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也不是很擔心。
毛瑟手槍已經被他藏起來了。
只等風聲過了再回來取走。
南田雲子站在街邊,逐一打量著隊列裡的這些人。
兩人來了一個四目相對。
孟三愣了一瞬,隨即看向了別處。
南田雲子心裡一動,對加藤巡長說道:“去把那個賣煙的帶過來。”
“是。”
“先搜他的身。”
“明白。”
加藤快步走了過去。
事實上,他也是特高課的線人。
過了一會,孟三被帶到了近前。
南田雲子審視的看了他一會,這才問道:“叫什麽名字?”
“孟三。”
“家住哪裡?”
“四馬路老會樂裡。”
“四馬路、怎麽到這裡來了呢?”
“閱兵式人多,買煙的也多,我們這些做小生意的,哪裡人多就去哪……”
“你認識我?”
南田雲子打斷他的話頭。
孟三搖頭:“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嗎?”
“真不認識……”
“可是、剛剛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很驚訝的樣子,這又怎麽解釋呢?”
“………”
“說!”
“那個、不太好說……”
“怎麽不太好說?”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南田雲子微微一笑:“你說實話,我就不生氣。”
孟三瞟了一眼南田雲子胸前的山巒起伏:“你這裡特別大,所以就……”
南田雲子臉色沉了下來。
孟三立刻閉了嘴。
南田雲子忽然開口問道:“大英雄多少錢一包?”
“啊?”
孟三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是賣煙的,不會連香煙多少錢都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剛剛沒聽清。大英雄是吧?兩毛。”
“翠鳥牌呢?”
“五分錢。便宜,平時賣的最多。”
“三炮台多少錢?”
“一毛二。”
“美女牌呢?”
“一毛錢。”
“有外國煙嗎?”
“有有有,三個五、老刀牌,還有……”
“老刀牌多少錢?”
“兩毛五……”
既然假扮煙販。
就要知道香煙的價格。
行動之前,柳戈青再三叮囑,讓孟三把各種牌子香煙價格背下來。
眼見孟三對答如流。
南田雲子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
孟三暗自松了一口氣,總算騙過了這個狡詐的女人。
此時,雪已經停了。
雪後的空氣格外清新。
“等一下!”
南田雲子叫住了孟三。
孟三轉回身。
愣愣的看著南田雲子。
南田雲子展顏一笑,對孟三招了招手:“走近些。”
孟三走了幾步,停身站住。
南田雲子皺了皺眉:“你怕我吃了你嗎?再近一些!”
孟三隻好又走近幾步。
南田雲子站的位置,是一個理論上的死角,要是有人想殺她,除非舉著槍衝到面前,否則絕不會有開槍的機會。
在任何時候,她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就比如現在,若是換做其他人,完全可以直接走過去,但是那樣一來,就會暴露在藏在暗處的槍口之下。
雖然,大多數時候,那個槍口其實並不存在。
孟三臉都紅了。
他和南田雲子處在一個鼻息可聞的距離上。
大庭廣眾之下,他還從未和一個女人靠的這麽近。
南田雲子身體略微前傾,像狗一樣在孟三身上嗅了嗅,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說道:“加藤巡長,把孟三抓了!”
加藤一聲喝令。
巡捕上前給孟三戴上了手銬。
孟三掙扎著:“你們為啥抓我?”
南田雲子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根本不是賣香煙的。”
加藤忍不住問道:“您的依據是什麽?”
“他身上的魚腥味。”
“魚腥味?”
“是的。”
“您是說,他是一個漁民?”
“那倒不一定。估計會有些關聯。”
加藤遲疑著:“可是……”
南田雲子截口說道:“我知道你想說,漁民也說明不了什麽。只不過,我還是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尋常……加藤巡長,這個人很重要,你親自審,千萬不能落到外人手裡。另外,特高課也會跟進調查,把孟三的戶籍檔案給我一份。”
“是。我這就派人去辦。”
加藤恭聲回答道。
兩人說的是日語,也不用避諱一旁的華捕。
……
第二天。
中午。
甜心咖啡館。
留聲機播放著舒緩的鋼琴曲。
許延麟獨坐一角,慢慢喝著咖啡。
他剛剛打電話約了柳戈青。
咖啡館距離美豐銀行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幾分鍾。
過了一會,柳戈青邁步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服務生很快送來了咖啡。
等服務生走遠,許延麟立刻說道:“昨天襲擊閱兵式的兩個人,一個是陶然,另一個是憲兵隊的澀谷英明!”
柳戈青剛喝了一口咖啡,險些嗆出來。
許延麟補充了一句:“貨車司機就是澀谷英明。”
“他為什麽要襲擊閱兵式?”
“不知道。”
“………”
“不過,這裡面一定有陰謀!”
“是啊,一定有陰謀……”
柳戈青恍然:“哦,怪不得,你會幫巡捕攔截貨車,原來你是想抓澀谷英明,揭穿他們的陰謀!”
“攔截貨車,主要是為了逼陶然跳車。”
“逼陶然跳車?”
柳戈青沒看到後面發生的場景。
“對。跳車起碼還有脫身的機會,跟著澀谷英明走,等於是自投羅網。”
見柳戈青還是疑惑不解,許延麟解釋著說道:“貨車四周的招貼畫都是易燃物,火勢上去的快,傳熱也快,車頂燙的待不住人,他只能選擇跳車。”
“原來是這樣……陶然怎麽樣了?”
“他暫時很安全。”
“你找到他了?”
“嗯,找到了。不過,巡捕房查的很嚴,他必須盡快轉移,我來找你,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
“這件事我來安排。”
在英租界,軍統的能量很大。
讓一個人安全離開上海不是什麽難事。
許延麟遲疑著:“我擔心,王站長那邊……”
“你擔心王站長會處罰陶然?”
“是。”
“應該不會。昨天,王站長也在現場,他親眼目睹陶然的身手,回去後跟我讚不絕口,還說這要是我們的人該有多好。哦,他以為襲擊閱兵式是中統安排的行動。 ”
“那我就放心了。”
“我們也有個麻煩……”
“怎麽了?”
“孟三被抓了。”
柳戈青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這都是巡捕房內線提供的情報。
許延麟想了想:“如果孟三把你供出來……”
“我明天去杭州出差,避避風頭,看看情況再說。”
“阿貴呢?”
“我讓他去鄉下躲幾天。”
“那還好……”
“我說的麻煩,主要是你。”
“我?”
“別忘了,孟三認識你。”
“你打算怎麽做?”
“實在不行,隻好對不起他了……”
柳戈青歎了口氣。
許延麟明白了。
如果孟三叛變,巡捕房的軍統內線就會動手除掉他。
“知道孫舞陽是什麽人嗎?”
“查到她的身份了?”
“查到了。”
“她是誰?”
“南田雲子!”
“確定嗎?”
“本來不是十分確定。上次,你讓我查那個淺野健司,兩相一印證,這才確定了南田雲子的身份。”
“淺野健司是什麽人?”
“日本老牌特工田中隆吉的學生,目前在中野特工學校擔任教官。”
“淺野健司和南田雲子又是……”
“他們曾經是戀人關系。”
柳戈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哦,對了,王站長要見你。”
“什麽時間?”
“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