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當鋪內,熟悉而又溫暖的地方,秋已至,今天零零散散的下了點秋雨,也許老天也舍不得讓這秋天的美麗快速到來。
今天的工作提前結束,我一個人穿過這古舊的小巷,走在這青磚鋪成的小路上,周圍古舊的房屋,偶爾看到一些老式自行車,地面上留下著今天下過零碎小雨點點水漬。
我走的很慢,感受著秋天的涼意。
我走的很慢,期待能夠忘記我的煩惱。
我有的很慢,想著能脫離一下這喧囂的世界。
我走的很慢,呼吸著空氣中的涼意,感受這裡古舊的味道。
青磚縫隙中鑽出來的雜草,也許是被雨滴砸過,挺起後顯的是格外碧綠。
旁邊的古舊樓閣房屋內偶爾也會傳來屬於這世俗人間的聲音,炒菜聲,孩童嬉戲打鬧聲,嬰兒啼哭聲。
當然了我也能夠聽到秋風吹過樹葉的紗紗聲,我想著每一次的秋風吹過也許都會帶走夏天的一絲綠意吧。
這個時間不是下班的時間,小巷內很少有人,我感受著秋天的涼意慢慢的走著,青磚碧瓦的古舊店鋪前還是那兩棵挺拔的冬青樹,碎雨撒過的痕跡停留在了那片綠葉尖的露珠上……
我抬頭看著即將走向黑夜的天空,今天……月亮一定很圓吧!
咯……吱!
隨著我的到來,典當鋪的門緩緩打開,屬於它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帝休給的清淨感,還有那盆紫色的茉莉花散發著甜美的香味,櫃台中間擺放的那個香爐依舊冒著白色的煙。
房頂三個紅色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這溫暖舒適的環境總會給我親近感。
赤紅如血的讖花。
消失的扶桑,曼珠沙華。
剩下三片碧綠桑葉的福印。
養在水裡的帝休。
長了一點嫩芽的返魂樹。
擺放曼珠沙華的地方我放了那盆紫色的茉莉花。
我拿掉了扶桑的花盆,香爐兩邊一側放著兩盆,一側放著三盆。
騙人的讖花,赤紅如血的花還剩下幾朵,應該有用!
三片桑樹葉,帶著萬物之福的福印,應該有用!
能夠帶走憂愁的帝休,應該有用!
即將長大,能夠讓亡魂復活的反魂樹,應該有用!
帶著一點蜉燭之靈的茉莉花,應該有用!
櫃台後的隔間上擺放著啤酒,太師椅還是擺放在熟悉的位置,我習慣性的坐了下來。
也許是懶的緣故,我身體朝後一靠,太師椅抬起兩條腿也朝後靠去,我側過身取下一瓶啤酒,再緩緩的坐穩,手心出現了那把封邪刀。
叭!
我在啤酒蓋子沒有反應過來我要開它的時候,一刀柄揭開了它的蓋子,一縷白煙冒了出來。
“咕咚,咕咚!”我拿起酒瓶仰起頭喝了幾口,讓胃感受到一股冰涼。
封邪消失在我的手心,我端起啤酒,坐在了太師椅上,閉起眼睛,聽一聽隔間小鈴鐺撞擊發出的輕靈聲響,我放空了我的腦袋,什麽也不去想,外界的喧囂,生活的苦惱,就讓我暫時躲避一下。
“嗯……”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宄令似乎傳達著信息,它好像和我是連在一起的,它不會發出聲音,但我能感覺到它的震動。
“今天是中元節啊!”
我看了看冥界傳出的消息,中元節鬼門大開,陰間的魂魄會來到陽間,再食一次人間煙火。
中元幽影倩,
月圓引魂歸,到時候需要我清理所有來到人間,不願意回去的魂魄,或許我可以…… “外面的月亮一定很靚吧……”
“嘿……嘿!”
我傻乎乎的笑著,然後端起啤酒瓶走出典當鋪,看著早已漆黑雲散的天空,尋找著月亮的位置。
“走起!”
我看四下無人,腳下快速踏起,飛在了典當鋪的屋簷上,碧瓦上我緩緩落下,這裡不高,可也足夠讓我看到明亮碩大的月亮了,我躺在了瓦片上,將啤酒卡住放在了瓦片上。
“老頭啊,你給的力量可真不錯……”
“可你把她帶走了啊……”
“不知道,好不好?”
“想來,一定會好的,白澤嘛,逢凶化吉嘍!”
也許……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我躺著想著,想著那個簡簡單單的姑娘,想著那個將心埋在曼珠沙華下的女子,想著那個有點路癡的清寥……
“咕咚,咕咚!”伸出手抓住了啤酒瓶,灌了兩口。
“一年一相逢,一歲一追思,中元節,對你們可真好啊!”我查探出宄令轄區地圖上無數個鬼魂走過鬼門來到了我的轄區。
“不知道……”黑夜萬裡無雲,明亮皎潔的月光照亮了世間,也照亮了他們歸家的路,不知……
“你好!”一道聲音從我身邊傳來,我疑惑的看了過去,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坐著一個短發女鬼,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圓呼呼的娃娃臉,穿著一件黑色的連衣裙。
“臥槽!”我看到她腳不沾地的樣子,猛的坐起大叫:“鬼啊!”
“別怕,別怕嘛……”短發女鬼快速搖了搖手,朝後飄了幾步。
“不去看家裡人,跑過來找我幹什麽?”我平複了一下心情,也許今天我比較開心的緣故,少了些冷漠,多了一些快樂,未去想我是冥界轄區的執法者,未去想我有老頭給的神秘力量,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你能看到我?”短發女鬼想到了什麽,湊過來看著我,一雙大大漆黑的眼神瞅著我。
“瞅啥?”我摸了摸我下巴上短小的胡渣想著:“難道最近變帥了?”
“不會吧?”
“嘿嘿,也許呢!”我不要臉的想著,迷惑的自問自答。
“瞅你怎滴!”輕靈悅耳的聲音傳來,敲碎了我的美好遐想。
“瞅我,得付費,一秒二十!”我張開手對著短發女鬼說道。
“我……我沒錢?”短發女鬼有些沮喪。
“你騙鬼呢?”我習慣性的說道:“不,你騙人呢?”
“現在的冥幣,動不動就一張幾億,幾億的,你告訴我沒有,沒有讓燒啊……”她肯定在騙我,鬼話不能信。
“沒有,我沒有家人!”短發女鬼有些沮喪,低著頭委屈的說道。
“那你怎麽出的鬼門,過路費哪裡來的?”我接著問道。
“我提前乞討,從其他鬼那裡要的!”
“要飯鬼,哎呦我去!”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都可以……”
“既然你沒有家人,那你來人間幹嘛?”我疑惑的詢問著。
“我就想看看,看看這美麗的人間,看看這溫柔的月色,感受一下秋風……”短發女鬼看著皎潔的月光,伸出手看著月光穿過手臂,再轉頭望著我。
“一個沒有親人的人,留戀著這世間的美好,這世間有這麽美好嗎?”我看著她滿是憧憬遐想的樣子好奇的想道。
“你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我對著她說道,接著便感受到哪裡不對勁改口:“有故事的鬼!”
“沒有啊,很簡單的,我哪有什麽故事呢?”短發女漆黑的眼睛鬼看著我說道。
“告訴我唄!”我湊了過去,躺在了瓦片上,拿起啤酒笑嘻嘻的追問道。
“真沒有!”短發女鬼堅定不移的說道。
“我給你燒紙,燒一大堆錢,怎樣?”我笑眯眯的誘惑她。
“你又不是我的親人,燒不過來的!”短發女鬼顯然不相信我。
“我能看到鬼,說明我異於常人,我說能就一定能!”我早就知道她會如此相問,說著準備好的說辭,其實我可以用宄令查探出她的來歷,過往,可顯然我想自己去聽,看一看到底鬼話能不能信。
“真的?”短發女鬼有些欣喜的望著我。
“真的!”我使勁的點了點頭。
“可我真沒什麽故事啊?”短發女鬼回想著自己的小半段生涯搖了搖頭道。
“那……”我想了想道:“我問你答怎麽樣?”
“你問,我答!”
“好呀!”短發女鬼想了想答應道。
“不許騙人啊!”
“嗯嗯!”短發女鬼看著我躺下正對著月光的樣子問道:“那我可以和你一樣,躺下嗎?”
“當然可以了!”我側頭看了看有些靦腆的短發女鬼道。
“謝謝!”短發女鬼躺在了瓦片上,學著我的樣子兩隻手放在了腦袋後壓在頭髮底下,看著遠處明亮不刺眼的月亮,任由月光撒在身上,感受著夜晚帶著秋意的風。
“你叫什麽?”我開始了詢問。
“我叫小夏,夏天的夏!”
“沒有姓?”
“沒有吧,他們都叫我小夏,說撿到我的時候在夏天,我說話聲音小,就叫我小夏!”小夏很自然的說道,並不覺得那是她的痛苦。
“小夏……”我叫著她的名字。
“嗯嗯!”她點頭回答。
“你在哪裡生活?”
“福利院唄,那裡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和我一樣。”
“你在福利院長大?”
“嗯嗯,從小就在福利院長大。”
“快樂嗎?”
“快樂啊,他們都對我很好,會做飯給我吃,會教我讀書寫字,小朋友們能陪我一起玩兒。
逢年過節會有人給我們帶來好吃的,還有王姨的粽子,李師傅的面條,張媽媽的衣服,小劉阿姨的字寫的跟她一樣漂亮。
陸先生最喜歡讓我們讀他寫的詩,寫的不好,我們會偷偷的在後面笑,他也不會生氣……”小夏回憶著屬於她的一切快樂。
“那你怎死的?”我有些好奇。
“生病,一種罕見病,無藥可解!”小夏依舊望著月亮,閉著眼睛感受著月光撒在身上的感覺。
“你想見見他們嗎?”
“我……想見他們……”小夏很想見他們,真的很想。
“我帶你去見他們吧?”也許是我突發善心,也許是我閑來無事吧。
“不用了,我想他們就好了,他們也會知道的!”小夏側頭看著我笑了笑說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想起那句不知道誰說過的話,應該很附和小夏的意思。
“對,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你說的真好!”小夏認真的說道。
“我會給你燒紙錢的!”
“謝謝!”小夏坐起身誠摯的感謝道。
“再看看,看看這個美好的世間吧!”我對著小夏說道。
“好……”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那皎潔的月色, 月光撒在了她黑色連衣裙上,這個十六歲娃娃臉的姑娘是這般的淳樸善良。
可我就不同了,我的手心拿出了宄令,看到了她痛苦,悲劇,快樂,善良的十六年……
一個被拋棄的孩子,炙熱的夏天把她放在了垃圾箱旁邊。好心的人將她撿起,帶到了福利院,開始了她孤獨而又幸福的時光。
她說的對,她是快樂的,有人對她好,可也不對,有人也會對她不好,排擠的態度,厭惡的眼神,背後的數落,屬於人類內心的醜惡正常又不正常的發生在她身上。
可這一切都沒有讓小夏失去原有的快樂,她很善良,記得一切對她的好,記得這世間的一切美好,忘記了他們的惡語相向,忘記了病痛的折磨,忘記了人間的不善。
也許她記得的是這世間的美好和她的本質吧!
“時間快到了,我要走了!”小夏回頭看著我告別道。
“好的,我會給你燒紙燒的!”我定會如約,再次重複是為了讓她放心而已。
“謝謝!”小夏起身朝著遠處飄去。
“小夏……”我叫住了她,月光下那個娃娃臉黑色連衣裙的小姑娘回頭看著我。
“你一定要快樂啊,一直這樣快樂!”我坐起身對著她喊道,送上了我所有的祝福。
“一定!一定!”她重複了我的兩個快樂。
“再見!”
“再見!”我和她相互招手告別。
………未完待續!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