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急,到底怎麽回事,慢慢說。”肖堯在小小的硬沙發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
沈婕和鬱璐穎對望一眼,面面相覷。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非得分手?你說具體點。”肖堯問帶魚。
“沒有具體的事,”帶魚乾脆地告訴肖堯:“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就是‘我厭倦你了’。”
“‘我厭倦你了’——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肖堯不平道:“就算爆炸也總有個導火索吧?”
“沒有,完全沒有導火索,就是‘我厭倦你了’。”帶魚告訴肖堯。
“你別急啊,我讓你嫂子去替你好好問問,也許她只是來親戚鬧情緒。”肖堯道。
“嗯,我也就是這個意思。”帶魚說。
肖堯又好言好語安慰了這個好兄弟一陣子,這才放下了電話。
“我能去給他問什麽啊?”沈婕直勾勾地看著肖堯說:“我只是個介紹人,又不是他們兩邊的組織領導,難道人家還不許分手了不成?”
“話不是這麽說的,”肖堯跟沈婕說:“你去問問總不會懷孕。”
聽到“懷孕”兩個字,沈婕面露很不爽的表情,但還是有點勉強地說:“我知道了,我去問。”
沈天韻仰起臉,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
接著,肖堯又轉向鬱璐穎道:“你們這個教會,怎麽成去死去死團了?”
“怎麽說話呢?”鬱璐穎也有點老火:“還有,什麽叫我們教會?”
“我們教會,我們教會,我們這個教會夏令營,是有什麽魔咒嗎?”肖堯對鬱璐穎說:“去過夏令營回來的情侶都分手了,先是張嘉龍和陳鹿,再是帶魚和晏笑……這也太巧了吧?”
“冷知識,喝過水吃過飯的人最後都死了,怕的話現在就可以戒了。”鬱璐穎冷著臉道:“再說你怎麽知道‘都’分手了?夏令營300來號人,你每一個都認識了?”
“對啊,你這不是搞迷信嗎?”沈婕附和道:“再說你自己也是從夏令營回來的,你不是也沒分手嗎?”
“我分手了啊。”肖堯脫口而出。
肖堯看看鬱璐穎,鬱璐穎看看肖堯,沈婕看看肖堯,看看鬱璐穎,沈天韻也同樣這麽做了。
“不是你們兩個,”沈天韻面帶困惑地問道:“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在一起過啊?”
“不是,那你和姐姐不是也沒事嗎?”鬱璐穎慌不擇言轉移話題。
肖堯&沈婕:“……”
少年的心頭湧現出一種不詳的預感,徑直撲上去抱住了沈婕脖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什麽三長兩短啊。”
“不會的不會的,”沈婕輕拍肖堯的背脊:“妾身對郎君忠貞不二。”
鬱璐穎&沈天韻:“嘔~~~”
2004年9月10日,星期五,教師節。
“到底怎麽回事啊?”課間休息的10分鍾,肖堯把帶魚拉到了教室門口的走廊上。
“什麽怎麽回事啊,昨天不都跟你說了嗎?”帶魚有些沒精打采的,講話的語氣也不是太客氣——不過兄弟嘛,再加上遇到了這種事,肖堯也並不以為忤。
“你不是把她給內啥了嗎?”肖堯壓低聲音問道。
“其實,更像是她把我給內啥了。”帶魚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是說她是頭一回嗎?”肖堯說。
“哎呀,你確定要在教室門口說這些嗎?”帶魚有些不安,上手抱住了肖堯的胳膊:“走,咱們去廁所,慢慢說。”
“不行不行,”肖堯透過教室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坐在靠門邊位置上的鬱璐穎:“我尿不出。”
此時一隻趙曉梅從兩個人的面前經過,低著頭抱著作業本,並沒有看到肖堯。
“灰,灰!”肖堯這麽喊她。
趙曉梅停了下來,抬頭看到肖堯,身子一僵:“啊,您……您好。”
說著還鞠了一躬。
“聽說啊,組織在她的頸動脈下面裝了一個拆不掉的微型遙控炸彈……”看著趙曉梅遠去的背影,帶魚跟肖堯低聲說道。
“你倒還有心情八卦?”
“那怎的,日子不過了唄,跳樓自殺唄?”帶魚冷笑道。
“還什麽微型遙控炸彈,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吧你?”肖堯不以為然道:“你這都聽誰說的啊?”
帶魚笑了笑,沒有說話。
“哎,問你呢,”肖堯用手肘頂了帶魚一下:“你不是說她是頭一回嗎?”
“應該是吧,”帶魚聳聳肩:“她說是的,大概是的吧——誰知道真的假的啊?”
“真的假的你還感覺不出來嗎?”肖堯道:“那你這也不吃虧啊。”
“虧不虧的吧,賺不賺的吧,有什麽區別嗎?”帶魚反問道:“我是真的喜歡她,想跟她過一輩子的。”
肖堯陷入了沉默。
“時代變了。”半晌,肖堯如此感慨道。
“時代變了。”帶魚複讀道。
“以前都是,‘你要對我負責’,可現在呢?”帶魚繼續說道:“現在是‘朋友幫幫忙,誰他媽要你負責’。”
“這,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肖堯道。
沒來由的,肖堯想到了沈婕。
她總該不會是這樣的人吧,就跟她的好閨蜜晏笑一樣?
當然不是。
“古有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有包公怒斬陳世美,”肖堯順應帶魚的情緒講道:“古時多是癡情女子負心漢,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可現在不一樣了,負心女越來越多了。”
“她欺騙我的感情,還欺騙我的肉體,”帶魚悲憤地笑出聲:“肖堯你知道嗎,我現在一想到在海邊的時候——我差一點為了救她,把自己的命搭上,真的兄弟,就差一點點,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你知道嗎?”
“這……你……你也沒跟我說過啊。”
“記住了,兄弟,”帶魚繼續說道:“任何時候,命都是自己的,保住自己都是
肖堯理解他的心情,並不想與他爭論,何況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糟了,要是你和晏笑鬧掰的話,她會不會把組織還有陰影這些事情捅出去啊?”
“不會吧——應該不會,這有什麽必然聯系嗎?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帶魚說:“更何況,就算她出去亂說,又有誰信呢?”
“嘶,不不不,這事情有點不受控。”肖堯捂住自己的額頭:“得跟組織匯報這件事情,看他們怎麽說。”
“你去匯報吧,我是沒什麽心情,”帶魚說:“哎,肖堯你說,晏笑會不會是被自己的什麽影子,心魔給吞噬了呢?如果攻略她的殿堂的話……”
“不成不成不成,”肖堯連忙說:“你有這種想法本身就很危險啊,組織上肯定是不會同意的,這是侵犯自由意志的。”
“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帶魚申辯道。
如果任何一個男人,遇到女人不接納他或者是不稱他的心意,就要去侵犯和修改她的心靈,那豈不是很可怕嗎?不是都亂套了嗎?
張正凱的問題至今還沒有得到完全的解決,在這種情況下,站在肖堯的位置上,他本能地反感這種想法。
人都是屁股決定腦袋的,如果放在一年前或是半年前,肖堯可能會主動鼓勵帶魚打這個主意,甚至協助帶魚進行行動,因為那時候,他還只能追著汽車跑,而現如今,他已經是坐在車上的人了。
肖堯歎了一口氣。
此時,預備鈴響了起來。
“別瞎幾把想,”肖堯錘了一下帶魚:“我已經讓沈婕再去勸晏笑了,你就等著我們消息吧。”
“不用了,”帶魚咽了一口水:“行吧,那就拜托你倆了。”
中午不能吃肉,食堂又沒什麽像樣的菜,肖堯賄賂了門衛秦大爺,帶鬱璐穎出去吃了飯。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餐館不怎麽乾淨,下午上課的時候,肖堯的肚子竟然疼了起來。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不適感,但很快就變得難以忍受。
他努力夾緊雙腿,試圖緩解身體的壓力,卻無濟於事。
袁老師正在講台上講解語文課文,肖堯卻無法集中注意力——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忍耐這份痛苦。
本來只需要舉個手,說一聲肚子不舒服去廁所就可以了,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是。
可是。
肖堯看了一眼正趴在桌子上的同桌鬱璐穎。
“啊……”肖堯忍不住小聲呻吟了一下,引起前排同學的側目。
“你沒事吧?”周瑤轉過身來,關切地詢問道。
“我……我沒事啊。”肖堯強顏歡笑,努力裝作一切正常。
“鬱璐穎,你沒問題吧?”周瑤看的卻不是自己。
肖堯:“……”
鬱璐穎搖了搖頭,周瑤隻好把頭轉了回去。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疼痛感也越來越強烈,仿佛有一把火在他的肚子裡灼燒。
汗水不斷地從肖堯的額頭上冒出,他咬緊牙關,臉因為用力而扭曲。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肖堯低聲呢喃,他感覺自己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如果屎濺當場的話,恐怕我們兩個會成為更大的笑話。
與其如此,那還不如……
我同意,鬱璐穎想。
你去跟老師打報告,我等會跟出去,鬱璐穎又想。
不行,那樣丟人的會是你,我情願丟人的是我自己,肖堯想。
不要……鬱璐穎想,而且有什麽區別嗎?
肖堯在心裡怒吼,老子說是就是!
緊接著,他聽到了桌椅的腳摩擦地面所發出的刺耳聲響。
“報告!”鬱璐穎站起身來,聲音都在顫抖。
袁老師停止了陰陽頓挫的文言文朗讀:“怎麽了?”
鬱璐穎痛苦地捂住了小腹。
“快去吧。”袁老師一甩頭,鬱璐穎已經像飛毛腿一樣衝了出去。
教室裡響起了輕微的笑聲,肖堯不懂這到底有毛好笑的。
“袁老師,我跟過去看看。”周瑤也站起身來申請道。
就在袁老師點頭之前,肖堯已經伸手把周瑤給按坐下了:“不用了,我去。”
“你去算怎麽回……”
還沒等袁老師說話,肖堯已經自說自話跑了出去。
他知道,他別無選擇。
“哎,肖堯,你等一下,人家女同學肚子不舒服,你跟過去幹嘛?”袁老師的聲音在少年的身後響起:“回來, www.uukanshu.net你給我回來!”
肖堯大踏步衝刺流星,風好像呼呼地從他的耳邊刮過,少年只是緊隨著少女的腳蹤,寸步不離。
他將袁老師的聲音與班級裡傳出來的哄堂大笑、拍桌子還有起哄聲全都拋諸於腦後。
……
等到肖堯和鬱璐穎回到班級裡的時候,已經是下課時間了。
他們走進教室裡的時候,還可以聽到周圍傳來的陣陣低語與輕笑聲。
肖堯熟視無睹,但他還是有些擔心鬱璐穎的心理承受能力。
還沒回到他倆的座位上,班長陳鹿已經小跑著迎了上來。
“怎麽了?”肖堯問。
“林主任說叫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陳鹿轉達道:“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