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回到家裡以後,這才知道那黑西服女人是誰。
“我靠,你就這麽看著我挨打,不出來幫忙?嘶——”
在肖堯的房間裡,沈婕一邊給他塗抹紅藥水,一邊聽他嘮叨。
“我要是太早露面,不就被張正凱抓個正著?”沈婕溫柔地笑著。
“你知道他是張正凱,還能看著我為他挨打!”肖堯心裡認可,嘴上卻小聲嘀咕。
“沒有啦,”沈婕眯眯笑著,坐到床邊,拉起了肖堯的手:“我和鬱神父路過的時候,正好看到張正凱甩鋼筋把你砸暈,鬱神父立刻就衝出去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戰鬥就結束了,你說,我還出來幹嘛?”
肖堯哼了一聲,另一隻手裡在回短信:“我沒有又被家暴,具體碰到什麽事情,明天到校和你解釋。”
“跟誰聊天呢,一直發一直發。”沈婕眯眯笑著把小腦袋湊過來,想看肖堯的手機屏幕,後者卻下意識地把翻蓋一合。
沈婕的小臉兒一胯,險些發作,但又忍下來了。
“哎呀呀,”肖堯的求生方式是把手機甩到床角,攬住了少女的腰,嬉皮笑臉道:“你今天怎麽對我這麽溫柔啊?”
“因為啊,”沈婕不動聲色地把自己腰上的那雙手給摘了下來:“因為我今天才發現,我未來的意中人,他是個大英雄。”
“被打成那樣的大英雄?”肖堯苦笑道。
“不錯了,一打六呢,還是一打七?打得不分上下,”沈婕摸了摸肖堯的頭:“就算是我也不一定做得到呢。”
什麽叫就算是你,你是女孩子耶,肖堯心想。
罷了,要正視武力值的差距,好話就姑且聽了。
“而且,打得過打不過,這重要嗎?”沈婕把左腿擱到她自己的右膝上,包裹在天鵝絨短襪裡的小腳一下一下地顛著粉色的兔子塑料拖鞋:“最重要的是,有著為朋友挺身而出的勇氣,這才是我最看重的。”
“朋友?哈。”肖堯覺得有些諷刺。
“陌生人,甚至是情敵,”沈婕糾正道:“那不是更偉大了嗎?今天波哥跟我說,聖經上有這麽一句話,叫:為義人死,是罕有的事;為善人或許有敢死的,但是,基督……”
“啊嘶,疼!”
“忍著點!”沈婕把棉簽往回一縮:“對了,你站出去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想的?”
“沒怎麽想,”肖堯的眼珠子一轉:“他也曾經——說曾經好像不太對,但就那意思,他救過我老婆一命,還為這個死了,所以我也應該救他一次。”
說完這通瞎話,肖堯真想影分身出來給自己鼓掌。
不過,有點奇怪,如果沈婕真是在自己被鋼筋砸中以後才趕到現場,她又是怎麽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的?
算了,這些事情,懶得深究了,難得糊塗罷。
少年的目光落到了少女的腳上:“對了,怎麽你也開始波哥波哥的了?還有你為什麽會跟鬱神父在一起?”
“我去找波哥做婚姻谘詢了呀,”少女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我把咱們倆的事情告訴波哥了。”
肖堯此時正在伸手摸少女的腳背,用拇指和食指將腳面的襪子撚了一下,聽到這話,“啪”一下松開,隻留下一個空心的氣泡:“把咱倆的事情告訴波哥?什麽事情啊?”
“未來的事情,女兒的事情唄。”沈婕揚了揚眉。
“你怎麽隨隨便便——”肖堯嚷嚷起來。
“嗯?”
“算了,告訴就告訴了吧,”肖堯想了想:“早該告訴他了,告訴了也好,也省得我來想該怎麽告訴他了。所以波哥說什麽?對了,你穿了——”
“穿了,剛發現嗎?”沈婕把拖鞋甩掉,把一隻腳擱在了肖堯的大腿上:“好看嗎?”
肖堯後悔今天穿了長褲,怔怔地看著少女修長的腳趾,在天鵝絨短襪的加厚層裡面上下扭動,他的心也隨之舞動起來:“什麽情況,你不是不肯……”
“給你的獎勵呀,”沈婕笑道:“我可不想跟你那姚老師的師母一樣,把你憋成變態。”
沈婕能有這覺悟,肖堯自是心花怒放:“什麽姚老師的師母,那是我的師母。”
“你那十塊錢一捆的地攤襪子誰要穿啊,我今天專門去買的,為了搭這個襪子才買的西服,好看嗎?”
“好……好看,太好看了。”肖堯捧起沈婕微微有些濕潤的玉足,彎下腰就要去聞,少女卻一把將腳抽走,又輕輕踹了他一下,笑罵道:“好了,你也適可而止吧。”
沈婕站起身來,重新穿上拖鞋,走到堆積如山的沙發邊,拿起了一個紙袋子:“我給你也買了鞋,來試試。”
肖堯打量著沈婕的側影,這條西褲兩側松緊腰,收腰效果相當不錯,塑造了職業女性的曼妙身材,簡潔利落褲腳,纖細瘦腿拉長了腿部曲線,中腰設計,貼合腰部,視覺上增添了時尚感。
就算再不會看空氣,“莪還是更喜歡你穿的像個學生”這句話肖堯此刻也是說不出口了。
“謝謝。”他由衷地說:“謝謝。謝謝你,老婆。”
“來,試試看,”沈婕拿著黑色的AJ和一雙運動襪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半膝跪地,把AJ裡的紙團掏了出來,又松了松鞋帶:“襪子自己穿,這還要我幫你穿啊?”
肖堯木木地穿上一隻藍色的運動襪。
“對了,我今天在教堂還碰到你們姚老師了。”沈婕說。
“什——他沒被抓起來?”肖堯把另一隻藍色運動襪往腳上套。
“嗯嗯。”少女從鼻尖裡發出表示否定的聲音:“一開始我也很吃驚,仔細想想,倒也很正常,畢竟,姚老師沒做任何觸犯法律的事情呀。”
“說的也是啊,”肖堯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半跪在自己的腳前,幫自己穿鞋:“就算他去跟警察自首,說是他綁架了周琦,說他偷了鬱璐穎內褲,可是警察也不能光靠口供定罪,實際上什麽證據都找不出來,最後也只能把他放了吧?”
“應該是這樣沒錯。怎麽穿不進去嗎?我給你買的43碼呀!”沈婕換了一隻膝蓋跪地:“用點力!來,用力,一,二——嘿!”
肖堯的腳穿進去以後,沈婕又為他細細地系上鞋帶,肖堯覺得,她系出來的鞋帶花式比自己系的好看。
接著,沈婕又幫他穿另一隻。
“我自己來吧——他又去教堂幹什麽啊?”
“感覺波哥在對他進行某種心理精神治療吧,具體的他也沒和我多說。好惹,”沈婕站起身,滿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小手,又俯身拍了拍她的膝蓋:“站起來走兩步?新鞋可能有點擠腳。”
肖堯站起身來,但並沒有走兩步,而是粗暴地拉過沈婕,一把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
沈婕有些猝不及防,這畢竟是她第一次被直系親屬以外的男性擁抱,但是眼下的氣氛又容不得她推開。
“好啦,好啦。”少女拍拍肖堯的腰,沒有回抱他,只是側過臉,把左邊的太陽穴頂在了肖堯的胸膛上。
“我愛你到永遠。”肖堯抽了一下鼻子。沈婕今天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擊穿了他的心靈。
“好呀。”沈婕溫柔地告訴他。
——分割線——
“文華書店”的櫃員小玲剛要打烊,店裡卻來了兩個學生。
文華書店是一家專門出售教輔和文具的書店,地處四所不同的高、初、小學交界,區位優勢明顯,這會兒又有期末考試的抓手,形成了價值轉化的矩陣,不到十平的狹小店鋪內,經常擠得水泄不通。
因此,這個點還會有客人上門,卻也不足為奇。
來者是一男一女,女生擁有著讓小玲感到妒忌的美貌。
作為一名女性,小玲深知道,如果自己也有這樣的美貌,不,隻得七分,人生便可開啟簡易模式,至少不用在這小書店當櫃員了。
不過,老天也是公平的——這女生的個子不高,上身穿一件白襯衫,下身是一條短褲,粉色兔子塑料拖鞋裡的兩隻小腳穿著肉色短絲襪,從這打扮來看,應該是郊縣來的姑娘。
這小美女挽著的男生就更奇怪了——個子挺高,就是稍微有一點點駝;樣貌普通,不過勝在年輕;老土的黑色方框眼鏡,呆板的平頭,身上的T恤中褲一看就是八浦路淘來的地攤貨,腳上卻穿著一雙黑色的AJ當季正品。
小玲看了又看,還是覺得自己不會看走眼,這雙鞋近千元,小玲自己都眼饞好多天了。
應該……是一個品味獨特深藏不露的富二代?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麽現實的嗎?小玲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雖然自己已經是個快三十歲的老女人,可還是心懷著嫁給白馬王子,嫁給愛情的夢想啊。
“我要這個。”那郊縣來的姑娘指了指掛在小玲身後頭頂的samsonite黑色雙肩包:“喜歡嗎?”
“還好吧,不就是個書包嗎?”富二代男生的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他的額頭上和手肘處都貼著創可貼,莫非是經常打架鬥毆的主?
“你好討厭,”郊縣姑娘輕輕拍了富二代一下:“我喜歡這個,就要這個吧。”
“好好好,買,買。”富二代說。
“這個嗎?”小玲微微側身,指了指頭頂那個包包:“samsonite,牛皮的,售價是990元。”
“太貴了,換個便宜點的吧。”摳門的富二代說。
“就這個吧,我喜歡這個,”郊縣姑娘撅起嘴,晃了晃富二代的胳膊:“姐姐,能幫我們拿一下嗎?”
小玲很高興這小美女沒有和別的學生一樣喊她“阿姨”,此女日後可成大計:“好的,請稍等。”
可這款式女孩子背好看嗎?不過現在的小姑娘很多都喜歡走中性風,也實屬正常,小玲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轉過身。
“哎,”郊縣姑娘的聲音從小玲身後傳來:“看到這個雙肩包你知道我想到什麽?”
“我知道,”摳門的富二代答說:“朋友,生煎包過一下。”
接著,小美女就在小玲的身後灑下一地銀鈴般的,放肆的笑聲。
結帳的時候,富二代拿出一張建設銀行龍卡生肖卡,卡面上畫著一隻小猴子:“話說明天就要期末考了,今天還買什麽書包呀?”
“你怎麽話那麽多呢?”小美女不滿道。
對啊,你怎麽話那麽多呢?小玲在心裡附和。有這麽好看的小女朋友,讓你買個990的書包就一臉不情願,推三阻四,真是白瞎了。
“嘿嘿,”富二代訕笑著,幫他女朋友把書包拎在手裡:“對了老婆,我沒說錯吧,中意快餐的大排很好吃。”
“嗯……”小美女歪著頭想了想:“只能說,很新奇的體驗,別有一番風味。”
POS機打印出一張憑條,小玲一把扯了下來,遞給富二代:“先生你好,請簽名。”
富二代拿起筆,在簽名處簽下兩個字。
“肖……堯……?我還李逍遙呢。”目送走了這對小鴛鴦,小玲在背後翻了個白眼,繼續準備今天的打烊。
——分割線——
“大頭貼?你打算往哪貼?”沈婕不以為然道:“你要真的想拍,放暑假了我陪你去拍私人寫真。”
“私人寫真?!”
從文華商店出來,肖堯和沈婕沒有立刻回家,而是繼續在這周邊一帶散步。
“對啊,私人寫真。”
“你拍過?”
“拍過啊。”
“讓我康康?”
“在家裡呢。”
“不會是那種尺度很大的吧。”
“你想什麽呢?”沈婕把那隻肩膀上的鹹豬手挪開:“哎你別一直勾著我,你不熱我還嫌熱呢。”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一旦第一次默認了,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比如說,肖堯這一個晚上都像塊牛皮糖一樣黏在自己身上,沒事就摟著自己,一會兒又摸摸自己的耳朵摸摸自己的臉。
可煩人了。
沈婕張口向那隻鹹豬手咬去,對方敏捷地閃開了。
“那行,”肖堯說:“我要拍,放假就去拍吧。兩個人可以拍?”
“三個人都行,”沈婕道:“要是天韻能出的來房間,該有多好。”
“三個人,那成結婚照了,不對,全家福。”肖堯笑道:“聽起來還挺不錯的。”
結婚照……
沈婕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哎,肖堯。”
“嗯?”肖堯走得好好的,沈婕的手忽然停住,把他拽了個趔趄。
“要不然就拍婚紗吧?”沈婕神秘兮兮地說。
“啥玩意兒?”肖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婚紗照啊,你不是想跟我結婚嗎?”沈婕語調輕快,肖堯一時很難區分她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我們再去挑一對戒指……”
“如果你是認真的,”肖堯小心翼翼地說:“我的回答是,好。”
“好,那就這樣。”
沈婕其實已經有點後悔了,但是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也不便再當場反悔。
她其實一直有自己一個人去拍婚紗攝影寫真的打算,不為別的,就是覺得好看。
不過,想是想,但也沒有“特別想”,否則按她的執行力,也不至於拖到今天都沒做。
到時候給肖堯拍的帥一點,沈婕想。
二人走到一片綠地上——這綠地離肖堯家不算遠,和聖方濟各中學周圍的綠地一樣,都是魔都不設圍牆的公共綠地,此刻人並不算多。
綠地的盡頭是一個小秋千,一盞白色的路燈孤零零地照耀著它。
“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燈,燈下的人在等……”
沈婕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肖堯站在後面幫她推。
“唱呀,怎麽不唱了?”沈婕雙手拉著秋千的鐵鏈,兩腿繃直:“我喜歡聽你唱歌。”
“真的?”肖堯很高興:“人群裡的風,風裡的歌,歌裡的歲月聲~誰不知不覺歎息,歎那不知不覺年紀,誰還傾聽,一葉知秋的美麗……”
肖堯把秋千越推越高,沈婕開心地大叫,這讓肖堯終於覺得,在她成熟的表象下,到底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
“你曾唱一樣月光,曾陪我為落葉悲傷,曾在落滿雪的窗前畫我的模樣……”
“你應該唱點夏天的歌,這歌不應景。”沈婕的拖鞋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哎,我的鞋,鞋,鞋……”
秋千慢慢停了下來,少女跳下秋千,隻穿著襪子的右腳勾起,用左腳一跳一跳去撿那隻鞋。
沒跳幾步,左腳的拖鞋也被甩了下來。
“笑屁啊笑,”少女怒道:“還不幫我去撿?”
肖堯一邊笑,一邊走過去,把那隻拖鞋撿起來,放到少女的腳前:“該你推我了。”
“我可推不動你這傻大個兒。”沈婕嘀咕道。
肖堯當然知道,這不是實情——但他也不在意,只是和沈婕並肩坐在了秋千上,雙手把她摟在懷裡,然後用自己的兩隻腳尖撥動著地面,使秋千輕輕搖動。
“唉,肖堯,”沈婕也幫著他一起蹬地面:“我感覺我不僅有個女兒,還養了個大兒子。”
“媽媽?”
“你惡不惡心。”
“惡心心。”
“……肖堯。”
“嗯。”
沈婕垂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道:“我和你商量一個事兒。”
“您請說。”肖堯摸著少女的長發。
“我今天去接你放學,你走早了,然後我碰到鬱璐穎了。”沈婕說。
“啊?哦。”肖堯放下了那一縷長發,腳蹬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我們倆……聊了一會天,交流了一些……事情。”少女意味深長道。
“什麽事情?”肖堯有點緊張。
“其實你還沒有放下她,沒有完全放下她,對吧?”沈婕的拖鞋又掉了下來,她也懶得再去撿,繼續用穿著短襪的腳推動著地面。
“完全放下了。”肖堯說。
“如果你們倆還在互相喜歡著的話,”沈婕一臉認真道:“你們應該在一起。”
“你什麽意思啊?”肖堯有點來火:“你又要……?你不是剛剛還要和我拍結婚照,買結婚戒指嗎?”
“你別急呀,聽我說,”少女伸出右手環住了肖堯的腰:“我還是你未來的老婆,咱倆的關系保持現在這樣不變,但是你可以讓她當你女朋友。”
“什麽意思啊?”肖堯徹底糊塗了。
“很好理解啊,”沈婕認真地解釋道:“你是我的,她是你的。”
“???”
你他媽是瘋了吧,肖堯想。
“你看啊,”沈婕耐心解釋道:“咱倆以後肯定是要結婚,生養天韻的,對不對?”
“對啊。”肖堯說。
“但是你和鬱璐穎,是互相喜歡的,對不對?”沈婕循循善誘。
肖堯緊緊閉著嘴巴。
“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倆可能已經在一起了,但是中學生談朋友,一百個裡面九十九個都不會有結果,但是對你來說,對她來說,都是一段珍貴的回憶,”沈婕說:“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去破壞你們倆的這段經歷。”
“你到底想說什麽?”肖堯的聲音有點悶。
“我說了呀,她是你的,你是我的,”沈婕道:“你倆該談就談,我倆維持現狀,反正你們也走不到最後,最後咱倆該結婚結婚。”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肖堯指出:“你主動叫我耍流氓,對你有什麽好處?難道就為了成全別人?”
“成全是一方面,”沈婕柔聲道:“對我也是有好處的,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這樣你就可以不用把全部的關注放在我身上,這樣我還是會陪你,但是也會有精力做自己的事情。”
“那你呢?”肖堯指出:“也找一個別的男人談戀愛,只要最後回來和我結婚就好?”
“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沈婕搖了搖頭:“其實我對男女這些事情沒興趣,你知道的呀。我只是想,除了陪你以外,也有時間去學習,去運動,去和閨蜜逛街……”
肖堯揉了揉自己的臉,大腦一片空白。
“我最近還是會住在你這裡,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沈婕繼續道:“回去以後,我必須要說服我爸爸取消婚約,咱倆還是會見面。你想抱抱,想牽手,也都可以,我說咱倆不會有任何變化,就是字面意思……”
肖堯總算聽明白了少女的意思,這無疑是在說,來,我送你一百萬,你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在這裡簽個字就好。
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沈婕開出來的條件越是誘人,他就越覺得是電信詐騙。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拙劣的試探,是一道送命題,我又卜似sb。
“沈婕,”肖堯開口了:“你別說了,你再說我要生氣了。”
“嗯?”秋千已經徹底停了下來,沈婕的兩隻小腳丫在泥土芬芳的草地上輕輕劃著。
“你的這種想法是對我肖堯的不尊重,對鬱璐穎的不尊重,也是對你自己的不尊重。”
鬱璐穎會答應這種事情?你開玩喜呢!肖堯隱約覺得,沈婕說在學校門口碰見了鬱璐穎,這是真的,但是她倆談過這事?通過共生並不能感知到。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鬱璐穎不會耍流氓,我也不會。”肖堯沉聲道。
“我既然知道未來的結婚對象是你,我再去和別人談戀愛,那也是對你,對我們的婚姻的不尊重。
“我喜歡鬱璐穎,曾經喜歡過鬱璐穎,喜歡過很久,但是我現在的心已經完全被你充滿了,再也裝不下別人。
“至於你說的,你的個人空間問題,我想說,”肖堯頓了一頓:“我也不是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是要學習運動以及有自己的興趣愛好的。我不會把你24小時綁在我身邊,不會耽誤你學習、運動、和小姐妹逛街……”
肖堯相信,自己交的一定是滿分答卷。
可是,沈婕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感動地抱住自己,或者是把頭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上。
不過,至少她笑了,那應該是高興的笑……吧?
“好,我知道了。”少女跳下秋千,用腳摸索到了拖鞋,穿進去:“不早了,咱們回家吧?”
——分割線——
從外面回到家以後,肖堯打開燈,順手把新買的牛皮書包放在沙發上,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那堆雜物上。
“你給我起來!”沈婕上來拉他:“我給你買的包包你就這麽隨手亂丟啊,然後這沙發上這麽亂七八糟的就不能收拾一下啊?”
“?”肖堯不解:“白天我都在學校上課,是誰把沙發弄得這麽亂七八糟的?”
沈婕一愣,想了一下,隨後吃吃地笑了起來:“那應該……是我?”
肖堯舉起右手,五指彎曲,中指凸出,用中指的指骨敲了一下沈婕的頭。
“痛。”沈婕雙手捂住了被打的地方:“家暴男。”
肖堯轉身改坐在床沿。
“你怎麽還穿著球鞋,去換拖鞋呀!”少女伸手徒勞地想要整理沙發:“你別指望我給你拖地喔!”
“我舍不得脫,”肖堯雙腿伸直,打量著自己這輩子穿過的最昂貴的鞋:“穿著這雙鞋,就感覺你陪在我身邊一樣。”
沈婕跑去皂片間拿了肖堯的大拖鞋跑回來:“我現在不就陪在你身邊嗎?”
肖堯乖乖地換好了鞋,沈婕又提著籃球鞋去外面皂片間放好。
他見沈婕忙前跑後的樣子,便有些過意不去:“我幫你一起收拾吧,大小……額。”
“狗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媽媽了。”沈婕眯眯笑著說。
“唔汪!”肖堯叫了一聲:“我是狗子,你是什麽呀?”
“我是,我是……”沈婕歪著頭:“我是喵麻麻?”
嘴裡說著亂七八糟沒營養不著調的話,肖堯動手開始幫沈婕一起收拾。
“喵喵還是奶喵,”肖堯伸出左手,輕輕捏了一下沈婕粉嫩的臉頰:“還是需要汪粑粑悉心地照顧她長大。”
沈婕笑道:“那汪粑粑可要長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才行。”
“這是什麽呀?”肖堯把沈婕今天新買的那件死庫水泳衣拿在手裡:“泳衣?”
“對啊,”沈婕道:“今天下午我去魔都游泳館了,因為出來的時候沒帶泳衣就隨便買了一件,這是本子的學生製式泳衣,喜歡吧?”
肖堯把那件泳衣在手裡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穿給我看看。”
“那你請我游泳啊。”沈婕費力地在沙發上清出一個勉強夠兩個人坐的位置。
“就現在嘛,我想看。”肖堯說。
“不要。”沈婕抬頭,伸手接過那件泳衣:“儂十三點啊?”
“為什麽不行?”肖堯認真地問。
“難為情伐。”沈婕小聲地嘟噥一句,開始疊起了泳衣。
“你在魔都游泳館穿給那麽多路人看可以,在家穿給我看就難為情了?”
沈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隨便說說。”
“你說清楚。”沈婕又把這件泳衣重新抖了開來,轉來:“這學生泳衣,難不成還暴露了?”
“人家本子國自有國情在此,”肖堯指出:“這泳衣的下半身,跟三角褲有好多區別?”
“……”沈婕瞪大了眼睛,沒有說話。
“我在老家上初中的時候,那些女生的泳衣,”肖堯在自己的大腿中間比了一下:“最少也是有裙擺的,到這兒。”
沈婕平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繼續。”
“繼續什麽?”肖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還有什麽衣服是你覺得太暴露的,一起說了唄。”沈婕微笑道。
肖堯打量著沈婕的表情,狐疑道:“你生氣了?”
“沒有啊。”沈婕笑得更燦爛了。
“實話實說就是,”肖堯猶豫了一下:“你上次在溜冰場穿的那件衣服我覺得挺……那啥的,肚臍眼都露出來了,我以前只在電視裡看到過。”
“是這件嗎?”沈婕奔到衣櫥門口,一把拉開衣櫥,精確地拿出來一件黑色上衣。
“是。”肖堯接過來看了看。
“還有沒有了?”沈婕問。
“沒了。”肖堯總覺得沈婕臉上的笑有點……可怕?
“好。”沈婕點了點頭,接過黑色露臍裝,又撿起那件死庫水,走到餐桌前,拿起自己上午修剪花枝的剪刀,攔腰就剪!
“別別別別別別別,”肖堯趕緊上去從後面抱住沈婕,劈手去奪她手裡的剪刀:“你幹嘛呀你?”
“什麽幹嘛?”沈婕用力掙扎著,剪刀仍是一點一點靠近那兩件衣服:“你覺得不合適,那就不要了。”
“那也別剪了啊!都是花錢買的!”
“花你錢了?!”
二人拉扯了好一番,肖堯終於把剪刀給奪了下去,沈婕卻不知怎麽的,用右後肘擊中了肖堯的軟肋。
“啊!”肖堯誇張地大叫了一聲,向後飛去,頭“咚”一聲撞在床挨著的牆壁上,人一歪,癱在床上不動了。
“狗子,你沒事吧?”沈婕大驚,奔到床前,伸手去搖他。
肖堯其實沒什麽事,卻故意閉著眼睛不說話,裝死。
“柯基柯基柯基柯基柯基……”沈婕伸手撓他癢癢。
怪不得沈天韻老這麽撓我,原來都是跟你學的?
在笑出聲之前,肖堯扭了兩下,控制住自己,發出了呻吟。
“怎麽了?真磕到了?磕到哪兒了給媽媽看看。”沈婕腳下的拖鞋“啪嗒”兩聲掉在地上,雙膝跪在床上,抱起了肖堯的腦袋。
“別碰,疼。”肖堯“嘶”了一聲。
這是真的有點疼,不過他顯然有些刻意了:“我沒事,你早點洗了休息吧。”
說著,面朝牆壁躺著。
“真沒事兒?”沈婕摸摸他的頭。
“真沒事兒。”肖堯甕甕地說。
少女吐了吐舌頭,心想這魔都男人作起來果然是,名不虛傳,讓女人都歎為觀止。
不過他也不算純種魔都土著呀?
“那你早點休息啊,明天還要期末考試呢。我先過去了。”沈婕說。
肖堯沒有理她,只是支起耳朵聽著少女的動靜。
“咚”的一聲,這是下了床。
“啪嗒啪嗒”是少女離去的腳步聲。
然後是衣櫥門“吱呀”一聲被拉開的聲音。
塑料衣架子被挪開的聲音。
……
真走了?
肖堯有些後悔。
他哼哼了兩聲,這是心痛的聲音。
少年想要追到對面房間去吵架,又不想讓沈天韻再看笑話。
正在尋思怎麽辦的時候,衣櫥門又被打開了,然後是拖鞋落到地上的聲音:“你不洗就睡啊?”
“渾身都疼,”肖堯說:“動不了。”
“這麽嚴重啊,”沈婕故作驚訝道:“那起來穿衣服,媽媽帶你去醫院。”
“那倒也不必了。”肖堯說。
“你就裝死吧你。”沈婕伸手在肖堯的腰上擰了一把。
“幹嘛呀!”少年的腰扭了一下,少女已經啪嗒啪嗒地又跑到皂片間去了。
肖堯支起身體,聽了皂片間那邊傳來的聲音。
沈婕好像在給煤氣灶打火,肖堯可以聽到擰把手的聲音,以及失效的電子打火器發出的“噠噠噠噠”的聲響。
“肖堯,你們這煤氣灶打不著火呀?”沈婕的聲音從皂片間傳來。
“旁邊有火柴。”肖堯喊道。
“火柴?會不會燒到手啊……”少女委屈巴巴的聲音。
I服了YOU!肖堯一躍下床,走到皂片間,從沈婕的手裡一把拿過火柴,幫她點燃了煤氣爐:“你要燒什麽呀?”
“我看這熱水瓶都空了,給你燒洗腳水。”沈婕笑嘻嘻地說。
“你要給我洗腳?”肖堯雙手抱胸。
“誰見過這麽橫的贅婿啊!”沈婕笑罵道。
肖堯回裡屋躺下,繼續朝牆壁躺著。
不多時間後,他聽到開水鋪出來的聲音和女孩的驚叫。
有點好笑。
肖堯再次一躍下床,往皂片間衝,卻迎面碰上了雙手端著一塑料盆熱水走進來的沈婕:“讓讓,讓讓!”
肖堯側身讓沈婕通過,然後走到煤氣灶前檢查了一下是不是關好了。
等他回到臥室的時候,沈婕已經拿著小板凳坐在塑料盆前了,盆的另一邊正對著自己的床。
“陛下,請吧!”沈婕小心地解開自己襯衫袖子的紐扣,把袖子擼到上臂。
“真的假的……”肖堯嘀咕著,坐到了床沿上。
沈婕雙手捧起他的一隻腳,把藍色的運動襪脫下來,隨手丟到沙發上。
然後是另一隻。
然後,小心翼翼地握著肖堯的雙足,放進熱水裡。
“啊……”肖堯舒服地叫了一聲。
“啊?太燙嗎?”沈婕慌道。
“沒有沒有,剛剛好。”肖堯說:“挺舒服的。”
這是實話,比起熱水對足部的呵護,肖堯的心裡更是暖洋洋的。
替別人洗腳,大小姐顯然是頭一次——她的雙手笨拙地撩撥著熱水, 時不時握住肖堯的腳脖子或是腳掌,用手指搓兩下。
她的手好漂亮,肖堯想。
雖然個子不高,沈婕的手指卻很修長,不去學鋼琴感覺有些可惜。
鬱璐穎的手上尚且有繭,沈婕的卻是瘦而長,纖而細,光滑而又幼嫩,這充分說明了,她不是個勞動人民。
讓這樣的一雙手為自己洗腳,肖堯覺得,稍微有些暴殄天物了。
“我自己來吧……”肖堯輕聲說。
沈婕的手指已經插進了肖堯的手指縫裡,上下搓動著:“不要了,你不是全身疼嗎?”
“……”肖堯心裡百感交集,有些不是滋味:“老婆……謝謝,我很感動。”
沈婕揚起了笑臉:“不生我的氣啦?”
“你這樣讓我怎麽生你的氣啊?”肖堯笑了起來。
“你看我這道歉,夠有誠意了吧。”沈婕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又用手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老婆,你一定是天使下凡。”肖堯由衷地說。
沈婕把肖堯的雙足抬起來,擱在盆邊,拿毛巾細細地擦乾:“我知道的。”
“我也給你洗吧。”肖堯說。
“不要,”沈婕拒絕道:“你一準沒安好心。
肖堯穿拖鞋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盆的一邊,沈婕慌忙扶正,幾顆水滴仍是飛了出來,落在沈婕的腳面上:登時,在膚色的絲襪上點出幾個深色的水漬來。
沈婕不悅地發出“嘖”的一聲。
肖堯穿好拖鞋,拉著沈婕在床沿上坐下,自己在小板凳上坐好,一手托起沈婕的小腳,另一手去脫她的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