今聖上的上位有所不滿。
當今聖上得位不正,義忠親王一時憤慨,決定造反。
義忠親王跟四大家族關系不錯,甚至連棺材板都是找薛家定製的。
當今聖上由於二者之間的關系,對四大家族可想而知,關系並不會太好。
但能坐上皇位的又豈是一般人,直接就越過四大家族的掌權人,從內部開始瓦解了對手。
王子騰是家中的次子,可以上位就可以看到其中的關鍵。
薛家之後越來越慘淡,這背後也許並不簡單,還有史家的一門雙侯,賈家的大房二房,加上寧國府賈敬的修道煉丹。可以說都跟這件事有著密切的關聯。
忠順親王在奪位中立下大功,所以現在勢力很大,又與賈家疏遠,這也是一種對立。
真正的戰對其實從奪位就已經開始了。
妙玉的母親是蘇州人,父親跟林如海暗中交好,事情失敗之後,被救出出家躲藏在寺廟中,這才逃過一劫,被林如海庇護,直到林如海感覺到大限將至,安排她進京。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朝廷逆犯竟然躲在京城,屬於燈下黑。
清代著名紅學學者塗贏在《紅樓夢讚?妙玉讚》點評道:“妙玉壁立萬仞,有天子不臣諸侯不友之概”。
“壁立萬仞”語出《論語?子張》——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譯文是:
叔孫武叔在朝廷上對大夫們說:“子貢比孔子更賢能。”子服景伯把這話告訴了子貢。子貢說:“用房舍的圍牆作個比喻吧,我的圍牆,只夠到肩膀那麽高,人們都能窺見房屋的美好。我老師的圍牆有幾丈高,找不到門,無法進去,看不到宗廟的美好和各個房舍的豐富多彩。能找到門進去的人或許還很少呢。〔叔孫武叔〕老先生那樣說,不也是很自然的嗎!”
明代正德年間進士山東巡撫胡纘宗於嘉靖十七年(1538)書“萬仞宮牆”作為曲阜孔廟門額。
“壁立萬仞”本意是高牆之內掩映的是宗廟。 那麽問題來了:妙玉一個小尼姑怎麽就上升成了宮牆宗廟的代言人呢?
她又與天子和諸侯有何關系?她為何不臣天子不友諸侯呢?
妙玉只有是皇家之後,並且是有過造反的皇親,才能解釋上面所說的種種。
(其實有關妙玉的身份的猜測有很多,也都有證據,但我還是偏向於這種說法,妙玉用的古董,還有她的性格,加上對黛玉的偏寵,也有人說她是林如海的女兒,個人的一點偏見。)
賈環聽完這一切,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賈府的處境,還有四大家族的衰弱這一切都有了解釋。
就連賈母對妙玉的態度都不十分友善,也有了出處,賈母不認識本該不認識妙玉的,應該是見過妙玉的母親,所以讓賈母想到了一些事,這才對她不喜。
賈環攬住妙玉瘦弱肩膀,溫柔道:“沒想到你的身份牽扯到這麽多事。”
妙玉歎息道:“往事已逝,我那時候還小,只是模糊的記得,後來都是師傅告訴我的,但現在已經都跟我沒什麽關系了,我也不想摻和進去。”
賈環沉吟一會,道:“信呢?我看看。”
妙玉從裡面掏出一封信出來,交給賈環。
賈環看完信,沉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想置身事外,怕是難了,他們知道你的身份,只需要把這件事散播出去,就足以讓你我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妙玉面色微變,秀眉微蹙道:“那該如何?”
賈環安慰道:“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他們沒有聲張,可見是有目的的,還是先虛以為蛇看看他們想做什麽再說。”
妙玉緊張的握緊男子的大手,擔心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賈環只是笑笑,溫柔道:“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畢竟我現在可是你的監護人,你也不要想太多,外面的風雨都交給我。”
有些事,冥冥中許是有著定數。
得到一些東西,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這是不可避免的,這也許就是佛家中常常說的因果吧。
賈環突然想到了寶玉,這家夥沒心沒肺的活著,簡直不要太讓人羨慕,金陵十二釵,果然個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隨便給寶玉一個,怕是都接不住這種因果,無非是逼得他早日出家而已。
賈環這麽想一下,那他多收幾個也不算是壞事,也是為避免讓別人承擔這種沉重的責任。
這麽重要的責任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還是都交給他來吧。
賈環不想讓妙玉再想這些事,轉移話題道:“四妹妹那邊怎麽樣了?”
妙玉聞言,揚起嫩白如雪的玉容,說道:“放心吧,我已經有意的在引導她。”
賈環點了點頭,也不再說其他,撫著妙玉緩緩躺下,說道:“睡吧,我今天守著你。”
妙玉凝眸細視,瞬間變的有些緊張,臉頰通紅,輕聲道:“你出去睡。”
賈環無賴一般直接幫她蓋好被子,就這麽直接躺在她身邊,看著近在咫尺的玉顏,威脅道:“你要是再不睡,我可就真的做壞事了。”
妙玉聞聽,馬上閉上雙眸,把臉扭向另一邊,感覺到男子的大手隔著被子抱著她,想到他還在外面,不由的有些心疼。
昏暗中,妙玉柔聲道:“外面有被子,我去幫你拿。”
賈環說道:“那麽麻煩做什麽,你的被子那麽大分我一些就是了。”
說完,不等妙玉同意,就直接鑽進被子,環抱住佳人,不一會就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妙玉這才緩緩靠近身邊的男子,在他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
榮國府
次日,賈環直接回去沐浴,換上一身玉色長衫,向著廳中而去。
平兒緩步上前,輕聲問道:“妙玉怎麽樣了?”
賈環臉色有些疲憊,說道:“今日你再送兩副藥過去,喝了差不多就能好了。”
昨日賈環已經交代過,看過妙玉會去外面休息,所以平兒也沒有多問什麽,盡管她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賈環不說,她也只能裝糊塗。
想起清高,傲氣的妙玉,沒想到也不能免俗。
自己家爺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怕是遲早會落入賈環的魔爪。
平兒揚起俏臉問道:“爺,老太太說讓明兒一起去送送大老爺。”
賈環點了點頭道:“那就去送送吧。”
明日賈赦流放嶺南啟程,盡管不是很想去,但想想還是決定去一趟,畢竟之前他那麽趾高氣昂的樣子跟現在比起來落差太大,他倒是想親眼看看。
如今的榮寧兩府表面上已經平靜下來,至於暗流湧動,這就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了。
等賈政回來,給寶玉說門親事,他也就準備出府單獨居住了。
當然,哪怕分府出去,也還是賈府的一份子,但之後兩府怎麽作就不關他的事了,畢竟他還有事情要做。
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兩府之中。
當然族中的族學跟族產還是不能隨便交出去的,這個時代讀書成本還是挺大的,所以賈族也算是個不錯的平台。
賈環收起思緒,轉眸看向平兒,輕聲說道:“鳳嫂子那裡你多幫著點,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找我。”
次日,兩府中早早就有了動靜。
賈赦雖然犯罪為人所不恥,但並沒有從族譜當中抹去,賈母的兒子,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賈母叫上兩府的主子們去送賈赦,也有引以為戒的意思。
畢竟承平太久,很多人都忘記了,即便身在公侯世家,也不可以為所欲為。
賈母帶著邢夫人,王夫人,鳳姐,三春等幾個小輩兒。
東府裡則只有尤氏跟賈薔兩人是主子,可以說現在的賈薔是一根獨苗。
意外的是薛姨媽竟然帶著寶釵也來相送,算是親戚間的情分吧。
此刻城外亭子旁的楊柳已經露出枝芽,在春風裡隨風搖曳。
此刻涼亭中,賈赦頭上帶著枷鎖,身後跟著四個衙役,面容冷峻,顯然是對賈赦人沒什麽好感。
嶺南可不是趟好差事,這一去,山路崎嶇,上千裡的路程,沒有個大半年是到不了的。
賈赦此時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鮮亮麗,蓬頭垢面,身上的囚服格外的顯眼,當然是東破一塊,西補一塊。
臉頰凹陷,雙眼無神,看到賈母等人,瞬間淚流滿面哭道:“母親,兒子不孝。”
賈母已經是老淚縱橫,身邊的鴛鴦攙扶著,近前道:“老大!”
看著眼前受苦的賈赦,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何能不為之傷心。
這時候邢夫人帶著幾個丫鬟把酒菜準備好,為自己的丈夫送行。
邢夫人面色悲苦,眼中已經是淚光點點。
黛玉,探春等幾個小輩兒們則是在馬車上遠遠望著這一幕,神色各不相同。
賈環此時已經把護送的衙役叫到了一邊,叮囑道:“好生看護著,別出了岔子,等回來我再送上一份禮。”
說著就把事先準備好的幾十兩銀子送上。
衙役見到銀子,才露出笑臉,道:“大人放心,人一定安全送到。”
賈環沒有再說其他,對於賈赦,饒他一條狗命他也不會好過, 還不如放他一馬,誰叫他大氣呢。
邢夫人帶著哭腔道:“老爺,這一路千裡,還是吃些吧。”
賈赦面色蒼白,忽然看向不遠處的賈環,憤恨道:“母親,環兒口口聲聲說都是一家人,如今眼看著我被流放,卻不施以援手,現在倒好,兩府中還有哪個能管的了他,母親,他分明就是想把賈家據為己有,母親一定要多多提防才是。”
賈赦看到賈環那得意的勁兒,心中怎會甘心,不說幾句賈環的壞話怎麽對得起他受的罪。
賈母聞言,臉色微變,氣的差點拿拐杖打眼前這個不孝子,惱道:“事到如今竟然還不自知,你做的那些事難道是環兒讓你做的不成?”
王夫人面色冷峻,捏了捏手中的佛珠,她都看在眼裡,東府裡還有府上,能管事鎮住他的人一個接一個都倒了霉,要說跟他沒關系,打死她都不信。
現在只有賈環一個在外主事,做官,盡管還有個賈政,但他是個不愛管事的,不管是內宅還是外面。
不過幸好還有個賈政,賈環再狠也不敢對父親如何。
賈赦最後歎口氣道:“母親府中如何了?璉兒怎麽樣?”
賈母不滿道:“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璉兒也不用受這一番罪,衙門已經說了,徒刑一年,以後不能再做官了。”
賈赦冷冷的道:“母親,本來沒什麽大事的,都怪璉兒哪個小雜種,把事情全部抖落了出去,這小王八蛋真是坑爹呀,隻恨當初為什麽沒有把他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