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周六中午,滬海英、美、華三大商會聯合在國際飯店舉辦了一場商務酒會,作為美國駐華大使館助理武官、海軍少校、駐滬總領館一秘、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會新任警務監事、警務處新任處長,李君豪當然被鄭重邀請。
本來他是不想去的,但艾爾斯卻親自打電話給他,要求他和政務參讚希恩、商務處一秘漢普裡代表領館出席酒會。
當李君豪的車到達國際飯店時,工部局新任董事、美國商人富蘭克林·威利斯,警務處第一副處長、兼管總務處的貝裡·韋伯,分管律政處、兼管稽查處的助理處長奧維·法斯特等人,都在飯店門口迎接。
酒會上,新任工部局副總董的希恩意氣風發,接受著各方祝賀;漢普裡作為領館的商務一秘,也是被美國商會眾人高捧著,更別說李君豪這位新貴了!
當一身美國海軍製服的李君豪被簇擁著走進宴會廳時,引起了所有人的矚目,就連心中有不少怨懟的英國人也要承認,這位租界新貴的確是英姿颯爽、威儀赫赫,不過其針對英籍巡捕的打壓是不是太過了?
當然,還有同樣參加酒會的一眾日籍外交人員和商人們,他們看李君豪的目光就不是怨懟、而是憤恨了,但卻是毫無辦法,這讓他們非常鬱悶!
眾多的華商們卻是雙眼放光,以副會長賀豐民為首,一眾華商們紛紛湧上來迎接。在這些人中,李君豪隻認識賀東明,遠遠的就打了個招呼。
賀東明很興奮,搶上幾步,介紹道:“潘森先生,這位是我的父親……”
“賀會長,你好!”李君豪主動伸手道,“久仰大名。”
“你好,潘森先生,鄙人賀豐民,見到您很高興。”賀豐民與他握手笑道。
在賀氏父子的介紹下,李君豪認識了一圈華商們,另外還有各位夫人和少爺小姐們,大家都對他很感興趣,不過他卻注意到了一位姓鄭的小姐!
鄭蘋如,祖籍浙江蘭溪,父鄭鉞(英伯)、母鄭華君(木村花子),1918年出生於日本名古屋,先後就讀於民光中學和滬海法政學院,日語流利,家庭殷實,在1937年登上當時上海最具影響力的《良友畫報》封面,是此時滬海上層交際圈的名媛,在商界和日偽駐滬高層中都有很大的名聲。另外,因其有日本血統,被日方所信任,此時她還擔任著日軍報道部新聞檢閱室的電台播音員。
李君豪看著眼前剛被賀東明介紹的鄭蘋如,一方面感歎其青春美貌,一方面卻是在痛惜其之後的悲慘結局——此女就是後世電影《色戒》女主角的原型!
前世時,李君豪曾經專門了解過此女。在原本的歷史上,鄭蘋如在1937年全面抗戰開始後就加入了中統,當時其大學還沒有畢業,年齡只有19歲,就滿心熱血的投身了抗日大業中。她憑借母親的關系,周旋於日寇的高級官佐中,得到了大量的日本高層情報,只是一心反共的中統並沒有給予重視。
在後世台島軍情局內部出版的《情報典范人物》一書中收錄的女特工僅鄭蘋如一人,可見軍情局對其評價之高:“為順利執行情搜任務,鎮日周旋於日寇高官之間,委身寇讎,曲意求歡,犧牲個人美色換取國家情資,不僅毫無名利,也因與日寇漢奸往來,致家庭遭鄉裡唾棄輕視,家族蒙羞,門楣無光,惟鄭蘋如無所悔恨,漠視蜚短流長,此等情操,絕非世俗人所能做到。”
根據記載,
鄭蘋如曾和日本首相近衛文磨派到滬海的和談代表早水親重攀上關系,繼而又通過其結識了近衛文磨的兒子近衛文隆、近衛忠磨、以及華中派遣軍副總參謀長今井武夫等人。期間,她曾想綁架近衛文隆,迫使日本首相作出停戰讓步。當然,這個想法過於天真,但中統卻連嘗試的膽量都沒有! 鄭蘋如曾經提前探聽到汪逆精衛“將有異動”的重要情報,通過秘密電台上報重慶,但中統、二陳等人並未重視,直到汪逆公開投敵後,方悔之晚已!
其後,中統滬海區區長陳寶驊奉委員長命令要刺殺丁默邨,卻苦於無法完成,最後出昏招讓鄭蘋如使用美人計。
為了民族大業,鄭蘋如忍辱負重, 以學生的身份接近了丁默邨(其在民光中學當過校長),並將其迷住,製造了數次刺殺的機會,但執行刺殺任務的中統滬海站陳彬等人的行動能力太差,將機會全部浪費了……
逼不得已之下,鄭蘋如攜帶手槍去接近丁默邨、決定親自動手,卻落入到了敵手,其在酷刑下堅貞不屈,於1940年2月被76號秘密處決,年僅22歲。
在鄭蘋如被捕期間,日本人曾經以其生命為條件,要挾其父鄭鉞(當時任駐公共租界的蘇省高院第二分院的首席檢察官,之前是複旦大學教授)出任汪偽政府的司法部長,被鄭鉞以健康為由拒絕,因此痛失愛女,於次年病逝。
鄭蘋如的親弟鄭海澄,“七七事變”後,毅然從日本回國,加入國黨空軍,駕機與日寇搏擊於長空,於1944年1月19日在保衛重慶的空戰中壯烈犧牲。
鄭蘋如的未婚夫王漢勳,是鄭海澄的空軍戰友。1939年春,他曾兩次寫信約鄭蘋如去香港結婚,但國難當頭,鄭蘋如一再推遲婚約,兩人相約抗戰勝利後再完婚。1944年8月7日,王漢勳在衡山執行軍事任務時犧牲,時為上校大隊長。
後世時,鄭海澄、王漢勳的名字都鐫刻在南京航空烈士公墓的紀念碑上。
鄭氏一家,一門忠烈,當之無愧!
如果不是今天遇上這位女中英傑,李君豪可能一時半會兒都想不起來這些,但現在既然遇到了,他當然不可能讓悲劇再次發生;甚至都不願意她為了執行其上級不靠譜的命令,而既汙了清白,又浪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