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這座城市卻已經熙攘繁忙了起來。
晨光透過高樓大廈的縫隙,灑到聖心堂的牆壁上,映照出淡黃色的光影。
聖心堂的外牆是古老的紅磚牆,斑駁的牆面上有著歷史的痕跡,格外沉穩而有韻味。
教堂的屋頂上有一排排漂亮的尖頂,反射著晨光的光芒。
“你為什麽認為和趙曉梅有關?”鬱璐穎不解地問。
神父辦公室的這個高個子少女的身高,超過了大多數這個年齡的同齡女生。
她穿著聖方濟各中學的校服外套和長褲,那是一套紅粉相間的運動服,並不太修身,卻依然凸顯出她清秀的容貌與高挑的身材。
鬱璐穎的校服長褲並不緊身,但她修長的雙腿輪廓依然被勾勒了出來。她的白球鞋看起來很乾淨,而白色棉襪則襯托出了她的腳踝曲線,給整個人帶來了一種清新自然的氣息。
“我也說不好,可能是一種直覺吧,”肖堯吞吞吐吐道:“你們還記得我生日會的那天,時間忽然停止的時候嗎?”
鬱波揚了揚眉毛:“記得——哦,對了,我當時在場,但又不在場。”
和昨天一樣,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下擺及踝,鎖骨下面的領口處貼著白色的硬紙片。
“當時趙曉梅在皂片間裡,好像是出去打電話的。她看上去和其他大部分人一樣,是不會動了的,為了安全起見,我出去把她丟了進來,但她摔倒在地上的時候,我隱約聽到她好像叫了一聲。”肖堯回憶道。
“叫了一聲,那又怎麽樣?”
“被摔了出個聲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我看你就是滿腦子想著別的女……”沈婕埋怨道。
“你們的集體智商下線了?”肖堯急得說話語序都亂了:“她要是真的被困在時間裡了,怎麽會叫?”
沈婕的上衣下擺恰好掩蓋住了她的腹部以下,突出了她的馬甲線,讓肖堯不由得想要觸摸一下。
他不得不在內心承認,如果她隻穿給自己一個人看的話,那確實也挺好看的。
“那,小沈,你怎麽看?”神父問沈婕。
“那個耍猴的帕拉丁男爵——”
“諾丁頓伯爵。”肖堯糾正道。
“行吧漢丁頓,這個人很明顯跟我們中的一些人很熟,而且對肖堯懷有敵意,肖堯,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肖堯托著下巴琢磨著:“跟我熟悉又懷有敵意的,要是在兩個月以前,這種男生那可真是一抓一大把。不過只看最近的話,王明算一個。”
“這人跟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沈婕追問道。
“也沒怎麽回事,”肖堯淡淡道:“也就是拆散了我和鬱璐穎——”
鬱璐穎莫名其妙道:“你說什麽呢?”
“然後暗地裡鼓動全班孤立了我一年,然後拔我氣門芯子,被龍哥和帶魚打了一頓。”
鬱璐穎不悅道:“宋老師說你指使同學打人,原來是真的?”
“我沒有,”肖堯氣鼓鼓地說:“但我希望是我指使的。”
“我當然知道你和王明的那點破事,”沈婕道:“我問的是,你到底怎麽惹他了。”
“我他媽——”肖堯脫口而出,又想到這是在教堂:“我也想知道。”
鬱璐穎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宋老師整你,應該正中王明的下懷,他開心還來不及,怎麽可能這時候跳出來捅宋老師一刀給你解圍?”
“萬一他跟宋老師也有仇呢?”
“你不知道嗎?自從宋老師來了以後,王明就是他的小跟班,”鬱璐穎告訴肖堯:“班上都在說,下學期宋老師可能會擼掉陳鹿的班長,給王明當。”
“我靠,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肖堯說。
“你就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遊離在班集體之外,還怪人家孤立你。”鬱璐穎揶揄道。
肖堯有些不悅。
鬱璐穎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頭,連忙轉移話題道:“而且,就算他跟宋老師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那也應該作壁上觀,等我們分出生死,他再下來摘桃子。”
肖堯點了點頭道:“這麽說確實不太可能。難道是帶魚?他老讓我給他介紹女朋友,還幫我教訓了王明,可莪光應承也沒給他辦事——哦對了,他不是也能在影時間自由活動嗎?”
沈婕撇嘴道:“我給他介紹過一個了,也不知道他倆談得怎麽樣了?不過要是帶魚有這個頓丁伯爵的本事,還用你給他介紹女人?”
“那是諾丁頓伯爵……”
“我記不住,這個名字有什麽說法嗎?”沈婕問。
鬱璐穎答道:“諾丁頓伯爵是傳說中,中世紀英國的一個俠盜,他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是羅賓漢。諾丁頓伯爵是他的——怎麽說呢,一個諢號吧。”
沈婕搖了搖頭:“切,我還以為好歹是個貴族,原來還真是個跑江湖的。看來也不是他了。”
鬱神父問:“誰?”
“張正凱啊,跟我們熟,小屁孩一個滿腦子行俠仗義,跟你不對付又不方便撕破臉,我就能想到的男人就這一個。不過他要是取名字,怎麽著也得來個白金漢公爵啥的,不會用這種江湖諢名。”
“萬一他的精神堡壘就是羅賓漢呢?也挺有可能的。”肖堯覺得沈婕的推理並不嚴謹。
沈婕不服:“你的精神堡壘是強製你自稱堂吉訶德的麽?只看形象就是一個盔甲騎士,你自稱圓桌騎士蘭斯洛特也沒人能拆穿你吧。”
“就是啊,我為什麽沒有自稱蘭斯洛特呢?想想都更帥啊。”肖堯有些懊悔。
“因為你傻實在唄。”鬱璐穎莞爾。
“不對!你們腦子都瓦特了!”肖堯忽然反應過來,掏出自己的那枚“硬幣”:“這是硬幣上標的堂吉訶德好伐,沈婕的硬幣上是瑪麗都鐸——”
“好了,”鬱神父開口道:“男的這邊暫時沒頭緒的話,那個騎摩托的女人大家有什麽線索嗎?”
鬱璐穎的眉頭又鎖了起來:“那是個女的嗎?我都不太確定。”
肖堯有些詫異:“是吧,那身材不是女的?雖然有點——”
沈婕呵斥道:“你就會盯著身材看是吧?”
肖堯忙自我辯護:“聲音也是女的啊。”
沈婕不再跟肖堯計較:“我還看不出來身材和聲音是女的啊,問題是她的舉止和氣質,總讓我想起《終結者》裡的液體金屬人,無論變成男人女人,都是那種冰冷梆硬的感覺。”
鬱璐穎總結道:“戴著頭盔,全身漆黑,是偽裝一點也不奇怪。”
“她不是藍色的嗎?”
“而且看得出來,她和那個羅賓漢不同,她是一點都不想與我們糾纏,一心要走,對羅賓漢誇張的表演存有不滿,所以也很難判斷她和羅賓漢的主從關系。”
鬱神父道:“算了,先假設她是女性吧。那麽這個摩托女和我們一進門遇到向導修女會是同一個人嗎?”
“那怎麽可能?”輪到沈婕詫異了:“就因為她們都穿一身黑,都看不見臉,都是女人……呃好像確實有點可能?”
鬱璐穎道:“如果我們假定她們不是同一個人,那麽昨晚闖進修道院的人,除了我們四個以外,還有最少三個人,分別是向導修女、摩托女和羅賓漢。其中後兩個是搭檔,他們的目標目前來看,是為了除掉宋老師的影子,理由或者說借口是所謂的替天行道。”
肖堯看了看沈婕,但她的眼神躲閃開了。
“那麽在這個假設中,向導修女究竟是誰,究竟想要幹什麽呢?”
鬱璐穎接道:“根據宋老師的說法,他知道向導修女的闖入,也知道我們會來,他還成功地,讓作為闖入者的向導修女,真的替他做了這個向導修女,領著我們這些闖入者,在裡面轉了一個大圈。”
肖堯接茬:“然後這個向導修女就跑掉不見了,我們跟宋海建正面衝突,羅賓漢二人組偷襲得手。”
沈婕作恍然大悟狀:“所以這個修女就是專門來打醬油的?這說不通吧?”
鬱神父接過話頭:“的確很奇怪。而且,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在指責宋海建搞火刑柱時,他沒有正面回應,而是拐到了那個所謂的‘畢業典禮’,也就是煉鋼爐去了。”
沈婕道:“他理虧就偷換概念唄,那老頭最會這個了。”
鬱璐穎搖頭道:“不,宋老師雖然很擅長偷換概念,但是對自己的殿堂,他一直是非常自傲的態度,沒理由專門在火刑柱的事情上拐彎抹角。”
鬱神父附議:“對,我也是傾向於宋海建對這個火刑柱是不知情的,所以一提到火,他就自然地想到了煉鋼爐。”
肖堯不解:“那這個火刑柱到底是怎麽回事?”
鬱璐穎分析道:“這個假修女,一路都在以旁觀者的身份帶路,只有那個火刑柱,她直接變成了行刑人。而且,在舅舅揭穿她並非宋海建的爪牙之前,我們誰都沒有發現那個火刑柱,而且我們下去的時候,火刑柱就消失了,場地直接換成了禮堂。”
鬱神父接著說:“如果火刑柱與宋海建無關,而是這個向導修女自己的‘私貨’,是不是很多疑問就解釋得通了?她前面乖乖引路,讓我們看到宋海建對男生的暴行,然後在這裡加一場戲,就是為了讓我們相信,宋海建也不會放過女生……”
“所以說,為什麽受刑人是趙曉梅的樣子?然後趙曉梅跟我說,她全不知情?”肖堯問:“啊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了,陳鹿有一輛摩托。”
“是機車嗎?”沈婕問。
“不是,是一輛小輕騎。”
沈婕切了一聲,肖堯趕緊解釋道:“殿堂,放大了她熟悉的意向,把她的摩托誇張化了,這很合理吧?”
“那羅賓漢就是龍哥了?”鬱璐穎摸著自己的下巴:“性格……完全不像啊。”
“好了,不要再東拉西扯了,我的推論你們覺得怎麽樣?”鬱神父道。
“很有意思,但是,全是假說,沒有證據。”肖堯點評道。
鬱神父歎了一口氣:“這已經死無對證了。但有一件事情我們應該知道,就是全說假話很容易被拆穿,想要騙到人,要訣就是講話九真一假。”
“那這個修女絕對不是來打醬油的,她希望我們跟宋海建起衝突,最好是不死不休。”
“所以假修女就算跟另外兩個不是一夥的,也是有著相同的目標。”
鬱神父輕輕地叩著桌子:“這樣看,修女和摩托女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就更加高了。”
鬱璐穎又想到了什麽:“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第一次接觸宋海建時,為什麽不直接動手,她很厲害啊,宋海建的戰鬥力又都在坦克上。”
“……”
“……”
大家好一會都沒能說出什麽,最後肖堯一攤手:“想不到什麽合理的解釋,總不能是她只能打咱們,不能打宋海建這麽奇怪吧?”
鬱璐穎還在思索:“還是那個問題——如果火刑柱是假修女搞的鬼,那為什麽上面的人會是趙曉梅呢?而且趙曉梅還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聖女貞德呢。”
沈婕撇嘴道:“她為了勾引肖堯下去唄,知道他護花心切,你和我都在上面,只能用趙曉梅來騙他了。”
接著,她又衝肖堯說道:“而且,整件事就是趙曉梅把你騙去的,我告訴你,你以後少跟她眉來眼去的。”
“呃……好,好……”
“肖堯跟趙曉梅的關系很好嗎?”
“沒有沒有,就是好朋友。”
“沒記錯的話,傻妹也是你的好朋友吧?”
“喂,別把我扯進來好伐?”
……
“好了好了,不要再鬧了。”鬱神父起身,中止了吵鬧:“以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很難找到真相,但我希望大家還是留意一下自己身邊的人,說話的時候要慎重。”
沈婕問:“神父,你為什麽這麽在意那兩個人?”
鬱神父搖頭道:“我不是在意他們,我是擔心他們會戕害無辜。”
“理解。”肖堯點頭道。
沈婕看了一眼肖堯,又看了一眼鬱神父。
鬱神父繼續分析道:“我問你們,你們覺得憑羅賓漢二人組的本事,如果沒有我們幾個人,他們要乾掉宋海建的難度大嗎?”
“我覺得不大。”肖堯評估道。
鬱璐穎說:“要我說,應該不容易,那個羅賓漢不也說,是他的什麽首次勝利。”
鬱波點頭道:“沒錯,他們把這種行為當作是‘替天行道’,但是能力又有限,所以這次借了我們的力。而下一次,他們又想玩超級英雄遊戲的時候,如果無力突破真正邪念深重的壞人的殿堂,自然就會把目標換成沒有太多邪念的,更加容易得手的普通人——我擔心,很快就會有無辜者遭到他們的襲擊了。”
“都形成殿堂了,還能是普通人嗎?”沈婕不解道。
“而能阻止他們的,就只有我們了?”肖堯不確定地說。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騎士老爺。”鬱波調侃道。
鬱璐穎補充道:“而且,向導修女是另外的人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畢竟有周琦的前車之鑒在。”
“對啊,”鬱神父一拍腦門:“這個周琦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咱們得安排個時間,跟她聊一聊。你倆中午要不別走了,在我這裡吃飯吧,也嘗嘗我的手藝。”
“不了,我和肖堯一會還有點事,家裡還有孩子的嘛。”沈婕婉拒了鬱神父的邀請。
“姐姐,我跟你單獨講幾句話。”鬱璐穎說。
沈婕看了鬱波和肖堯一眼,就跟鬱璐穎手挽著手走出了門外。
——分割線——
肖堯和沈婕回到家裡的時候,剛好接到了林主任打來的電話。
“喂,肖堯啊,我是林老師。”林老師的聲音有些疲憊,聽起來像是一宿沒睡。
沈婕不願意在04年的這邊房間久留,衝肖堯彎了彎手,便拉開了衣櫥的門。
“林老師你好。”肖堯吞了吞口水。
“我打電話是來通知你,”林主任隻字未提宋海建的事情:“原定於明天的特別補考取消了。”
肖堯想問“為什麽”,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好:“好的。”
林主任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高二開學的時候會有一次摸底考試,你一起參加,別超過三門不及格就可以升級,否則還是在高一年級強化鞏固一下,好吧?”
“好的。”肖堯不知道還能夠說什麽。
電話的那頭陷入了沉默,以至於肖堯懷疑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
“喂?林老師?”肖堯說。
“你以後就老實一點,”林主任說:“謹言慎行,不要總是出么蛾子,不然你總有跌跟頭的時候,靠運氣總是走不遠的。”
肖堯覺得鼻子酸酸的,很感動:“林老師……”
就在同一時刻,沈婕坐在隔壁房間的床上,和沈天韻說著話。
“韻韻,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問你,今天希望你能和媽媽說實話。”沈婕坐在沈天韻的床上,右腳踩在床沿,玲瓏的玉手正隔著襪子來回搓著趾間的肌膚。
“問唄,還一本正經的。”沈天韻坐在飯桌旁,仰頭灌下了一口冰鎮的可口可樂:“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啊。”
“你爸和我說,”沈婕斟酌著詞句:“你告訴他,他在三十歲認識我以前,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我是這麽跟他說的沒錯。 www.uukanshu.net ”沈天韻點頭道。
沈婕把右腳的襪子摘了下來,低頭蹙眉:“這是真的嗎?他真的從來沒有交過……前女友什麽的嗎?”
沈天韻愣了一下,笑道:“小媽媽,你怎麽忽然關心起這些來了?談沒談過,重要嗎?”
“重不重要你都要跟我說實話,”沈婕瞪眼道:“你為什麽要騙他?”
沈天韻站起身來,彎腰拿過自己的小藥箱,從裡面翻找出一支軟膏,遞向了沈婕:“別摳了,一會破了。”
“我問你話呢!”沈婕說。
……
……
肖堯接完電話,和林老師道了別,拉開衣櫥的門,穿過鏡子,敲了敲門:“MayIein?”
“進來吧!”也不知道回答他的是哪個女孩。
少年走進了女兒的房間,看到沈婕坐在床沿,把右腳的白色運動襪小心翼翼地拉到腳踝處,雙手停在那裡,微微扯了一下,使襪口緊緊地貼著皮膚。
隨後,她旋上了一個像小牙膏一樣的東西的蓋子。
“中午吃什麽呀?”肖堯問。
“吃吃吃,你就光惦記著你那點生理需求嗎?”沈婕把包裹在運動襪裡的腳伸進塑料拖鞋裡,隨口懟道:“下午我們要跟傻妹一起出去,中午在外面隨便吃點什麽好了。”
“下午跟傻妹一起出去?我知道這事嗎?”肖堯瞪著迷離的雙眼問道。
“你現在知道了。”沈婕的嘴角揚起了微微的弧度。
“你們什麽時候約好的?”肖堯心平氣和地問道:“既然這樣,中午為什麽不在教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