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波開著他的黑色轎車,直接把肖堯、沈婕和鬱璐穎三人放到了肖堯家的弄堂門口。
“肖堯,幫傻妹拿拖鞋。”剛一進門,沈婕就指示道。
“哎。”
“無自噶來,無自噶來(我自己來)。”鬱璐穎慌忙道。
她輕輕地彎下腰,打開放在門口的鞋櫃,從裡面找出一雙白色的平底拖鞋,“啪”的一聲丟到地上。隨後,她手扶著牆壁,抬起左腳,用右手扶住黑色露腳背小皮鞋的鞋跟,將它脫了下來,動作緩慢而優雅,仿佛是一場細膩的舞蹈。
雖然被包裹在不透明的黑色褲襪中,但五隻細長的腳趾依稀可見。
這條襪子是由柔軟光滑的材料製成的,黑色的面料緊致地包裹著她的腳面,將她美麗的足部曲線展現得淋漓盡致。
和沈婕七百塊一條的褲襪不同,鬱璐穎的腳底已經有些起球了,卻因此顯得更加真實、可愛。被勾勒出的足弓線條,令人不禁想起古典舞蹈中女舞者的優美姿態。
襪子纏繞著她渾圓的腳後跟,讓肖堯忍不住想要親吻一下。少女的腳踝纖細優美,像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襯托出她完美的腳型,和以往一樣,令少年怦然心動。
“看,再看,要不要把眼珠子貼上去?”耳邊響起了沈婕不無醋意的聲音。
“姐姐。”鬱璐穎已經如法炮製,脫下了另一隻小皮鞋,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
肖堯趕緊若無其事地,把目光劃到了沈婕那雙,同樣被包裹在黑絲中的秀足上。
他看到沈婕和鬱璐穎同時把腳伸進拖鞋裡,然後把皮鞋在鞋架上放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堯好像聞到了從鬱璐穎小腿上傳來的淡淡……奶香?
“傻妹,”沈婕邊說邊往臥室裡走:“個赤佬是隻色狼,變態,儂之後來幫伊補課,伐要穿麽子(襪子)。”
“噢,好噶。”鬱璐穎貌似乖巧地點頭應道。
肖堯:“?”
剛回房間裡,沈婕就鑽進大衣櫥去換衣服了,鬱璐穎則略微有些拘謹地坐在了那張牆角的硬沙發上。
肖堯找到床上的空調遙控器,“滴”一聲打開了那老舊的空調。
他心裡很清楚,沈婕急著去換衣服,並不是單純出於炎熱。
其實肖堯一直覺得沈婕穿那身長裙和褲襪還蠻好看的,但是當她穿成這樣,和同樣著長裙褲襪的鬱璐穎站在一起時……
嗯,沒有對比沒有傷害,這簡直是一種迫害。
肖堯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鬱璐穎,這身衣服讓她更顯瘦,更修長,也更進一步凸顯出身材比例的優勢。
少年一直覺得女孩子的身高無傷大雅,直到今天才反應過來,穿衣服的時候,視覺效果是真的有差。
肖堯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麽沈婕喜歡穿短褲和短裙了。
“你能不能別一直盯著我看了?”鬱璐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瞼。
肖堯連忙把目光移向了旁邊地板上的一處小黑點:“咳……”
然後,硬著頭皮,厚著臉皮說道:“可是,不是你說,要做我女朋友的嗎?”
“……那你看吧。”幾秒鍾後,肖堯聽到一聲更輕的回答。
“我……”
肖堯剛說了一個“我”,衣櫥門就已經被打開了,裡面依次鑽出來兩個短頭髮女孩子。
稍矮的女孩子穿著紅色的大T恤,下擺遮到了大腿處,看上去像是一件睡衣。她身材嬌小,戴著XXII狀的發卡,中短發下面露出光潔的後脖頸,她的雙腿纖細修長又嬌嫩,沒有穿襪子,隻穿著拖鞋。
比較高的女孩子穿著綠色的夏季睡衣,露出了她白皙的肌膚。她的短發整齊地梳著,微微卷曲,眉目之間散發著一股俏皮的氣息。她的身材婀娜多姿,同樣沒穿襪子,小腿卻因為長期鍛煉而顯得特別結實。
綠衣服的女孩子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臉上透著睡意,但她的美貌仍然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鬱璐穎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傻妹,坐。”沈婕走到沙發前,抱著鬱璐穎一起坐下,坐在她的身邊介紹道:“這是沈天韻,我女兒。”
鬱璐穎小心翼翼地說:“我們應該是已經見過了。”
“昨天晚上你給肖堯補課的時候,我和這孩子說好了,”沈婕翹起光潔的大腿,將右手的手肘擱在鬱璐穎的左肩上:“我和她說了,你會在我不在家的時候照顧好肖堯,幫他補課——她會和你好好相處的。”
“呃……”鬱璐穎說。
“天韻,怎麽不叫人呐!”紅衣服的女孩朝綠衣服的女孩投去了不滿的一瞥。
“人。”沈天韻說。
沈婕向後勾起小腿,就是一腳。
“呃……鬱阿姨好。”沈天韻吞吞吐吐地叫道。
鬱璐穎的額頭上出現三條黑線:“別,把我給叫老了。”
“我們家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來,你們握個手。”沈婕命令道。
“天韻妹妹,請多多關照。”鬱璐穎再次站起身來,拘謹地向沈天韻伸出了右手。
“別,輩分亂了,”沈天韻笑嘻嘻地握住了鬱璐穎的手,肖堯的手上頓時傳來一陣溫熱:“你說對吧,肖堯哥哥?”
“打你。”肖堯揮了揮拳頭。
鬱璐穎抿嘴笑道:“天韻,他還打過你呢?”
“打過啊!”沈天韻露出記仇的表情。
“真的假的啊?”鬱璐穎看了肖堯一眼,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真的,”肖堯故意板起臉說:“打她特別解壓,孩子很喜歡。”
沈天韻走到肖堯跟前,抬起光光的腳丫就踢,後者敏捷地閃開了。
“噫,家暴傾向一剛。”鬱璐穎指著肖堯說。
鬱璐穎本來說中午要做飯,肖堯怎麽想都覺得讓一個“客人”幫自己一家三口做飯,實在不像人乾出來的事情,便堅決要求自己下廚。
“你會嗎?”鬱璐穎眨巴著自己那雙大眼睛。
肖堯瞄了一眼她頭上的黑色發箍:“我最近……一直在偷空研究。”
其實他隻偷空研究了一道菜,那就是沈婕愛吃的青椒肉絲。
少年打開冰箱,取出幾個青椒,是那種薄皮辣子,切頭去尾,去掉裡面的筋,切成一條條的絲。
然後,他開始切豬肉。
“菜刀不是這麽拿的,”鬱璐穎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出聲道:“你這樣使不上勁,要用三根手指,這樣……”
“這樣?”
“不是……”
“哪樣啊?”
鬱璐穎走到肖堯旁邊,伸出纖細的右手,握著肖堯的手背,把他的手按在刀柄上,隨後一根一根擺正手指的位置。
“切的時候左手要扶住,不然肉老動。”
“我怕切到手。”
“不會的,你這樣,手指扣過來用指節頂住刀身……”
鬱璐穎的手是經常做家務活的少女的手,觸感稍微有些粗糙,左手的指尖有繭,但總的來說,仍然非常好看,且手指修長,指甲整齊乾淨,肖堯覺得,她這樣的手應該去彈撥豎琴,而不是日複一日,浸泡在肥皂水裡洗碗搓衣服。
比較起來,沈婕的手更加精致,她的手指修長纖細,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閃閃發光。她的手掌光滑柔嫩,沒有一點死皮和老繭,仿佛是嬌貴的藝術品一般,手部線條流暢,每個細節都十分完美。
肖堯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對鬱璐穎的心疼與憐愛:“放著我來吧。”
“你別逞——”
“強”字還沒說出口,兩人就聽到了從臥室傳來的腳步聲。
鬱璐穎觸電一般地松開了肖堯的手,欲蓋彌彰地退到了皂片間的另一個死角。
“教他做飯呢?好事。”沈婕背著手踱步過來,臉上笑眯眯的:“免得將來餓死。”
狹小的皂片間裡站了三個大孩子,一下子變得擁擠不堪,但沈婕也沒有回去的意思。
三人一邊聊著天,鬱璐穎一邊指導著肖堯完成了這道青椒炒肉絲,沈婕也饒有興趣地站在一邊,狀似“跟著學”。
把青椒炒肉絲盛進盤子裡以後,鬱璐穎指揮肖堯把菜端進去,又親自圍上圍裙,做了番茄炒蛋、炒豆芽和紅燒茄子,最後又做了一碗蛋湯。
“怎麽全是綠油油的啊?”肖堯說。
“簡單好做呀,”沈婕搶答道:“再說冰箱裡就這點東西?”
鬱璐穎看了兩人一眼:“菜原來不是肖堯買的?”
“都是我和他舅舅去菜市場買的,”沈婕白了肖堯一眼:“在家裡什麽事情都不做。”
“?”肖堯抗辯道:“別瞎說……你的內……你的衣服都是誰洗的?”
話說出口又覺得,當著鬱璐穎的面這麽說不妥,不過鬱璐穎並沒有表現出在意——因為她接起了一個電話。
“喂,姆媽?”
……
“無參加老絲呃追悼會起了呀。”
……
“嗯,中朗向(中午)伐回來切(吃)了。”
……
“嗯,來伊窩裡向(在他家裡)。”鬱璐穎用脖子夾著電話,開始把紅燒茄子往盤裡盛。
……
“麽呀,就阿拉兩噶豆(沒呀,就我們兩個)。”鬱璐穎努嘴示意肖堯和沈婕把菜往房間裡端。
……
“好來,伐要煩了,曉得了。”鬱璐穎說:“系伐告儂剛了。”
鬱璐穎放下電話以後,四個半大的孩子圍著臥室裡的餐桌坐下。
他們本想把桌子拖出來,又覺得很懶,便隻好擠一擠。
肖堯坐在右中間,右手邊是鬱璐穎,左手邊是沈婕,沈婕的左手邊是沈天韻。
“傻妹,”沈婕突發奇想:“你是不是吃飯之前都要祈禱的?”
“是的呀。”鬱璐穎不解地問。
“要不,今天你來帶我們一起做個飯前祈禱?”沈婕盛情相邀道。
“啊?”鬱璐穎有些吃驚:“是可以啦。”
肖堯和沈天韻也都有點兒意外,不過沒人表示反對。
四人站起身來,轉身面向著櫥頂那尊耶穌聖心像。
那是肖堯生日那天,鬱波所送的生日禮物,在“影時間”的初次登場中,救過大夥兒一次。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鬱璐穎示意大家跟她在胸前劃十字:“阿們。”
然後,他們好像外國電影裡那樣,四人牽起手來。
肖堯左手牽著沈婕,右手牽著鬱璐穎,不禁鼻子有些酸酸的。
他突然感覺,這好像一個“四口之家”的溫馨氣氛。
“主,求你降福我們,和你所賞賜我們的食物,”三人跟著鬱璐穎緩慢地念道:“我們也為你所賞賜我們的一切,感謝你。願光榮歸於父、及子、及聖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阿們。”
“阿們。”肖堯忽然有些感慨,心想若是鬱璐穎的天主果然存在,也不知道是否會祝福這個“充滿光輝與喜悅的家”?
在飯桌上,在閑談的間隙,肖堯拋出了這個疑問:“鬱璐穎,聖經上對於一夫一妻製和一夫多妻製,有什麽說法嗎?”
肖堯只是想做一個學院派的探討,沈婕和沈天韻卻向他投來警惕的一瞥。
卻說鬱璐穎本就對研究宗教知識不甚熱心,只是這一題,她恰好聽舅舅說過,便一邊回憶一邊開口道:“其實聖經上真的沒說過這個。”
“哦?”沈婕說。
“嗯,怎麽說呢?舊約時代其實是一夫多妻的,”鬱璐穎把嘴裡的米飯咽下去以後才繼續開口說道:“準確地說,是一夫一妻多妾製。”
“那不是跟我們華夏古代差不多?”肖堯插嘴道。
“不知道,也許是吧。”鬱璐穎說。
“那新約呢?”
“新約其實也沒說過這個,而且有一段經文要求,成為‘監督’,也就是‘主教’的條件之一是‘隻做一個人的丈夫’。 ”
“哦?主教不是不能結婚的嗎?”肖堯夾起了一塊茄子。
“在初期教會應該是可以的吧?”鬱璐穎謹慎地回答道:“所以,有人通過這句經文推斷,其實初期教會……對信徒的這方面也是沒有強製要求的。”
“莪聽人家講,後來其實是受了羅馬人的風俗影響?”沈婕忽然想起了什麽。
“不知道,”鬱璐穎搖頭道:“我聽舅舅說過,裂教者馬丁路德還是加爾文誰的,其實也提出過恢復多妻,只是後來為什麽這項改革沒有施行,我就不清楚了。”
“你們聊的話題都好深奧。”沈天韻說。
“噢。”肖堯說。
“不過討論這個問題沒什麽意義吧?”鬱璐穎說:“因為教會從很早的時候就確立一夫一妻製的總原則了,而且當初在伊甸園的時候,也是造了亞當和厄娃,一男一女,並沒有其他人……”
“我聽說還有一個叫莉莉絲的。”肖堯說。
“沒聽說過……”鬱璐穎搖了搖頭。
四人的聊天方向漸漸轉向了別的地方,飯後,肖堯自告奮勇去洗碗,鬱璐穎也跟出來幫忙,被肖堯堅決地趕了回去。
沈婕和沈天韻都困了,準備午睡,而鬱璐穎已經從包裡拿出了數學卷子。
說實話,現在放肖堯和鬱璐穎獨處,讓沈婕心裡多少有點小不舒服,不過她也只是稍微糾結了一下,便拉著自己的囡囡去2034年睡覺了。
肖堯站在房間的中央,看著鬱璐穎熟練地拿抹布擦好了飯桌。
少年意識到,現在只有他和鬱璐穎倆人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