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丈夫的責任
*本章又名《以愛還愛》
在家中以如此精心打扮的狀態出現,沈婕的外表給肖堯帶來一種深重的不安感。
他感到對方來者不善。
“小爸爸,我的燒餅呢?”沈天韻氣勢洶洶地責問道。
“呃……”肖堯說。
“說是去給我烘燒餅,然後人就烘沒了,一直到現在才回來,”沈天韻撅著嘴巴道:“你快去給我烘燒餅,不然不許你吃飯。”
“好好好,烘燒餅。”肖堯的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
“吃什麽燒餅?”沈婕責備道:“都吃飯了——肖堯,你別理她。”
“不礙事,不礙事。”肖堯一邊說著,一邊鑽回了2004年那邊。
一邊烘燒餅,他一邊陷入了沉思。
肖堯不是小孩子了。
當然,從法律上來看,他還是。
關鍵是這兩個多月以來,在經過沈婕、鬱璐穎、趙曉梅等人的輪番捶(tiao)打(jiao)之後,他早已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讀不懂空氣的傻大個了。
沈婕想要幹什麽,若說是司馬昭之心,倒也稍嫌過火。
起碼,這不太是肖堯想要的。
倒不是說有什麽道德上的包裹。
——自從確認了兩個沈婕的同一性之後,肖堯已經在心裡明白並確認,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們”都是同一個人。
同樣的,自己和正在密西西比州蹲大獄的那個肖堯,也是同一個人。
這並不是那種平行宇宙或是如《第六日》般克隆人的關系,而是真真正正的存在時間與邏輯上的連續性和同一性的個體。
倘若被關在西郊花園的那個女生割腕了,面前的這位姐姐的手腕上應該會立即出現疤痕。
等等,無緣無故地,我想什麽割腕?
總而言之,肖堯的抵觸來自本心,或者說生物性。
通俗地來講,就是他不怎麽喜歡她。
這麽說其實也不對——他喜歡她,無論是作為朋友、姐姐還是親人,他都願意和她黏在一起,僅僅是對她不來(fa)電(qing)罷了。
heisnotintoher.
平心而論,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無論是底子還是保養還是打扮,沈婕都已經很漂亮了。
可……哪怕是從14年過來的呢?哪怕是24年呢?這母親一般的年歲還是很難讓肖堯不心生芥蒂。
那香檳色的睡衣很好看,灰色的褲襪也很好看,如果是穿在“那個”沈婕身上的話……可現在,肖堯感覺到的不是誘惑,而是……別扭。
這部分內容完全不受大腦的管轄,純粹是費洛蒙的轄區,對此肖堯也無能為力。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能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寫歌詞總是很容易的,動動嘴皮子彈琴唱歌也是非常容易的,可不到真正面對的時候,人總是很難發現自己的軟弱。
他現在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掩飾住自己,盡量去愛她,盡量不要傷害到她的感情和自尊心。
或許,這就是所謂“丈夫的義務與責任”的一部分吧?
忽然,他想到了什麽,心裡一陣刺痛,翻燒餅的手也慢了下來。
將心比心,那個正被關在西郊花園家裡的女孩子。
她對自己來電嗎?
現在可能還不好說,但是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不來電的吧?
可是,她依然在陪著自己打電話,陪著自己約會,陪著自己做這做那,甚至陪著自己做一些特別親密的事情。
那時候她的感受,是不是跟我現在是一樣的呢?甚至還更嚴重。
但是她用她那17歲的小小肩膀扛下來了,給了自己無窮的幸福、滿足和快樂。
對沈婕肅然起敬和感激涕零的同時,他又心生出內省和愧疚來。
我,我真不是個東西……肖堯想。
小沈婕最開始對自己,一定不是來自費洛蒙的愛情,而是那源自宗教超性之愛的“夫妻之愛”。
……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消失在沈天韻的生活中,是她十歲的那年。
那這樣的話,其實已經過去四、五年左右了。
都說三十如那個什麽四十如那個什麽,不曉得喵麻麻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他毫不懷疑這位愛人同志的忠貞。
真的是辛苦你們了——不,辛苦你了,喵麻麻。
完成了這段胡思亂想,肖堯端著兩個熱氣蒸騰的燒餅返回了2034年,一臉寵溺地把餅放在了沈天韻的面前。
“吃吧,小咪咪,”肖堯說:“喵崽子。”
“喵嗚~”沈天韻作張牙舞爪狀。
“哦,原來她是喵崽子,我是喵媽媽啊,”沈婕舉起了紅酒的酒杯:“你們可真幼稚啊。”
“那是,我們幾個還都是寶寶。”肖堯戰術後仰。
“這孩子,說了多少次了,”沈婕抱怨道:“要吃飯了還在這吃零食,老是這樣說不聽。”
肖堯勸道:“哎呀,你隨她去吧,這又是什麽原則性的大問題嘛——而且今天主要是我的責任,是我答應給她烤餅,烤一半人不見的。”
“你是去見鬱璐穎了吧?”沈婕脫口而出。
“……”肖堯心下一驚。
沈天韻看向自己的眼神也略微有些微妙。
“我忽然想起來了,”沈婕像是在自言自語:“這麽大的事情我居然剛想起來——沈婕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要把你分一半給鬱璐穎,因為她要在米帝留學八年之類的話,還問我她做得對不對。”
“還有這種事?”喵崽子大驚失色。
肖堯腦門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避重就輕道:“我確實是去見鬱璐穎了——但是,我們是為了救你出來的事情。”
說著,肖堯便把西郊花園的偵查行動原原本本跟沈婕說了一通。
沈婕和沈天韻都緊鎖眉頭聽著,半響誰也沒說話。
“這事情……有點難辦啊。”最終,沈婕只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媽,”沈天韻出主意道:“要不你回憶回憶,看能不能想起來,當年這件事情最後是怎麽解決的?”
沈婕下意識搖了搖頭,肖堯卻趕緊接話道:“別別別別別,你別讓你媽去回想這個時間線的事情,對她不好。”
“哦~~~”沈天韻悻悻地扒拉了兩大口米飯。
沈婕依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說話,隻沉默。
“我剛才烘大餅的時候,又想起來一件事,”肖堯看向沈婕說道。
“嗯,你說。”沈婕看起來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媽,我吃飽了,”沈天韻一推面前的碗筷站起身來:“今天晚上盼望家有個派對,她喊我去玩,晚上我可能就住盼望家。”
“去吧,”沈婕波瀾不驚地說道:“她們家大人都跟我說過了,注意安全,別闖禍。”
“無有數呃,無有數呃。(我有數的)”
沈天韻說完,先後抱起沈婕和肖堯的脖子,各親一口,然後開始穿她的襪子。
“儂有數呃(你有數的)。”沈婕吐槽道。
肖堯的印象裡,沈婕其實是不太允許女兒在外面過夜的,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又是沈婕的安排和陰謀。
少年下意識地抱住了女兒的腰:“長生,今天就別去了,難得一家三口團聚,陪陪爸爸媽媽唄。”
“我跟盼望半個月之前就約好了,”沈天韻嘻嘻笑道,用力掰開了肖堯的手指:“是爸爸才應該多陪媽媽才對吧?媽媽本來今天晚上的飛機要走,為了你剛剛退掉票。”
你們果然是故意的!!!
沈天韻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後,沈婕抬起眼皮對肖堯來了一句:“我發誓,真的是她自己非要去的。”
“別別別別別別亂發誓,”肖堯趕緊說道:“這孩子就是自由散漫慣了,還是要多加管教。”
“嗯。”沈婕看似隨便地,隨口應了一聲。
“我剛才烘大餅的時候,又想起來一件事,”肖堯把這句話又說了一遍:“有沒有一種可能,未來已經被改變了,肖堯沒有入獄,或者刑期不再是40年了呢?”
沈婕:“……”
肖堯笑道:“說不定我們兩個飯還沒吃完,那家夥就已經拿鑰匙開門進來了?”
沈婕搖了搖頭道:“我剛才去拿我們的結婚證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目前看來沒有任何變化——你知道的,我剛從美帝坐飛機回來。”
“我知道,”肖堯道:“我就是提醒你,後面可以多關注一下這方面的可能性。”
“我知道,”沈婕點了點頭:“你放心吧。”
她好像又恢復了那種幹練的女強人狀態。
“那個,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肖堯吞吞吐吐道。
“你問唄,”沈婕說:“對了,我剛想起來,你奶奶呢?我記得你高中是和奶奶一起住的啊?”
“她上遊輪去過暑假去了。”肖堯說。
“哦,那你錢還夠用嗎?”沈婕的思維有些跳躍。
“啊?夠吧?”肖堯下意識地回答道,他好久沒查銀行卡余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夠還是不夠。
“我這邊的現金你04年應該用不了,還得給你換舊鈔,不知道比值會不會縮水,”沈婕繼續自說自話道:“你們那個年代的卡我應該也轉不進去——”
一邊說著,一邊摘下了自己的耳環、項鏈,放在桌上:“你先拿去變賣,價格區間的話我等會寫給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肖堯連連推辭。
沈婕不理他,一邊又去摘自己手上的鐲子。
“真不要!我有錢!”肖堯急道。
“你現在不是要想辦法把17歲的我從家裡弄出來嗎?”沈婕淡淡地說:“資金足夠的話,事情也會變好辦一些吧?”
“這……目前還沒想到要用錢的地方。”肖堯想了一下說。
“這些東西我有的是,你不拿就是沒把我當一家人。”沈婕有些生氣地說。
“行吧行吧。”肖堯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你剛才想問我什麽來著?”沈婕終於想起了肖堯的命題。
“我也忘了。”肖堯說。
他其實想問未來鬱璐穎的事情,又不好意思直接問,遂選了一個別的問題:“我其實一直有一種擔心,我如果把你從家裡拉出來的話,會不會反而害了你?他會不會和你斷絕父女關系?”
“不會,”沈婕乾脆利索地回答道:“我印象裡,雖然很模糊,但是我印象裡這件事情最後低頭的是爸爸。還有,爸爸這個人雖然毛病真的很多,但是歸根結底他還是愛我的。”
“真的嗎?”肖堯脫口而出,然後吞掉了最後三個字“我不信”。
“那,我就放心大膽地營救你了?”肖堯說。
“嗯,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幫你想辦法。”沈婕說。
“那個,還有一個問題。”肖堯問沈婕:“天韻不也是你們沈家——我們沈家的大小姐嗎,為什麽會住在我這破落戶房子裡?”
“這是你的要求,”沈婕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不希望她和我爸爸住在一起,這是你當時提出幫爸爸頂罪時,提出的條件之一。”
“這樣……嗎?就是為了躲開她外公?”肖堯說。
“是爺爺。”沈婕立刻提醒他。
“啊對對對,爺爺。”肖堯說。
17歲的你可不會這麽刻意地和我強調這些?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沈婕告訴肖堯說:“還有就是這裡離長青體校和訓練場都很近,很方便,而且舊房經過改造以後,宜居度還是可以的,再有就是培養天韻獨立自主的個性,免得養成大小姐脾氣,還有……”
“養成大小姐脾氣總比養成太妹好吧?”肖堯有些不認可地嘀咕道:“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
“很正常,”沈婕告訴肖堯:“人呢都是這樣的,就算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年齡階段都會有不同的觀點和想法,很難一成不變的。”
“是說也沒錯啦……”肖堯應道。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一種直覺,覺得沈婕沒說實話,或者說,沒完全說實話,有些避重就輕。
但他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麽。
不過,他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然後問出了他最關心的,第三個問題。
“鬱璐穎長大以後去哪了,你知道嗎?”肖堯問沈婕。
他沒能察覺到,女人臉上的不悅神情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