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剛蒙蒙亮。
馬廠街。
日軍憲兵隊駐地。
澀谷英明尚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
戰時的軍人,總是會遇到各種突發狀況。
澀谷英明也早就習慣了。
他伸手抄起電話機。
“喂?”
“我是南田雲子。”
“南田課長……”
“你馬上帶人過來,我在四川北路。”
電話隨即掛斷。
澀谷英明立刻傳令集合人手。
憲兵隊設有特工組,主要就是用來對付藏在暗處的“反抗分子”。
他們都經過專門培訓,更擅長跟蹤抓捕這類工作。
特工組分為4個小隊,每隊12個人,全部歸澀谷英明管轄。
很快,兩個小隊集合完畢,乘車趕奔四川北路。
馬廠街距離四川北路很近。
十分鍾後,車隊到達四川北路。
澀谷英明下了車,四處張望。
身穿淺灰條紋西裝、頭戴鴨舌帽的南田雲子從暗處走出來。
快步來到轎車旁,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澀谷英明也跟著上了車。
“上一次,讓你排查來路不明的外鄉人,有結果了嗎?”
南田雲子問道。
澀谷英明說道:“還在甄別中、主要是人數太多,我們在租界沒有執法權,每一次都需要通過巡捕房……”
南田雲子截口說道:“附近有多少?”
澀谷英明一愣:“您說什麽?”
“我是說,以四川北路為中心,附近有多少可疑分子待查!”
“哦,大概有十幾個……”
“澀谷中尉,我不希望聽到大概也許之類的字眼!我要肯定的回答!”
南田雲子加重了語氣。
澀谷英明在心裡快速計算了一下,然後說道:“是11個。”
南田雲子點點頭:“今天的任務,就從這11個人查起。你帶來多少人?”
“兩個特工小隊,24個人。”
“把他們分成六組,立刻行動!”
“是!”
兩個特工小隊每四人一組,按照嫌疑名單分頭行動。
眼見人都派出去了,南田雲子這才說道:“澀谷中尉,知道為什麽這麽早就展開行動嗎?”
“卑職不知。”
“昨天晚上,虹口巡捕房全員出動,設卡盤查可疑人員,這種情況下,槍手若是冒險通過關卡,不是一個明智之舉。所以,我據此判斷,槍手最有可能的去處,就是在附近找地方躲起來。折騰了大半夜,他現在肯定睡的正香,我們這時候展開行動,會起到一個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那支手槍的槍號也已經確認,正是遇害軍曹的配槍,由此可見,兩件案子都是同一人所為,按照之前的線索展開行動,絕對不會搞錯!”
“哦,原來是這樣……”
“我相信,槍手就藏在那些嫌疑者當中!”
“南田課長不愧為情報專家,卑職佩服!”
南田雲子心裡也很得意。
分析了大半夜,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自認為嚴絲合縫毫無破綻。
澀谷英明從懷裡掏出一本藍皮日記本,雙手遞給了南田雲子,說道:“嫌疑者的情況,都在上面了,雖然不是很詳盡,但是也可以做一個參考。”
南田雲子仔細翻閱一遍,陶然的情況引起了她的注意。
兩名日本兵被殺當天,陶然忽然失蹤,沒有按時回到船上,感覺上嫌疑最大……
南田雲子略一思索,吩咐道:“去蘇州河!”
轎車朝蘇州河方向開去。
途中,澀谷英明問道:“南田課長,山口少佐遇刺事件,上面打算如何應對?”
南田雲子哼了一聲:“還是老一套,領館連夜發出照會,要求工部局緝拿凶手,沒新意,外交辭令罷了。”
澀谷英明說道:“如果能利用這次事件,讓我們的人進入巡捕房高層,將會從根本上扭轉被動局面,那樣一來,反抗分子也就無處藏身了。”
南田雲子輕輕搖了搖頭:“事件發生在虹口,工部局不會妥協的。”
澀谷英明眼珠轉了轉,看了一眼開車的司機,然後用中文說道:“想要令工部局妥協,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南田雲子也改用中文。
澀谷英明說道:“我聽說,海軍陸戰隊要在租界舉行閱兵式,不知是否屬實?”
“屬實。”
“您還記得盧溝橋事變嗎?”
南田雲子眼睛一亮,瞪著澀谷英明看了一會,說道:“你是說……”
澀谷英明緩緩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事關重大,要想成功,必須瞞住所有人,尤其是海軍那幫家夥!”
南田雲子沉思了半晌,臉上漸漸露出了笑意,說道:“澀谷中尉,你是一個肯動腦子的軍人,非常好!”
澀谷英明趕忙問道:“您同意了?”
南田雲子想了想:“就像你說的,事關重大,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回去後,我會向上面請示。”
“南田課長,這件事務必嚴守機密,否則的話……”
“我知道分寸。”
“是。”
“如果上面同意了,事成之後,我會為你請功的。”
“多謝南田課長!”
說話間,轎車來到了蘇州河岸邊。
遠遠的望過去,幾名特工組憲兵正在登船檢查。
南田雲子和澀谷英明下了車,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沿著河堤慢慢走著。
漁船每天停泊的位置不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
此時,陶然沿著木梯上到甲板。
聽到動靜,船老大也起來了,穿好衣服出了船艙。
“老大,我走了。”
“小陶,不是我不留你,實在是……”
船老大目光一瞥,一眼看見了堤岸上的澀谷英明。
他趕忙把陶然拉進船艙,慌亂的說道:“完了完了,他們來了!”
看著船老大緊張的神色,陶然立刻明白了,“他們”指的是誰!
船老大掀開門簾一角,指給陶然看,低聲說道:“那個穿洋裝的就是,他是領頭的。”
澀谷英明和南田雲子都穿著西裝。
陶然問道:“哪一個?”
“深色那個。”
“他是領頭的?”
“對!就是他!這家夥會講中國話,上次來船上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中國人呢……小陶,你快跑吧,他們肯定是來抓你的!”
陶然知道,從岸上走是不可能了。
水裡是唯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