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坦白從寬

　寧國府

　賈環倒也不是想著一杆子把所有人弄走，畢竟府裡還要有人做事。

　懲罰賴家只是殺雞儆猴，好戲才剛剛開始。

　賈環拿著一疊厚厚的信封，笑道:“賴家貪墨府中的資產，想必各位已經知曉，但貪墨的人絕不僅僅只有他一家，我手中的信封都是你們當中人的證詞，裡面還有不少人的名字...”

　下面的管事們頓時心中一緊，果然還是來了，賴家的前車之鑒，讓每個人的心都開始提心吊膽。

　賴家的能量算是最大的，在賈母面前都說的上話，就這麽被賈環輕松給拿捏了，對付他們自然是不用說的。

　想起前幾天，賈環單獨見了他們每一個人，並且待的時間都不算短，信封裡想必就是一個個證詞。

　至於是誰會出賣自己，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每個人都有可能，想要討好賈環的也不在少數，誰心裡都沒底。

　賈環沒有理會他們緊張的神情，繼續說道:“本來按我的意思，是準備一個都不放過，嚴查到底的，轉念一想，還是決定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管事們屏住的呼吸這才放松那麽一下，心中大呼慶幸，不過還是疑惑，不知道賈環會怎麽處置上面的人，看信封的厚度，怕是在場的，誰都躲不過。

　賈環緩口氣，繼續道:

　“聖人雲:人孰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都是伺候府裡幾輩的人，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難看，但這家抄還是不抄，我把選擇權交到你們手上。”

　“除開正常的月利，賞賜之外，從府中貪墨的銀子你們自己寫個數交上來，隨後把銀子都給我補上來，這件事也就翻篇了。”

　下面管事則是好奇的看著賈環，自己寫貪汙的數目，那不是想寫多少寫多少，當然，花錢消災是每個人都願意的，原來環三爺是要錢來了。

　賈環看他們的反應笑道:“諸位，可別忘記我剛才說的，三個抄家名額，至於會落到誰家頭上，那就看你們的誠實度了，相差過大的我不介意多抄幾家，如果都比較合理，那不抄家也是皆大歡喜，只要以後安分守己，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總之，一切都在你們自己手上，寫多少可要掂量一下，都聽明白了吧，那就開始寫吧。”

　賈環已經吩咐把筆墨紙硯準備好，想好的人隨時可以上前，當然上面的數字只有賈環可以看到。

　管事們一個個都是心驚膽戰的在心中計算著自己貪墨的數額，面色土灰，比死了親爹還難受。

　一個時常被打壓的小管事，則是幸災樂禍的道:“三爺英明，一個個的在外頭過的比主子還闊綽體面，可不能輕饒他們。”

　這是為什麽呢，全因這位小管事沒什麽靠山，是被盤剝的對象，當然還有另外的小管事在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麽，發泄著心中的不滿，那時他花的銀子剛坐上管事的位置，這還沒回本就要被清算。

　賈環見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似乎是在商議著什麽對策，於是笑道:“你們盡可以私藏，看我能發現不能，到時候可就不只是抄家那麽簡單了。”

　聰明的管事已經在盤算交出多少私產來保命，這類人看的則是比較清楚，投機的人則是想著盡量多哦私藏點。

　賈環整頓賴家，一是有仇，二是殺雞儆猴讓剩下的人就范，三是收些銀錢充實族中銀庫，

算是哪裡來的又回到哪裡，四是立威，讓下面的人擺正自己的位置，有所忌憚。 經此一事，怕是兩府下人們會有不滿的情緒，但更多的還是忌憚，因為身後時刻會有一個索命的閻王在盯著。

　...

　榮國府東小跨院內。

　賈赦其實也知道了東府裡發生的一切，賴大家的早就過來討情，只是他沒摻和進去。

　賈母那邊明顯向著這小子，前兩次找了不痛快，落掉他不少臉面。

　寧國府的銀子說不眼紅是假的，本準備好好撈一筆，誰知道賈環早就派人把府庫給看管的密不透風。

　現在寧國府當家做主的明顯是賈環那小子，賈薔只不過是名義上的主人，尤氏則是只看護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榮國府裡的管事自然也是貪墨成風，賈赦自己就是最大的帶頭者，他一貫的風格就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當聽到賴升家裡抄出上萬的財產之後，就像紅太狼狼見到喜洋洋，自然的把目光盯到府中管事的身上。

　可恨的是現在管家權還在賈政夫妻手中，想要學賈環現在還不成，慶幸的是賈母那邊愈發上年紀，不怕等不到時機。

　不單單是賈赦，賈母屋裡此刻就已經聚集不少人。

　這麽大的動靜怎麽少得了薛姨媽，聽到風聲，就過來給賈母請安，順便打探一些消息。

　上次跟姐姐王夫人商討賈環的婚事，她始終都不給準信，心中的不滿不敢發泄出來，只能是來府裡更勤快了些。

　“讓姨太太看笑話了，你是個生意人，你覺得環兒這辦法行的通不?”賈母看向薛姨媽問道。

　薛姨媽聽出了賈母炫耀的意思，也有些好奇，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治家的法子，笑著回復道:

　“老太太說笑了，像環哥兒這麽有能力的人可不多，不像我們家，隻恨沒有個管事的人，我家文龍要是有環哥兒一半的作為，我也就知足了。”

　薛姨媽說著不免想起自己的兒子薛蟠，出去做生意已經有段日子，做母親的如何能不擔心。

　薛家的生意看似是她在管著，其實背地裡都是女兒寶釵在出主意，就算是這樣跟一些老掌櫃，老管事的打擂台，都把她給累的夠嗆。

　雖不清楚賈環此中有什麽手段，但依著她看來，最大的賴家已經被收拾，剩下的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賈母則是深深看了一眼薛姨媽，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卻是個不爭氣的，眼看著家業一點點的消散，沒什麽比這種事更讓人難過的了。

　賈母又何嘗不是如此，別看賈家子弟多，一個出息的都沒有，她甚至都有些懷疑，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所以才沒有花費精力去操心，都交給王夫人處理。

　幸好的是現在出來一個爭氣的孫兒，一個能當十個來用，又是做官，又是做族長，關鍵是做事雷厲風行，嚴謹又不失公證，大部分人都說不出什麽來。

　賈母等人在上面說話，底下的小輩們也都三兩成群的圍在一起討論著。

　“林姐姐，那些管事的會把貪墨的銀子還回去嗎?”探春在一旁問著還在思考的黛玉。

　黛玉微蹙的眉頭舒展開，撇嘴道:“環兒是你弟弟，他做事你還不清楚，怎麽反倒問我。”

　寶釵若有所思，不點而紅的朱唇輕啟，道:“有賴家的下場在，應該有一定的效果，至於最後怎麽樣，還要看結果。”

　寶釵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經營這家裡的生意，深知下面的老油條是多難纏，想要徹底讓他們就范跟服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我看環兄弟這次怕是要難堪了。”寶玉在一旁，悻悻然道。

　寶釵俏臉轉向一旁，盡管心中不同意他的看法，也沒出聲，黛玉則是直接無視了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的寶玉，剛剛還在跟邢岫煙跟寶琴聊的火熱。

　探春仰著俏臉，好奇道:“何以見得?”

　她雖然不清楚賈環賣的什麽關子，但她對自己這個弟弟可謂是有一定的了解，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寶玉等的就是這句，要是沒人問，他還真不好意思接著往下說，於是笑道:“妹妹以前挺聰明的一人，怎麽現在倒犯了難，府裡的奴才哪個不是狡猾之輩，想讓他們承認罪責，還要把吃到嘴裡的吐出來，怕是比登天都難。”

　寶玉說話隨心所欲，不會在乎什麽管事的身份，他只看自己的想法，反正沒人敢來惹他就對了。

　探春知道寶玉說的是事實，想來他們能看到的，賈環也一定能夠看到，應該不會考慮不到。

　......

　管家執事們糾結著，上刑場一般，一個接著一個上前寫下一個個自己思索很久寫出的數字。

　寫完還不忘看向賈環一眼，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臉龐，讓人不寒而栗。

　時間不久，很快就結束了，所有人也都退向了一邊。

　賈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個人的數目，抬頭道:“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在外面的執事我會找人親自找他們，對了，你們中間如果有人藏私，知道內情的找我舉報，可以得到贓款的一半財產，記得偷偷的，我會為他保密的。”

　最後一句話，在這幾十個執事的腦海之中炸開，堪比核彈，讓眾人內心翻江倒海。

　“三爺，上面的數...還...能改嗎?”一個管事大著膽子問道。

　賈環這招不可謂不狠，有的聰明人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寫上去，怎麽說都是奮鬥十年所得，有點自己的秘密藏銀的地方，這是很正常的。

　俗話說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要是被人舉報了，可就不僅僅是抄家了，就算把錢留在手裡，還要時刻擔心自己身邊的人，隨時防備著被人出賣，財帛動人心，還是主子明令提倡的，想必一些下人也不會放過這次一步登天的機會。

　賈環笑道:“能改，當然可以改，第一批更改的，允許他留下一成的財產，名額有限，只有五個，以修改的數目為準，取前五名，剩下的則只能留半成，你們可想好了，也別想著鑽空子，修改的數目要是沒有一成以上，那我的板子可是不長眼睛的。”

　果然一聽賈環這話，很多人就迫不及待，爭先恐後的上前想要修改原先的數目。

　事到臨頭不落在自己頭上，永遠感受不到壓力，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錢財就沒那麽重要了。

　最大背景的賴家都被收拾，收拾他們就顯的沒那麽困難。

　相比起賴家，他們最起碼還能留下一部分家產，以後還能在府裡討生活，這麽好的工作哪能那麽輕易就丟棄，不能貪墨，那也是別人擠破頭都進不來的。

　“明天天黑之前把銀子送到祠堂，會有人接待你們的，也別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半斤八兩，之前的一筆勾銷，以後大家好好做事，至於誰的數目寫的不對，歡迎大家舉報。”賈環最後提醒道。

　眾人皆答應一聲，不敢有任何意見，這時候他們才認識到當權者的權威。

　給他們體面的時候是真寬容，不給他們臉面的時候也是真嚴厲，他們不得不把心中的敬畏的那根線重新拾起來，審視自己的位置。

　當然中間也不是沒有好的，只是安分守己的人上不來，寧國府之中則是更加少見而已。

　榮國府中還算有幾個不錯的，小紅的父親林之孝還算是比較本分的，但是貪墨是風氣，他也避免不了，只是胃口沒有那麽大。

　賈環是開了天眼的，在賈府內憂外患大夏將傾的時候，林之孝還能有一番高論，也是有一些眼光的。

　父母如此，教育出來的姑娘也是聰慧，人品眼光自比別的丫頭更好些，這也是賈環不反感的原因。

　薛家院裡。

　今日寶釵被薛姨媽領著回了家裡，之前在賈母處，母女二人不太好說話，回到家裡自然不用避諱旁人，隨意交流著意見跟看法。

　薛姨媽歎道:“東府裡的事情，你覺得環哥兒處理的怎麽樣?”

　寶釵美眸閃爍著，柔聲道:“咱家也來幾年了，他們家的奴才有的比起主子都體面，尤其是東府裡更是不成個樣子，至於他處理的辦法，則是從未見過。”

　薛姨媽繼續道:“咱們家又何嘗不需要整頓，外面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下面的掌櫃還有管事，一個比一個難纏，你看這辦法能用上不?”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薛家的經現在已經不是難念那麽簡單，再過一段日子，怕是有幾個商鋪就該往裡面貼銀子了。

　這還是背靠著榮國府，才勉強保住京城最賺錢的幾個鋪子，要不然可就得啃老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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