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五月的時候,我去黃浦公園散心,趕上附近發生了命案,據說凶手是一個洋人,巡捕在路口設卡盤查,隻查洋人,不查中國人。過關卡的時候,一個白俄湊過來,塞給我五塊錢,懇求我幫他帶出去一箱煙土,這麽容易就能賺到五塊錢,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結果,過關卡時,白俄被巡捕抓了,說是長得和凶手很像……”
葉建明擔心受牽連。
拎著箱子匆忙離開了現場。
回到家打開箱子一看,箱子裡根本不是煙土,而是十幾瓶顏色各異的玻璃瓶,另外還有一份寫滿俄文的信紙。
為了弄清楚瓶子裡究竟是什麽,葉建明到街上找了一個窮困潦倒的白俄,給了他十幾個銅板,把信紙上的內容譯成中文。
他這才知道,這些瓶瓶罐罐竟然是用來化妝的藥水。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嗎?
武俠小說裡經常有描寫。
這種東西有錢都買不到。
葉建明欣喜若狂。
不管怎樣,自己的武俠夢正在一步一步變為現實。
“那個白俄真的是殺人犯?”
許延麟問道。
葉建明搖搖頭:“不知道。我等了半個多月,他始終沒露面……”
“然後就被你據為己有。”
許延麟揶揄著說道。
葉建明說道:“那個白俄也不是什麽好人,拿他的東西,我問心無愧。”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好人?”
“藏頭露尾,鬼鬼祟祟,這種人非奸即盜!”
許延麟現在已經沒了興趣。
化妝術確實很神奇。
優點是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外貌。
缺點也同樣明顯。
化妝卸妝過於繁瑣。
在敵後使用這種東西,稍有不慎反而會成為麻煩。
就比如,萬一被懷疑到,在來不及卸妝的情況下,化妝術就成了無法抵賴的鐵證。
軍統的化妝術雖然簡單,但是勝在方便快捷,幾分鍾就能搞定。
許延麟說道:“建明,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這件事透著古怪,可不能隨便什麽人都說,當心禍從口出。”
“多謝提醒,江湖險惡,我會小心的。”
葉建明一臉嚴肅正經。
“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再見許大哥。”
“再見。”
“那個、許大哥……”
“什麽?”
“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當然算。”
“還有就是,我喜歡別人叫我夜風。”
“好的建明,我記住了。”
“………”
許延麟朝主街走去。
他的車停在永安百貨公司附近。
回到申江公寓,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鍾。
剛鎖好車門,舞女娜娜快步迎了過來,怎怎乎乎的說道:“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許先生呀,嘖嘖,幾天沒見,許先生這是發達了哦,都開上小轎車了。”
許延麟笑道:“我要是發達了,早就搬去大房子住了。”
“那你這是?”
“商社的車。”
“哦……”
“這麽晚了還出去啊?”
“哪有。我剛下班,看見你開車回來,就過來看一看。許先生,你們老板多大年齡呀?”
“四十多歲。”
“他喜歡跳舞嗎?”
“還行吧。”
“有機會的話,介紹我們認識認識唄,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
兩人說著話,沿著樓梯上二樓。
娜娜住28號房,剛好和許延麟是對門。
……
清晨。
許延麟早早等在佐藤社長家門外。
按照既定的日程安排,佐藤社長今天要去吳淞談一筆生意。
過了一會,佐藤社長匆匆出了院門。
許延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
佐藤社長坐進車裡,吩咐道:“去商社。”
許延麟提醒著說道:“社長,您今天不是要去吳淞嗎?”
“不去了。海軍要舉行閱兵式,要求日籍商戶必須到場參加。哦,對了,今天幾號?”
“三月七號。”
“對對對,三月七號,唉,年齡大了,記憶力也越來越差……”
談談說說中,轎車一路疾馳。
許延麟知道,軍統方面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這一天的到來!
剛到佐藤商社,隱約聽到遠處傳來軍樂隊演奏聲。
日籍商戶基本都接到了通知,很多人手舉太陽旗在街邊等候。
租界接二連三的出事,這次閱兵式並沒有大肆宣傳。
擔心民眾不捧場,這才要求日籍商戶站腳助威。
閱兵式的行進路線,早早就已經制定完畢,從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起,終點設在英租界工部局大樓廣場。
到時候,海軍陸戰隊司令長官鮫島具重將會發表演說。
演說內容千篇一律,繼續鼓吹日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話。
社會各界都要派代表參加。
對拒不參加者,全部列入特高課的黑名單,只要找到一丁點機會,肯定會變本加厲的施加報復。
許延麟也舉著一面小太陽旗,夾雜在人群中,充當拉拉隊。
震耳的鼓樂聲漸近。
六十人組成的軍樂隊,一律身著色彩斑斕的製式禮服,《軍艦進行曲》、《若鷲之歌》,輪番演奏。
軍樂隊過後,是由一百二十名士兵組成的步兵方隊。
再後面是裝甲車方隊、坦克方隊,甚至還有騎兵方隊。
隊列整齊劃一,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邊際。
一名日本浪人揮舞著太陽旗,聲嘶力竭的振臂高呼:“皇軍必勝!萬歲!皇軍必勝!萬歲!”
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托。
沒有這種人,萬一要是冷場了怎麽能行。
果然,道路兩旁的日本人也騷動起來,七嘴八舌一通嚷嚷。
許延麟揮舞著太陽旗,慢慢挪到了日本浪人身側,借著這家夥的風頭,順便給自己引來更多關注的目光。
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澀谷英明也來了。
在慕爾堂教堂,那名曹長和佐藤社長打招呼時,澀谷英明肯定注意到了佐藤社長身側的許延麟。
這種時候表現一下,對潛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澀谷英明也看到了許延麟。
剛開始覺得眼熟,很快就想起來了,這個人是佐藤商社的翻譯。
他今天身負重任,並沒有過多停留,快步朝步兵方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