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在瓢潑大雨中左手牢牢抓著司機的手腕,右手摁著他的肩膀關節。
司機的反應很快,強悍的戰鬥敏銳能力讓他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沒有抽胳膊,而是轉腰,又抬腿,氣血激蕩,雨水附著在腳上。這一腳破碎了空氣,打飛了無處雨水,轉瞬就踢到了張晨下巴前。
張晨只是獰笑。
神通?聖人、神明之法,空中生妙有,一招通神。
幾乎是銘刻在dna裡的動作一般,氣血運行,玄力跟隨,張晨雙臂扯動,神秘的條紋在手臂裡跳動。
瞬間,鮮血灑橫空。
一端肢體拋飛天際。
一條三品武者的胳膊,被張晨生生撕了下來。接著,他被慘叫著的司機重重一腳踹飛。
“你……你怎麽敢!!你怎麽能!”司機捂著臂膀,慘呼著。
他再控制不住雨勢了,瓢潑大雨驟然變小,淅淅瀝瀝的落在他的衣衫、寸頭上,冷汗與雨水順著他的大圓臉嘩嘩流下。
被一名預備役武者給傷到了。
這個局勢,將他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然後就是無邊的怒火。
他失魂落魄的走入雨中,將自己的胳膊拿在手中,平靜的眸子裡,血光閃動。
這位三品武者,動真怒了。
“小子,你激怒我了。”
張晨皺眉。
他本想嘗試將這一招用到司機的頭上,可腦袋畢竟是五感的居何處,何其敏銳。他能扯掉對方一條胳膊都是因為對方全身心的進攻,打的出其不意。
對於這個效果,他並不滿意。
少了一條胳膊,對方實力應該也會大打折扣?
“老師,您沒事吧?”
他扶起衣衫破碎,落寞的幾乎是被水和血浸泡的李佳圖。
“還有一口氣。”李佳圖搖搖頭,寬大的國字臉上都是欣慰,“你已經能傷到三品武者了?不錯,不錯。”
“老師你的傷……我給您包扎。”張晨看著李佳圖的慘樣,心裡難受得緊,撕扯下身上還算完整的衣服布料,纏在李佳圖的傷口上。
可……傷口實在是太多了,他穿著的是短袖和七分褲,布料確實有限。
李佳圖笑著搖頭:“無妨,只要度過了這關,在醫院裡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咱們武者的命,硬。”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是燃燒氣血,激發潛能,耗著生命力在戰鬥。
二品武者,和三品武者的差距太大了。
不修養個大半年,幾乎不可能恢復元氣。
劉月月下意識的後退。半步,驚懼的看著張晨。她不明白剛才那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張晨又是如何壓製住她下的毒的。
“這就是天才嗎?伱,你到底行不行啊?”她看向自己的合作對手。
“哼,無知。”少了一條胳膊的司機,突然冷哼了聲。
張晨攙扶著李佳圖,謹慎的朝司機看去。
司機的戰鬥力已經受損,而他們這邊是兩個人,他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拚了命也要保李佳圖周全。而且,在他的計算中,他們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很大。
李佳圖也是這麽想著的。
他們沒有留下司機的打算和能力。
但同樣的對方想留下他們倆,也需要付出很多時間。時間越長,他拖得越久,他們被發現的機會就越大。
但很快,張晨和李佳圖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非常難看。
只見那個來自東臨州戰神城的大圓臉四級拿出了他的香煙盒,
將煙盒中的打火機和十五根香煙隨手倒入水中。 接著,他從煙盒的底部扣出了一個包裹著錫紙的紅色小薄片。
一仰頭,吞了下去。
隨著他將那東西吃下,張晨、李佳圖頓覺周圍的環境都變得冰冷了起來。
雨水如同冰渣,顆顆冰涼透心。腳下的積水也是如此。
圓臉司機一手指天,一道水柱竟然逆著大地引力順著他的手流向了空中。水流越積聚越多,直接在空中,化為了一條數米長的水蛇。
水蛇在空中盤旋,漸漸凝結成了一道旋轉著的冰凌晶流!
“這怎麽可能??他是聖堂的人?”李佳圖的臉色黑的可怕。
控水,已經是很變態的技能了。殺傷力大的驚人。
可此刻,男人似乎不僅能夠控水,還能將水化冰?而且還能這麽靈巧,這麽精妙的掌控這股力量?
“哼,你們以為只有聖堂才有這種級別天賦武者嗎?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我們組織能夠發展這麽多年,真的以為我們還是一群散兵遊勇嗎?”司機不屑一笑。
“研究所研究出來的‘衝神丸’是我用來對付四品武者的。今天,你們有福了!”
他說完,突然一個招手。
十數名長的冰凌晶柱發出哢哢的響聲,如同水流卷向張晨與李佳圖二人。
如嗜人的冰龍。
在如此龐大的巨物面前,任何拳腳都變得那麽渺小。
這是屬於四品天賦武者的威能。
“跑!!!”張晨說道,拉著李佳圖離開。
可他的身體凝固了,水中,有奇妙的引力牽扯他的雙足,似有冰涼的手緊握他的關節。抬腿都費力,如何能逃?
這一招,最大的殺招,其實在在水下!
“你瘋了!!!你用這招的話,我們一定會被當局注意到的,組織安排的撤退方案也會被更高級偵查權限封鎖,我們甚至會遭遇更凶險的追殺!”劉月月大聲質問道。
官方對待反武教會的四品武者,與對待三品武者,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即便是在小地方,也不允許三品以上的反武教會武者行凶。
“我總要給我的胳膊報仇。”司機冷冷的道,臉上的肌肉沒有規則的跳動著,依稀能看到血管在他的皮下扭曲扭動,兩隻眼睛一會兒膨脹一會兒縮小,端的嚇人。“還有,我現在狀態很不穩定,你最好不要煩我。”
劉月月沉默,拉開了和司機的距離。
衝神丸,是組織研究出的還在測試中的藥品。能夠大幅度的增強天賦武者的天賦能力,用料神秘,一丸難求。
她根本就不知道四級身上還有這種東西,而且還將這玩意兒在洛城這樣的小地方用了,目的,只是為了襲殺張晨一個預備役天才。
這個世界,太癲狂了。
……
張晨和李佳圖前面還有一輛司機開來的出租車。
可隻片刻間,冰龍就旋轉著將出租車吞噬了!攪碎的鐵皮鐵屑、根根拉扯出的電線、塑料碎片、毛毯和棉坐都在一瞬間被攪碎碾磨成碎屑,融合在了冰龍中。
張晨咬牙,就要給這頭大家夥來上一拳。
一個人猛地將他摁彎了腰,喝道:“吃我一拳!!”
李佳圖出拳,冰凌只是旋轉,便將李佳圖的胳膊前胸攪入冰渣之中,快速碾磨。
卡擦哢嚓,發出巨大的,在攪拌機裡攪拌石灰的聲音。
“老師!!!不要!”
張晨拉扯著李佳圖後退,可他們被鉗住了,動彈不能。
冰與血,瘋狂撕裂著。
攪碎的動作,如同發生在張晨的心間。
他彎著腰,低著頭,不敢看這一切,更不敢聽。
血花落在他面前的水面,人間地獄。
終於,還是沒能擺脫死亡的局面嗎?還連累了李老師……
心在滴血,靈魂痙攣。
他聽到李佳圖,沉穩的聲音,溫和如他第一次走進教室那樣開朗和善:
“小晨,老師我雖是個武者,但也是個普通的人。普通人要做的就是認命,老師我早就已經認命了。”
在碾磨的聲音中,張晨清晰的捕捉著李佳圖逐漸虛弱的聲線。
“誰還沒有個仗劍天涯,斬妖除魔的夢想?老師我以前也有。但我的天賦啊,太笨,最後我夢醒了,低迷了好一會兒。但老師從來沒有後悔走上修行這條路,因為有人替我在走我曾經很想走的路。
老師我認命,但我絕沒有慫。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老師跟你說過,普通人的前面也可以冠上偉大、堅強、勇敢等名詞。老師沒騙你的。
只是你這麽好的天才和我一起喪命於此。沒能救到你,我很抱歉。”
“老師,老師……你不該來的。”張晨哆哆嗦嗦的說道。
沒有回答。
潑天大雨將他的嗚咽與淚水吞沒。
奇跡不會每次都眷顧他,再沒有奇跡發生了。
他不同意,他不同意。
他不同意這樣的結局。
但冰涼的世界殺死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那股冰凌攪弄著,最後也將張晨吞沒了。
半分鍾後,留下兩個殘破的身體。
……
劉月月站在原地,駐足良久,任由狂風暴雨透過薄衫,澆灌軀體。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恢復冷靜。
她努了努嘴,想說一句‘你不應該來的。’但她將這句話,吞進了喉嚨裡。
對死去敵人的憐憫, 本就是對他們的褻瀆。
“我走了,需要休息。你再去補一刀,然後找地方躲起來,三天后火車站見。”司機將煙盒塞入懷中,他的五官還是難以控制,有時候一隻眼突然從眼皮下跳出來,有時候,一根血管突然炸穿了皮膚,爆出一朵雪花。
但這些都不致命,他帶有充足的藥。
提起落在水中的短刃,丟在劉月月身旁,接著搖搖晃晃的離去。
劉月月頷首。
她小心地提著刀,四下看了下。
作為反武教會的“天才滅殺計劃”參與者,她的心理素質不可謂不強大,見證了這麽殘酷的一場殺戮,心態甚至完全調整了過來。
看著地上的兩個死的不能再死的軀體。
她看向了李佳圖的那具,揚起了短刀,進行補刀。
“對不起,但沒有辦法。就算是我是下水道的老鼠,我也想抬頭看看天啊。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樣,我不要孤獨的在失敗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裡。”
“所以,抱歉了。”
她揮刀欲斬。
突然一雙手從後面掐住了她的玉頸,隨手就將她手中的刀,飛速插入她的心口。
正中心臟。
她張嘴欲要說話。
那人便捂著她的嘴,將刀口狠狠的劃了一下,傷口切開,血水灑了一腹。
到死,劉月月也沒有看到殺她的人。
而殺她的人從始至終一句話未說。
那人身影,高大筆挺,孤獨落寞。
眼眸如刀。
他在很努力的忍住,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