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兩手按在浴室的牆上,任憑嘩嘩的水流從自己的脖頸處流向後背,一直滴落到腳後跟。
有句剛句,今天是真的熱,東奔西走一天下來,能好好衝個熱水澡,還是極為愜意的。
肖堯在頭上打了一些洗發水,揉了一會,後退一步,讓蓮蓬頭噴出來的熱水衝到自己的頭上。
泡沫混著熱水一起往下流,這種洗發水的香氣讓肖堯感覺很受用。但隨著有一些順著臉頰流進嘴角之後,卻只有苦味。
這讓他回憶起,坐在網橋上時,所嘗到的那滴眼淚。
她的眼淚到底為何而流呢?
肖堯知道,自己只是假裝回答不了,自己提出的這個問題而已。
衝乾淨頭髮,他關掉熱水,撕開小賓館特供的小袋沐浴露,開始搓洗全身。
沈婕提出來的問題,自己真的能做出妥善的回答嗎?
沒人不愛看美少女尬舞,但是尬舞解決不了問題。
在食堂互相的喂飯也解決不了問題。
違反《守則》和《日常行為規范》的親密舉止,還是解決不了問題。
肖堯知道,沈婕在等他的回答,已經等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了。
他打開熱水,將滿身的泡沫衝掉。
沈婕她需要回家,早晚的事。自己雖然不舍得,但是也攔不得——沒理由攔著。
況且,自己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已經脫口而出了“你明天就回去吧”這句話,此刻雖然有點小後悔,但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需要考慮的是,沈婕提出的做“特殊的好朋友”,然後讓自己去跟傻妹“耍流氓”的十三點提議。
這個提議的核心,除了耍流氓,就是耍流氓。
在公交車上,癲癇發作以前,自己就已經傾向於反對這個提案了。
即使不考慮道德原則問題,他也相信,這是個美麗的陷阱。
但是,肖堯不敢直接出言駁回沈婕的“商量”。
首先,他覺得沈婕並不是突發奇想,而是有備而來。
一旦這妮子腦子裡認準了一個念頭,就不是打打鬧鬧哄哄抱抱可以糊弄過去的。
別看她個子小,裡面裝著的靈魂,可是堪比驕傲的瑪麗女王呢。
其次,沈婕雖然嘴上說“不急,你慢慢想”,可是卻有意無意問了好幾次,這說明她在期待著自己的答案。
第三,她雖然聲稱“我不會強行決定,一切以你的結論為主,我聽你的”,但是肖堯怎麽想,這都是讓自己體面。
如果自己不肯體面,女王應該不會介意幫自己體面的。
固然,她不太會當面出爾反爾,但是……既然自己已經讓她感覺到了壓力,那麽,只要壓力不減輕,等她回去以後,如果要對自己冷淡和敷衍,自己也會是全無辦法。
實際上,剛才在林蔭小道上的時候,她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反正,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高三都是要忙的,到了米帝,我們還是要分開的。”
自己有辦法掌控她嗎?
可能沒有。
自信點,去掉“可能”。
來硬的不行,來軟的就是唯一解了?
前恩師宋海建曾經說過,西西無解,魏駿傑——這應該不丟人。
《三國志·卷三十九·蜀書九》也說“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肖堯關上了浴室的水,拉開淋浴間的玻璃門,把大浴巾裹在腰上。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萬一,是自由呢?
是不被任何人,包括肖堯在內,禁錮的自由呢?
我能給她嗎?
他感到一陣茫然,原先準備好的一套自認為完美的說辭,
似乎變得千瘡百孔。——分割線——
這間128元的大床房雖不豪華,但布置得還算舒適,房間內整潔明亮,簡潔的裝飾令肖堯多少感到一絲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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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不算寬敞的雙人床,居於房間的中央偏右,床頭的牆上懸掛著一幅有點小清新的裝飾畫。
潔白的床單和被罩上面坐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肖堯和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朝夕相處了大半個月,此刻看著她的臉,已經不再像初見時,有那種被攝住靈魂的感覺,但當他嘗試著想用文字描述對方的美,一向自詡小有文采的他卻感到辭窮了。
搜腸刮肚半天,也只能湊出幾句“大眼睛水靈靈的”“臉蛋很小,皮膚超級白”“清純美麗,又帶著隱隱約約的距離感”“像天韻那個時代的精修CG畫”。
此刻,她的一頭短發疲憊地垂在白皙的脖頸處,那雙的小皮鞋已經被脫下來了,整齊地放在床邊。
她的白色短褲樣式簡潔,褲腿邊邊有一些人為設計的毛糙翻邊,露出來的大腿肌膚,就像肖堯描述的——白得幾乎像是會發光。
少女沒有注意到肖堯,她雙手抱著膝蓋,身體輕輕向前傾斜,眼睛專注地盯著打開的電視機,那電視卻沒有發出聲音。
肖堯的目光終於還是落到了,那對被白色運動短襪包裹著的小腳上。
運動短襪和普通的棉襪不一樣,無論是襪口還是襪身都非常緊實,緊緊地貼合腳面,勾勒出一幅絕美的曲線。
沈婕今天早上就是穿著這雙襪子,勾起自己的下巴,把自己喚醒去晨跑的。這雙襪子被穿在運動鞋裡晨跑,陪著女孩在教堂參加彌撒,跟鬱神父他們開會,中午時分,又被套進小皮鞋裡,在暴曬的陽光下,一路坐車從自己家到了南輝大學城,晚上又在T大校園裡走了一路,在網橋熱舞……
考慮到運動襪吸汗的特性,肖堯簡直很難想象這裡面會是怎麽樣的光景。
結果,令他意外的是,襪子的表面還是一片白色,只是不再如早晨時那般明亮。
少女的腳趾調皮地動了動,肖堯看到襪底有一丟丟的發黑,但是也很不明顯,幾不可見。
女孩子真是一種神奇的動物啊,肖堯想。剛才洗澡脫襪子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的襪子……算了,還是不要細致形容為妙。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沈婕圓滾滾的腳踝上方,印著襪子的品牌標志,襪子的紋路也已經被拉長拉細,緊緊地貼合在沈婕的腳面上。
肖堯走到床的另一邊,抬腿上了床,靠在沈婕的身畔。
他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啤酒罐子,隻覺得輕如鴻毛:“靠,這就一個人喝完了?”
“嘿嘿。”沈婕說。
賣萌一剛。
他拉開另一罐啤酒的拉環,喝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灌進喉嚨,泡沫微苦,帶著一點麥芽香。
他醞釀著,應該怎麽和沈婕開口。
沈婕原以為,肖堯洗完澡,就會直奔自己的腳而來,沒想到卻是坐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電視,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便輕手輕腳地爬過來,扒拉著肖堯的胳膊:“喵?”
肖堯聞到沈婕小嘴裡飄來的淡淡酒味,瞥了她一眼:“汪。”
“喵嗚~~~”沈婕頭枕著肖堯的一隻胳膊,一隻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光滑的大腿順勢擱在了肖堯的身上。
……
……
少年皺著眉頭,輕輕地推開了女孩,將她的腿放了下去,又伸出手捏住她的手腕,從自己的身上移開。
“喵喵喵?”沈婕抬起頭,瞪著有些迷離的大眼睛,伸出右手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問號。
盡管肖堯的靈魂高聳如東方之珠電視塔,但他的內心卻無法為其指明前進的方向。
倘若《血統II》國服宣布將於2個月後停服,哪怕不要月卡,肖堯也一定不會再有心情上去練級,打裝備,爆金幣,PK。
於他而言,對於沒有未來的事情,一切的互動和快樂都注定是索然無味的。
“好來,都要做好朋友了,”肖堯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這樣說道:“再弄就是耍流氓了。”
可那聲音,毫無疑問就是他自己。
“真的?”沈婕的頭猛地一轉,虎頭虎腦道:“你同意了?”
肖堯沒有說話,不置可否。
沈婕看起來有些高興,想了想,隨即把右手的食指頂在自己的嘴角:“那要不?明天再做好朋友?”
這下輪到肖堯在空氣中劃問號了:“你說明天就明天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行吧。”女孩的神情變得有些失落:“那,我去洗澡了。”
沈婕伸手勾住自己的襪筒,食指插進去,就要把運動襪往下拽。
肖堯想要阻止,隨後硬生生地逼著自己沒出聲。
少女把右腳的襪子褪下去一半,露出了白皙光潔的腳踝和半個足底。
肖堯眼巴巴地看著,幾乎就想要出聲投降了。
然後,她又“唰”的一下,把漏出一半的腳丫藏回了襪子裡。
“對,我說明天就明天,”少女聲音歡快地說:“怎麽,你不服氣嗎?”
肖堯還沒有反應過來,沈婕就以迅雷之勢把左腿往高一挑,然後左腳在肖堯驚疑的注視下,輕輕地擱在了他的肚皮上。
然後,在那裡勾了勾腳趾。
……
“大小姐,小的不敢不服氣。”肖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少女莞爾:“哼,這還差不多。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要給,你不能拒絕。”
“LonglivetheQUEEN!”肖堯高呼。
沈婕又調皮地“哼”了一聲,將右足踏上了肖堯的胸口。
這個距離,離鼻子已經有些近了,隔著中間的那點空氣,肖堯已經聞到了微微的酸和清新的汗味——這一點也不足為奇,畢竟沈婕和肖堯一整天都在毒辣的陽光下跑來跑去,滿魔都竄。
可即使是汗味,也不能掩蓋掉少女足尖上的青春氣息。
這種氣息帶著些許的甜美,好像是探險的旅途中,順手摘下的一朵野花。
肖堯注意到,她的襪面因為受到鞋子摩擦的影響,還是略微有些發黑的痕跡,盡管走了一整天,但襪底果然還是很乾淨的,僅有些許的灰塵,襪子的頂部有一條黑色的橫線。
少年沒有動,少女也沒有動,兩個人就這麽對望著。
肖堯知道,一罐啤酒不足以讓她醉,頂多是有些嗨而已。
“呼……”女孩子長出了一口氣,保持著這個把少年當成腳墊的奇怪姿勢,開口道:“我回去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天韻,知道嗎?”
“知道了。”肖堯努力維持平靜的語調。
“衣服不要亂丟,每天都要記得刷牙洗臉,每天都要洗澡,房間要收拾整齊,沙發不要堆得亂七八糟……”
“你還好意思說,”肖堯在她的腳上輕輕撫摸:“衣服亂丟那是你,我每天都在給你撿,沙發也是你堆的……”
“要好好學習,要是留級,我就真的不和你一起玩了,聽到沒?”沈婕自顧說下去:“洗衣服的時候,深色的衣服和淺色的衣服要分開洗,不然淺色衣服會染色,知道嗎?”
“你回去以後,內衣褲誰幫你洗?”肖堯問她:“住家阿姨嗎?”
女孩點了點頭。
“我還指望著哪天大小姐能幫我洗上一回,”肖堯輕笑道:“看來是沒啥機會了。”
“我今天就幫你洗——”沈婕驕傲地宣布道:“不過我不會,你要在邊上教我。”
肖堯一愣,本能地想客氣客氣,又擔心自己客氣了,她就不客氣了,遂點頭道:“好。”
“我回去以後,”沈婕告訴他:“一定會和你早晚安的,就算到了米帝也一樣。”
“那我們得一天說兩次早安,兩次晚安——每天中午一次,晚上一次。”肖堯強顏歡笑道。
“怎麽,你嫌煩嗎?”沈婕瞪眼道。
“怎麽會呢,大小姐說什麽就是什麽。”肖堯又灌了一大口酒,想衝走心裡的煩悶。
“你每天要把天韻做了什麽,她怎麽樣,發消息告訴我,還要拍照片,發彩信,”沈婕的雙足開始輕輕遊走起來:“如果她再夜不歸宿,你一定不能放過她。”
“好。”肖堯點點頭,他的鼻子酸得像泡在了醋碟裡,緊接著,兩行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劃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肖堯慌忙伸手去擦,女孩卻已經收回了自己的雙足,跪在床上爬了過來。
她幫肖堯擦掉了一邊的眼淚。
肖堯覺得臉頰上被她的味蕾刺激得癢癢的。
接著……
……
肖堯已經分不清,嘴裡的液體,到底是誰的口水,又是誰的涕淚。
“躺好了。”沈婕放開肖堯的頭,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鼻子裡發出一聲很輕的啜泣。
“嗯。”肖堯說。
沈婕再次爬到了肖堯的對面坐好:“不許哭了啊,再哭用腳給你擦眼淚。”
“那也很好啊。”
“惡心。”沈婕評價道,一邊再次將雙足擺在了肖堯的肚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