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夏日,太陽仿佛能融化一切,但是肖堯現在感覺不到。
他坐在“錢櫃”門前的廣場噴泉邊,死死地盯著錢櫃的入口,好像那是一隻吞噬凡世欲望的巨口。
冷靜,冷靜,越是要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
肖堯抓了抓自己的頭皮,整理著眼前的狀況和自己的思緒。
身後噴泉傳來些許涼意和偶爾濺到後背上的水花,讓他想到了那個被沈婕拒絕的夜晚。
沈婕……
“嘟——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嘟——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沈婕,我這邊發生了嚴重的事情,需要你的幫忙。”
“我並不是要糾纏你,是真的有人命關天的事情。給我回電話。”
兩條短信發出去,如石沉大海。系統並沒有發來某某號碼已接收的提示,這就是說,要麽自己的短信也被拉黑攔截了,要麽對方關機了。
肖堯並不知道沈婕住在哪裡,現在是周六下午,如果等到周一再去市七女中堵她,恐怕小熊和鬱璐穎的家裡已經報案了,而自己已經作為直接關系人在局裡接受訊問了……
他站起來,兜兜轉轉找了一家小賣部,拿起玻璃櫃台上的聽筒,撥弄著圓盤。
無人接聽。
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肖堯把手中盤弄的5角錢硬幣重新放回兜裡,拿起手機撥打了另一個電話。
“喂,張正凱嗎?我是肖堯啊……對啊,哈哈哈。那啥,你是不是丟了一個GBA,拉在錢櫃了?……對對對,我今天給你找到了,伱說巧不巧?……哈哈哈哈,不用謝不用謝,行你把地址發過來,我回頭給你送過去?……也行,也行。哎對了,有一個事情啊,我找周曉瑩有點事,你有她電話號碼嗎?我上次忘了記了……哎,好,謝謝啊,你等等,”肖堯望向小賣部的老板娘:“能給張紙筆嗎?”
“喂?周曉瑩嗎?我是肖堯……哎呀,問別人要的。”肖堯熱情地寒暄道。
電話那頭,背景音好像很吵。
“你想幹什麽?”周曉瑩換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直截了當地問。
“你知道,沈婕她現在在哪嗎?”肖堯滿懷著希翼,問出了這個問題——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知道,”周曉瑩的聲音脆亮:“我還知道,她現在不想見你。”
“我知道,”肖堯賠笑道:“我是真的有重要的急事……”
肖堯含糊不清地向周曉瑩解釋了眼前所發生的事情。他提到了自己帶著兩個同學去錢櫃,而他們都失蹤了,又說自己“被拒絕調監控”,自然,有關鏡子裡的一切,肖堯一句也沒提。
“這你不找警察,找我們家沈婕有什麽用?”周曉瑩說是這麽說,但還是吐出了四個字:“水木年滑。”
“什麽?水木年華?”
“水木年滑,溜冰場。就離錢櫃不遠。”周曉瑩說:“不是我告訴你的。”
說著,女孩便掛掉了電話。
謝了,周曉瑩同學。
找到“水木年滑”並沒有花費太多功夫,因為它就在“小世界”商場的頂樓,離錢櫃只有兩三條街區。
肖堯一邊打聽一邊坐著電梯上了頂層,電梯門還沒有開,一陣震耳欲聾的音樂就鑽過電梯門縫飄進了他的耳朵。
“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烈烈……”
進到鐵合金大門裡,
肖堯看到,這個旱冰場足有半個商場面積那麽大,吵鬧的dj音樂和旋轉的宇宙球燈讓肖堯覺得好像置身於舞廳。 眾多青年,少年,或者青少年,手拉著手,在肖堯的面前呼嘯而過,時不時還有人發出怪叫聲。
肖堯不怎麽喜歡這樣的場合。
砰隆咚,一個小胖子摔倒在地,讓肖堯想到了還生死未卜的熊吉。
他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只是瞪大了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燈光閃爍中尋找著沈婕的身影。
幸好,沒多久,這首嗨歌就放完了,旋轉的球燈也停了下來,溜冰場恢復了正常的光照。接下來是一首抒情的慢歌。
“我像風一樣自由,就像你的溫柔,無法挽留……”
肖堯看到那個小個子女生在他的眼前呼嘯而過。
沈婕沒有和別人手拉手,而是把手插在自己的褲袋裡,獨自高速滑行。
她今天把頭髮綁成了高馬尾,斜戴一頂鴨舌帽,著黑色的上衣和卡其色的松垮闊腿褲,長長的褲腿覆蓋在溜冰鞋上,只露出一個鞋尖。
那件上衣不僅將她的曼妙身姿一覽無遺地勾勒出來,而且它的下擺離褲腰還有那麽幾公分距離,就這樣把少女吹彈可破的白皙肚子露了一條邊出來……甚至還能隱約看見小半個肚臍眼。
憑良心說,沈婕的身材也真不賴,雖然個子嬌小,但是各部分比例卻沒有任何不協調感。
此時的肖堯卻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他記得女兒沈天韻也曾試圖穿這種露臍裝出門,被他狂噴一頓強硬阻止了。
肖堯回憶起,這應該是自己第四次見沈婕的面,每次見她, 她的風格都不同。
從第一次的落落大方學生風,第二次去公園的鄰家少女風,第三次生日宴的典雅大小姐風,到這次的……社會女青年風?
“我推開你伸出的雙手,你走吧,最好別回頭……”
是的,此時此刻的沈婕,確是像一隻自由飛舞的精靈。
她的溜冰技術很高超,正溜、反溜、單腳溜,急刹,都不成問題,甚至,偶爾能做出幾個花樣溜冰動作。
這樣的女孩當然是全場目光的焦點,沈婕卻沒有在意這些,只是眯縫著眼睛,享受著屬於她自己的飛馳。
“老公,你喜歡我嗎?”肖堯想起那天沈婕問他的問題。
“喜歡。”其實自己並不真正認識沈婕,卻不負責任地給出了這樣確定的答案。
“你並不是喜歡我,你只是想找個人談戀愛,你愛上的不是沈婕,而是愛情。”
肖堯,你其實心裡知道,她是對的。
如果自己在鏡子裡聽到的,真的是沈婕的心聲的話,那是不是說明……?
“有沒有可能啊,開心的只有你自己,而我卻一直在扮演取悅你的小……小……?”
“啪”的一聲,一只有力的大手從後面拍在了肖堯的肩上,打斷了他的回憶,還把他驚地差點跳了起來。
待回過頭去看,原來是那天也在的“阿飛”。
“來了啊?”那阿飛高高興興地說。
“啊,啊,”肖堯應道:“來了。”
“沈婕!”阿飛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你們家‘愛人同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