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途中。
蔣安安噗嗤一笑。
許延麟看了她一眼:“笑什麽?”
蔣安安又笑了一會,這才說道:“我笑那個山本,看你拿出了槍,而且又會講日本話,嚇得立刻把欠帳結清了。”
“跟無賴講道理,純屬浪費時間。”
“你當時的樣子,比他更像無賴。”
“………”
“你是哪裡人?”
“天津。”
“天津人?”
“怎麽了?”
“家裡的花匠是天津人,你倆的口音好像不太一樣呢?”
“做我們這一行,最好沒有能讓人記住的特征。包括口音。”
“那、你家人呢?”
“他們都在天津。”
“哦……”
蔣安安欲言又止。
許延麟放緩了車速,四處張望。
蔣安安問:“你看什麽呢?”
“找電話亭。”
“你要打電話呀?”
“是你要打電話。”
“我打電話?”
蔣安安一頭霧水。
許延麟解釋著:“我帶著槍,不能去租界,你打電話叫司機來吧。”
“我家的車,巡捕從來不查。”
“主要是……”
“是約了女朋友嗎?”
“我沒女朋友。”
“到了法租界,我讓司機送你回來。”
“好吧……”
“明天陪我去一趟十六鋪。”
“………”
“我需要一個保鏢。”
“明天不行。”
“明天公休日。”
“明天我要去參加朋友的婚禮。”
“真的嗎?”
“真的。”
“在哪裡?”
“東福酒樓。曹家渡那邊。”
蔣安安轉臉看向車外。
似乎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許延麟開著車,無意中目光一瞥。
車窗倒影,笑靨如花。
……
第二天。
上午九點鍾。
黃埔公園。
柳戈青憑欄遠眺。
過了一會,許延麟走了過來。
兩人並肩而立。
柳戈青點燃一支香煙,暗中觀察了一會,說道:“除掉南田雲子,戴老板十分高興,內部通報嘉獎,陶然晉升中尉,授予六等雲麾勳章。你晉升少校,授予四等雲麾勳章,嘉獎令和勳章將來一並發放。從這一刻起,你就是少校了,恭喜你,許延麟少校。”
“謝謝。”
“何邢健叛逃,王站長已經知道了。”
“站長見到劉邡雄了?”
“見到了。劉上校對你大加讚賞,說你智勇雙全,人才難得。”
許延麟這才知道,短短半年多時間,劉邡雄已然升至上校了。
柳戈青繼續說道:“何邢健叛逃,造成的影響太大了,昨晚接到總部密電,要求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務必除掉此人!”
許延麟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掌握其行蹤,監視其動向。如有機會,可隨時鋤奸!”
“明白了。”
“你說吧。”
“最近幾天,76號人員調動頻繁,感覺像是有大行動。”
“大行動?哪方面的?”
“不清楚。我初來乍到,探聽不到更多的情況。”
“嗯,自保為主。”
“另外,76號行動隊隊長吳寺寶,以後要是遇到了,
千萬多加小心。” “他有什麽出奇之處嗎?”
“吳寺寶擅使雙槍,射程之內,幾乎彈無虛發。”
“這麽厲害?”
“我親眼所見。”
“好,我記下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
然後各自離去。
……
上午十點鍾。
許延麟步行前往曹家渡。
其實,武田少尉也只是隨口一問。
兩人平時相處融洽,沒可能無緣無故起了疑心。
東福酒樓地處曹家渡繁華路段。
對面是著名的奧飛姆大戲院。
許延麟邊走邊抬頭看牌匾,他沒來過東福酒樓,只知道大概位置。
街邊書報攤前,一個姑娘翻閱著雜志。
許延麟走到近前。
姑娘恰好一回身。
許延麟躲避不及,撞了一個滿懷。
姑娘跌坐在地上。
許延麟趕忙問道:“你沒事吧?”
對方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許延麟也不好主動上手攙扶。
姑娘秀眉微蹙:“好痛,扭到腳了……”
把人撞了,當然不能一走了之。
起碼先去看看傷勢。
附近有一家胡記萬春堂診所。
診所門上掛著一塊燙金牌匾:懸壺濟世,醫者仁心。
胡大夫四十多歲的年齡,慈眉善目,一副忠厚長者模樣。
見有病人前來,招呼著先診脈。
許延麟忍不住問道:“大夫,她扭傷了腳,這個也要診脈嗎?”
胡大夫正色說道:“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治標不治本。只有查明病灶,對症下藥,經脈通暢,方可徹底痊愈。”
術業有專攻,外行最忌質疑內行。
許延麟退到了一旁。
胡大夫問姑娘:“哪隻腳扭傷了?”
姑娘猶豫了一下:“右腳。”
許延麟起了疑心。
自己傷的哪隻腳,還用想嗎?
胡大夫診完脈,檢查了扭傷的部位,一副了然於胸的神情,拿過紙筆,問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開藥方,當然要問患者的名字。
“鄭若如。”
姑娘回答。
胡大夫飽蘸墨汁,刷刷點點開了一味藥方。
許延麟瞥了一眼。
目測之下,至少有二十多種藥材。
胡大夫傲然說道:“此乃我胡家祖傳秘方,先祖苦心研製十五余年,名為連花清淤湯,七日為一療程,兩個療程必定痊愈!無效退全款!”
鄭若如說道:“多謝大夫。”
胡大夫親自去櫃台配藥。
許延麟打量了鄭若如一會:“鄭若蘭是你什麽人?”
鄭若如很驚訝:“你認識我姐姐?”
許延麟說道:“認識。”
“真是太巧了……”
“腳還疼嗎?”
“還好。”
“能走路嗎?”
“恐怕不太行。”
許延麟沒搭話。
似笑非笑打量著鄭若如。
鄭若如臉色緋紅,低頭不語。
開完了藥,許延麟攙扶鄭若如出了診所。
“鄭小姐,你住哪裡?”
“萬宜坊。”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嗯。”
距離電車站還有一段路。
兩人沿街慢慢走著。
鄭若如右腳不敢受力,身體向許延麟一側傾斜,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
“鄭小姐。”
“嗯?”
“接線員不用上班嗎?”
鄭若如愣住:“你怎麽知道……”
許延麟說道:“只有接線員,才有可能監聽到憲兵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