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王堪真的很頭疼,先是斥候戰陡然間變得激烈起來。
原本王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斥候戰既然發生,對方能佔便宜,自然也有自己佔便宜的時候。
俘虜一兩個斥候,很容易就知道楚王劉聰援軍的消息,而且連冀州刺史王斌腦袋都被割掉了。
聽到這兩個消息後,王堪的腦袋都不由暈了暈。
自己兩面夾擊,共同出兵的計劃,還沒開始便已夭折了,更重要得是偽漢楚王劉聰居然過來了。
相對石勒這個好像是個人就能吊打的家夥,偽漢的劉聰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是漢晉長平之戰打敗劉琨王曠聯軍,然後幾次入侵洛陽,甚至圍困了洛陽的虎狼之將。
當初自己在洛陽時,見過劉聰麾下勇猛,這樣的對手自己頭疼啊!
但王堪都還沒有思索著應該怎麽樣解決,身為長史的裴憲,就果斷表態道:
“劉聰野戰無敵,我等過黃河與之一戰實乃下下策,還不如先退過黃河,再做打算!”
王堪表示,這件事情是真是假還無法判斷,且讓士卒去查一查這一件事情是真是假再說。
裴憲表示王堪愚不可及,但最終看在主帥是王堪的情況下,表示再看看。
然後王堪也開始主動派遣出斥候打探,首先探查到從魏郡那邊的確有大股兵馬大量而來的痕跡,看著天空之中飛揚起來的漫天灰塵,少說也有三五萬人。
同時,在石勒為了讓對面斥候有意看到王斌的石灰人頭的情況下,倒有意弄出一點破綻,讓斥候們能見到王斌的腦袋。
這兩個消息帶回來,王堪就頭疼了。
一個晚上,都在思索著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畢竟若劉聰帶著漢軍的主力過來了,那自己若是繼續待在黃河對岸怕是必死無疑。
雖然自己這邊一直在吹有二十萬大軍,但實際上也就只是四萬大軍而已。
而且其中大半還是沿途征召的郡兵,真正主力甚至不到一萬人,若真對上劉聰的虎狼之師,怕自己要想著怎麽死了。
王堪正在思索著著怎麽退兵,讓自己能順利退過黃河,但裴憲整合了兩個消息,果斷做出判斷,那就是劉聰真的派遣援軍來了,而且王斌已經死了。
那自己不想要死得話,就只有果斷跑了!
而裴憲這人雖然膽小如鼠,不理俗物,但卻德重名高,跟他爹裴楷很相似。
不過他爹有個以楷方衍的評價,大概意思就是他爹的能力跟王衍差不多。
這句話在現代你可以理解成罵人的話,不管怎麽說,他爹多少算是道德君子,比王衍多少好些。
而裴憲也很有自知之明,甚至在危機的情況下,更是發揮出了自身的潛力,果斷帶著一部分自己能夠掌握的精銳轉戰淮南。
因為裴憲就算用自己的腳指頭去判斷,自己都打不過劉聰。
自己來戰場是刷戰功的,聽說石勒誰都能刷,自己也過來刷刷,但真遇到硬茬子,那就看王堪你了,我在淮南為你助戰!
王堪看著裴憲那說走就走,轉戰如風的果斷,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被裴憲賣了,還是裴憲撤退時有古之名將的風采,機會都抓得這般精準。
但王堪唯一知道得是,裴憲帶著這群從晉廷出來的精銳離開,弄得原本自己想要封鎖劉聰到來的消息的計劃直接破產,
整個軍營頓時人心惶惶。 原本的郡兵都不知道劉聰是什麽人,但裴憲居然拔腿就跑,這讓剩下來的晉軍主力本能的好為人師,給這些郡兵普及普及知識,什麽叫做偽漢的第一猛男。
總而言之,整個軍營雖然還本能在維持秩序,但人心在裴憲果斷逃跑的這一刻直接散了!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苦難總尋苦命人。
就在這時候,匈奴漢國的軍隊就像聞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樣直接向自己的營地撲過來。
沒有技巧,全是蠻勁,石勒麾下的軍隊直接發動了三面強攻,幾乎隻半個時辰,心神動蕩的軍隊便被對方徹底擊潰,直接兵敗如山倒,王堪看著眼前一切充滿了迷茫。
“如果裴憲不跑,將士們士氣沒有動蕩,自己不一定能打敗對方,但終究有辦法防守下來的啊!”
王堪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如果重來一次,自己一定要把裴憲殺了祭軍!
但現在,王堪能做得只是拿自己手中的劍與漢軍廝殺,一直到無數長矛直接捅到腹部。
將軍百戰死,只是從此再也不能報君王了。
“居然死戰到底了!”劉泰看著王堪的屍體,不由感慨,“將其好生安葬吧!”
劉泰對這種戰場上死戰不退的將士或多或少帶著幾分的尊重,而且對他們也能理解。
在這世界只要是比較不錯的世家出生,那就算逃回去,多少也會相安無事。
畢竟因為九品中正製,越是頂層的世家允許失敗的本錢就越高,所以他們到了戰場上或是投降,或是逃跑對於頂層的世家來說挺常見的。
但對寒門一步步爬上來的將領來說,他們輸了,基本上是沒有機會東山再起的。
所以更多的是選擇戰死,用自己的死來換取晉廷對自己家族的照顧。
當然,這種事情在衣冠南渡之後就沒有這種覺悟了。
因為那是真的天下大亂,武將是稀缺資源,只要是經歷過戰爭活下來的,就算是打輸了人們對他們的容忍度也很高。
畢竟至少他打過敗仗,領過軍隊,吃過經驗,誰知道下一個上來的會不會比這個打敗仗的更差勁。
但現在,只能說王堪正好在這個時間點上,要是他不是死戰不退,而是帶著親兵逃生,實際上躲一個一年半載想保住這一條命,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這樣也就算解決了此次的戰爭,總算得到了喘息的時間!”張賓來到劉泰的身邊緩緩道,“這次能順利拿下王堪,真是全賴將軍籌謀啊!”
“我也聽石勒將軍說了,你在我計劃的基礎上補充了不少的謀劃,真乃大才啊!”
劉泰看著張賓,這種能在自己的戰略上進行進一步細化的人,劉泰真挺欣賞的。
但劉泰倒沒出口邀請,畢竟自己這虎賁將軍真說起來也就只是王彌的手下,本身並沒什麽開府資格。
自己對自己的士卒能培養,褚翜能作為自己的俘虜待在身邊待著。
但自己想要邀請張賓又能用什麽理由呢!?
自己什麽理由都沒有啊!人家憑什麽跟著你!
就憑你是穿越者?就憑伱打敗了敵人?
呵呵!這家夥需要得不是猛將,需要得是君主啊!
就好像在自己最無能為力的年紀,遇到了最想要擁有的人,劉泰也沒辦法啊!
“哈哈,劉泰將軍多虧此戰有你幫助!”石勒此刻過來,笑呵呵道,“將軍,接下來這些俘虜,準備怎麽處理?”
“一些青徐籍貫的士卒俘虜挑選出來給我,至於其他的俘虜,將軍看著辦就是了!”劉泰看著石勒笑呵呵道。
張賓聽到這話不由心中一震,再看向劉泰的目光微微一變,變得堅定起來。
因為張賓明白,劉泰跟自己到底不是一路人,他要回得是青州,是不會留在冀州的。
如果劉泰願意留在冀州,以冀州為根基,哪怕現在的劉泰看起來也就只是十五歲,而且還沒有後代,張賓也願意賭一賭。
但劉泰的目標既然是青徐,那自己到底不可能割舍了自己的宗族,跑到青州去的。
“好說好說!”石勒聽到這話倒若有所思,卻道,“可以細問嗎?”
劉泰道:“也沒有什麽好說的,當初被趕出了青州,終究是要回去的。
不僅我如此,我想叔父也跟我一樣的心思,那多用青徐士卒,將來也能更盡一分的力氣!”
“我懂我懂!”石勒點點頭,感歎道,“世人只見劉虎賁用兵如神,卻又誰見劉虎賁你在細微處都下這般的功夫!”
話語間,天空中開始飄蕩起白雪,劉泰伸出手來,倒有幾分感歎道,“下雪了!”
“這北方的雪下起來就很大,看起來這些屍體也不用費力掩埋,這雪一下,一下就是好幾個月,看起來我等也不需要擔心產生瘟疫的事了!”石勒不由感歎著說道。
“還是處理一下吧!”劉泰說道,“就算是不能給他們立碑,但至少入土為安才是!”
聽到劉泰這話,張賓對著劉泰微微行禮,表達了自己對劉泰的此舉的尊敬。
“劉泰將軍真善心啊!”石勒聽到了劉泰的話,卻是不由對著劉泰發出感歎。
但看著劉泰的目光,或多或少帶著幾分的距離與自卑。
因為劉泰是漢人,張賓是漢人,死得絕大多數是漢人,但自己不是啊,自己不是匈奴人,也不是漢人,自己是羯族人啊!
自己到底無法跟劉泰共情啊!
劉泰對石勒點點頭便告辭了,然後開始處理戰後的事宜。
補刀的補刀,挖坑的挖坑,埋葬的埋葬,在這大雪寂寥下,軍隊幽幽的唱著《戰城南》給戰死的戰士們歸送亡魂。
在大雪的紛飛之下,劉泰與石勒的軍隊也收兵回到鄴城休整。
而劉泰這一次也順勢擴充的軍隊,信都的軍隊,田禋的軍隊,甚至從王堪俘虜中挑選出來的青徐出身的士卒,讓劉泰這一次直接擴充到了一萬人。
當然,對比起劉泰,石勒這一次更是大翻身,他跟劉泰不一樣,他對士卒沒有任何要求,只要是能夠拿得起武器的,那就恨不得拉過來給自己當兵。
所以原本也就八千人,但現在直接擴充到兩萬五千人,真論起兵力來,可比劉泰多得多。
同時兩人也寫了戰報給劉淵,這次既然已經打了勝戰,那戰報寫得什麽也無所謂了。
而實際上兩人的嘉獎也很快就下來了。
因為進攻洛陽失利,以及石勒在飛龍山的失敗,讓整個匈奴漢國的士氣都挺低的。
所以,這一次賞賜,劉淵相當的大方,又或者說匈奴漢國正需要這樣的榜樣。
他授石勒為鎮東大將軍,封汲郡公,仍為都督、平晉王。qqxδnew
當然,而劉泰的獎勵則被封為了朱虛侯,不過,劉泰的軍職並沒有晉升。
因為劉泰的年齡太年輕了,不適合提升軍職,繼續提升下去,想要做二十歲的大將軍嗎!
不過,還好漢代已經出過一個至少比現在的劉泰還要變態的將軍。
所以劉泰居然還不是所謂的封無可分,也不怕劉泰將來沒有仗打,甚至進行封賞的時候,還能做到有例可尋。
那就是不提升劉泰,而是提升他所在職務的品級,甚至擴大所在職務實權,使得這職務成為一種位卑但權重的職務。
比如驃騎將軍這個職務,一開始也是雜號將軍,但硬是被霍去病乾成僅次於大將軍軍銜的頂尖武職。
同時因為匈奴漢國到底多少帶著幾分匈奴兩字,哪怕劉淵已經相當的漢化,但對兵權這方面卻也相當的不重視。
所以劉泰依舊是虎賁將軍沒變,但給劉泰麾下的虎賁軍正式冠名,授予虎賁將軍依舊有獨斷之權招募之權,但直屬士卒不得超過萬人。
因為匈奴一般以萬騎為限,所以變化成漢職,便弄成萬人為限。
當然,匈奴漢國也不會派人來查,但弩箭甲胄什麽的物資就給一萬人的數量。
匈奴漢國跟大漢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對兵權很不重視。
又或者說因為匈奴人的習性,對兵權的控制力並沒像大漢對兵權的控制力那麽大。
秉承著唯強是舉的本性,再加上匈奴再怎麽漢化也到底多少還有部落制度的痕跡,這就讓匈奴人控制兵權,就好像美利堅控制槍支一樣可笑。
或者說,限制虎賁軍的編制數量在劉淵看來已經是相當束縛了。
但這就跟外星人問你,每周工作四十小時,周末雙休,有午休時間,有年假,有病假,還有包三餐的工作環境,並且只能拿平均收入作為工資的工作你乾不乾。
所以,劉泰其實跟王彌的感覺一樣,感覺匈奴漢國賞賜起來就是大氣,給他打工好像也挺動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