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繁瑣的地祭,在眾儒士吃了蒼蠅般的膩煩中結束。
大秦君臣的不要臉程度,簡直突破了他們的想象。
黑的說成白的,還說的跟真事一樣,你們騙得了自己,騙得了天下芸芸眾生嗎?
堵得住悠悠眾口嗎?
如此行事,實在可笑至極,徒增天下人的笑柄而已!
不過,祭禮結束後,嬴政卻並未就此下山,俯視著山下文武群臣,朗聲道:“朕即位二十八載,已過而立之年,卻未立儲君。”
“今有長子扶蘇,剛毅勇武,寬仁有德,信人而奮士……”
“今冊立太子,為國儲君,萬民曉之!”
聲音落下,場面靜了片刻。
繼而文武百官,齊齊面向關中鹹陽的方向,揖手大拜。
此次東巡,扶蘇並未伴駕,留守在關中鹹陽,故而群臣遙拜,以示對太子儲君的崇敬。
這其中最高興的,要數前一刻還膩煩不已的淳於越和眾儒士,若非顧忌場合,顧忌嬴政當面,恐怕就要彈冠相慶了。
扶蘇自幼師從淳於越,研習的是儒家學問。
如今扶蘇為儲君,將來便可為二世皇帝,一位深受儒家學問熏陶的天下之主上位,這對於儒家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說不得,將來儒家便可與法家,在大秦朝堂平起平坐,甚至壓法家一頭!
嗯,這大抵也是李斯與趙高,要在嬴政駕崩後,合謀抬胡亥上位的原因,因為一旦扶蘇上位,法家臣子必然要失去以往的榮耀,甚至是直接失勢,被儒家壓下去,他們不甘心!
“朕膝下之第十八子,名曰子虎,今已束發之齡……”
群臣心思各異之際,山頂上的嬴政,卻再次開口了,聲音傳下山,百官忙是屏息凝神去聽。
但旋即,百官卻是愕然,所有人齊刷刷扭頭,看向那惡名昭彰的黑胖小子。
始皇帝突然提這頭宗室頑虎幹嘛?
趙子虎察覺到N多目光集中在自己臉上,不禁暗暗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大庭廣眾之下,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覺。
這讓他有種自己沒穿衣服的錯覺,很羞恥!
但可惜,今天不是昨天,他不能胡亂跳騰,分散所有人的注意,進而溜之大吉。
今天他是主角之一!
趙子虎只希望,嬴政給自己封官的雅詞,能稍稍短一點,趕緊結束了事。
“嗯……到年歲了,總不能一直閑著,便做個待詔博士,先磨煉著吧,將來也可為宗室賢臣。”
嬴政也不知是聽到了趙子虎的心聲,還是實在想不出甚麽雅詞,去昧著良心誇讚惡名昭彰的爛慫小子,所以極其簡短,極其大白話,草草給趙子虎封了官。
文武百官稍稍愣神,繼而齊齊垂下頭,揖手向趙子虎道賀。
只是,一個個的肩膀,都在微微抖動,看著活像集體染了風寒打擺子!
趙子虎目光掃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離自己最近的淳於越,以及眾儒士身上。
他們的肩膀,抖的最厲害!
“兒臣領命,拜謝父皇之封……”
趙子虎雙手為揖,向山上的嬴政行禮,拜謝官職。
而後,借著躬身行禮的時機,扭頭看向淳於越和眾儒士的表情。
他們一個個低著頭,竟是都在憋笑,憋得很辛苦,表情甚是猙獰!
“諸位師長,可是在笑話子虎無德嗎?”
趙子虎壓低聲音,質問道。
淳於越立即矢口否認:“沒有。
” 趙子虎惱怒:“我明明看到諸位師長在憋笑!”
淳於越:“公子看錯了……額咳咳……”
他雖不願承認,可卻被趙子虎的幽怨表情,給逗的繃不住了,只能以咳嗽掩蓋笑聲。
而他這一笑,直接便引發了連鎖反應,離得近些的眾儒士,也忍俊不禁的咳嗽連連。
這場面,真像集體染了風寒!
趙子虎丹鳳眼微眯。
看我笑話是吧?
我讓你們哭都哭不出來!
“父皇,封禪如此盛事,理應作畫以記,供後世瞻仰。”
趙子虎突然向準備下山的嬴政,朗聲諫言道。
嬴政腳步一頓,饒有興趣道:“如何作畫以記?難道如頌德石刻般,刻一副壁畫?”
趙子虎搖頭:“如此盛事,一副怎夠?當複製個千份萬份,明發天下九州,張貼於各郡縣鄉裡,供萬萬黎庶瞻仰!”
“如何複製?”
“請諸君莫動,兒臣臨摹作畫,後續自有妙法複製。”
“準。”
嬴政大袖一揮。
趙子虎左右看了看,找到好大哥王離,讓他去尋一塊油墨,以及一塊半丈見方的白絹。
王離頷首,自去尋找。
約莫刻鍾功夫後,油墨和白絹尋來。
趙子虎將白絹鋪在地上,讓四名禁軍銳士壓住四角, 自己則拿著油墨,沾了唾沫化開。
然後,趴在白絹上,撅著屁股開始作畫,不時抬頭看兩眼。
離趙子虎較近的韓非和淳於越,以及眾儒士紛紛伸著脖子觀瞧。
趙子虎沒甚麽驚天畫技,他能畫的也就是簡筆畫,而且水平極其有限,就是前世上學時開小差,在課本上隨手塗鴉的水平。
不過,勝在畫法新奇,抓住重點寥寥幾筆,已勾勒出一個人物形象,韓非和淳於越,以及眾儒士,倒也看的嘖嘖稱奇。
趙子虎先畫梁父山,再畫立在梁父山顛的嬴政,將之畫的尤其高大,幾乎有梁父山一半高大,通過十二旒帝王冠冕,以及雲紋袞服等重點,勾勒其身份形象。
接著,是畫梁父山下的文武百官。
趙子虎幾筆畫出一個小人,畫的又快又……醜,很敷衍的畫法。
但是到了畫淳於越等人時,他就畫的比較仔細了,通過儒冠等重點,勾勒他們不同於其他官員的形象,再著重突出了他們的歪瓜裂棗,腦袋大脖子細的、彎腰駝背的、山羊胡一邊長一邊短的……
淳於越等人原本還看得津津有味呢,可等意識到那些歪瓜裂棗是自己時,頓時氣的吹胡子瞪眼,直欲噴血!
這畫,可是要複製萬千,明發天下,張貼於郡縣鄉亭的。
往後天下百姓看習慣了,一想到儒士,便是歪瓜裂棗,這讓他們情何以堪,還怎麽立足於世啊!
趙子虎似乎感受到了淳於越等人的怒火,抬起頭向他們呲牙一樂,而後繼續低頭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