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你再說?信不信我把你變得跟它一樣?”
“喵嗚~~~”狗不滿地大聲叫道。
沈婕的右手做了一個旋轉的“捏爆”動作,肖堯見狀“嘶”了一聲,緊緊地閉上嘴巴,不言語了。
他坐下來,低下頭,繼續寫作業。
作為一名學生,唯有寫作業使我快樂。
沈婕手裡懷抱著那隻閹貓,手上稍微一松,那貓便一聲不吭地朝肖堯虎撲過來,氣勢洶湧。
武二郎當年醉過景陽岡時,那出生便是如此這般,一撲二掀三剪——肖堯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一個熱乎乎毛絨絨好幾公斤重的玩意兒砸到自己的擋部,登時覺得夏提一涼,嚇得魂飛魄散——有點誇張了,就是嚇了一跳。
“啊呀呀呀呀呀——”肖堯發揮出“二掀”的技能,站起身來把狗掀落地下。
“喵嗚~~~”狗更生氣了。
這肖家,不待也罷!
“伱又摔我貓幹嘛呀,”沈婕生氣地低聲喊道:“一個大男人,膽子那麽小。”
肖堯拍拍他自己,低頭坐下,繼續寫作業。
“怎麽啦?”沈婕走過來,坐在肖堯旁邊,兩隻胳膊擺在飯桌的邊緣,輕輕趴下,用喵下巴頂住自己的手背:“又生氣啦?”
“我生什麽氣啊?”肖堯抬起頭來,莫名其妙地問道。
“沒有就好,”沈婕寵溺地呼嚕了一下肖堯的後腦杓:“你就是個寶寶——我的寶寶。”
肖堯本想說“不,我其實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想了想又沒說,只是把自己的臉湊了上去。
沈婕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躲閃,最後卻沒有閃,只是閉起了眼睛。
半響也沒有等到少年的唇,只是感覺有一個涼涼軟軟的小東西在蹭著自己的鼻尖。
沈婕睜開眼睛,看到肖堯的臉貼著自己的臉,正在專心致志地用鼻尖上下蹭著自己的鼻尖,便悄悄笑了起來。
“啾咪~”
“欸?”
沈婕一擊得手,然後敏銳地退回了安全社交距離:“不是我不配合你啊,圓滿完了共生距離0.5米可怎麽辦啊?”
“你怎麽還在想這事兒啊?”肖堯翻翻眼皮,惡人倒打一耙:“我那就是在逗你玩,你不會當真了吧?”
“啊?”沈婕一怔。
“鬱璐穎就在外面呢,不管怎麽樣都隨時有可能進來,要是給人捉jian在櫃……”
“什麽捉jian在櫃啊,”沈婕抗議道:“說那麽難聽,咱們合法夫妻,別人哪管得著,對吧?”
肖堯的嘴悄悄歪了歪:“那能管不著嗎?反正啊,這共生距離五米這事兒還沒解決呢……”
“那也輪不著她來管,”沈婕說:“你們兩個不是都分手了嗎?”
“是分手了呀,”肖堯故意歎了一口氣道:“大小姐一聲令下,莫敢不從?”
“說了多少次了,我討厭你喊我大小姐,”沈婕冷臉道:“況且,我也已經不是什麽大小姐了——鬱大小姐才是。我已經給大小姐說了,她什麽時候開店,我去應聘個營業員啥的,給她打工,請她狠狠地剝削我。”
“啊?你當也當店長……不是。”肖堯語重心長地說:“學生,就要以學業為本分,錢是賺不完滴。”
“好的,好的,肖大才子。”沈婕悄悄朝皂片間的方向瞥了一眼,那裡正傳出鬱璐穎和肖堯奶奶的聊天歡笑聲:“狗子,我對你說句心裡話——其實要說我心裡頭一點也不委屈,那是假的。”
“嗯?”肖堯溫柔地捏了捏沈婕的小鼻子。
“你想啊,到底是誰願意自己的老公有一個這麽親密的女跟班,而且還理直氣壯的,你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沈婕喟然歎道:“而且在學校裡,她才是情人,你才是地下的。”
肖堯組織了好幾句語言,最終還是一句也沒說。他滿臉真誠地伸出雙手,扶住了少女的雙臂,認認真真地說道:“對不起。”
“現在想想,其實也沒什麽了,”沈婕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你看人家書裡的兩家大小姐,都接受一婿雙贅了,那不比我委屈啊?我那點委屈,算什麽呀?”
“那都是瞎編的呀,你怎麽還當真了。”肖堯笑呵呵地說。
“哦?原來都是瞎編的呀?”沈婕揚了揚眉毛,用故作天真無邪的語氣說道:“喵麻都還不知道呢。”
“都是瞎編的,”肖堯挪開了眼睛:“都公元二十一世紀了,哪有一婿雙贅的呢?”
“哦?公元前就有了啊?”沈婕說。
“古代就更沒有了啊,這合乎周禮嗎?”肖堯說:“都跟你說了,全是人瞎編的,古代那麽講究封建禮法,是吧?正所謂是……”
“嗯嗯。”沈婕邊聽邊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行了,你想哪兒去了,”最後肖堯拍了拍沈婕的貓頭:“不就是個垃圾網文,我看你還是從教育部推薦的語文新課標素質教育100部……”
“好呀好呀,”沈婕說:“你推薦我先從哪本開始看起呀?”
“《堂吉訶德》?”肖堯不假思索道:“不行,那本太長了,而且全是顛來倒去的車軲轆話……你可以先看看《呐喊》跟《彷徨》,我覺得……”
“初中就看過了,真當我不讀書的呀?”
“哦,《圍城》,《圍城》看過伐?”肖堯說:“非常值得一看,還有電視劇版本呢,拍得也很不錯,陳多明我演的男主。”
“有電視劇版啊?那我要看電視劇。”沈婕說:“你陪我一起看。”
“嘶——行吧,”肖堯嘀咕道:“說好的提高文學素養呢?那我得去租個碟兒——”
“嗯嗯,不用,”沈婕說:“等女兒回來了,用她的手機看。”
“我就不愛用那破手機,那麽小的屏幕,眼睛都要瞎了……”
彌撒結束以後,沈婕送奶奶回家,肖堯不放心,帶著鬱璐穎把奶奶、沈婕她們送回家以後,這才出門去赴張正凱的鴻門宴。
啊,不對,發動鴻門宴的好像是自己這邊。
話說,把沈婕和奶奶留在家裡,真的安全嗎?
總不能讓帶魚去自己家裡面看著。
還有,昨天允許沈婕一個人出門去弄貓好像也是輕率了,得虧沒出什麽事……
“能有什麽事啊?真當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呀?”沈婕大咧咧道:“上次我那是吃了信息差的虧,我要早知道可以手搓大火球……”
“萬事小心為上。”肖堯說。
到了約定的地點,張正凱見肖堯還帶了另外一個美女來吃席,微微一怔。
“沒事兒,你就當她不存在,”肖堯的大手拍到了張正凱白幼瘦的肩膀上:“不會真的要你請的,這頓我來請。”
“無妨,無妨。”張正凱巴巴地說。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兩位少年卻都保持了高度的禮貌與克制。
今天的張正凱梳著一頭油亮的大背頭,頭髮從髮根到發尾都用發膠定型,確保每根發絲都立得筆直。他平時就愛捯飭他那兩根破毛,這次更是下了血本,讓理發師幫他打理出一個過於誇張的髮型——雖然不太適合一個初二,呃,初三了的男生,但張正凱堅持要這麽做,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住他最後的驕傲和自尊。
少年身穿一套白色的修身西裝,是他昨天新買的。雖然說今天開始降溫了,肖堯還是覺得這著急了點。不過西服的布料比較薄,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將他瘦弱的身板勾勒得一清二楚。
西服外套的領口處有一圈黑色的皮草裝飾,與白色的衣服形成強烈對比。褲子也非常貼身,完美展現出張正凱細長的雙腿。他的腳上是一雙閃亮的黑色皮鞋,與西褲搭配在一起,顯得格外正式。
皮草?這才幾度啊?你就不怕動保環保衝死你?
除此之外,張正凱脖子上還系了一條深藍色的領帶,打了一個標準的溫莎結,戴著一副銀邊眼鏡,配上他精心化好的淡妝,整個人看上去都成熟穩重了許多。如果不是那過分突出的發量和衣服的尺碼問題……
有詩為證:同學會上雞毛裝,都是同學裝雞毛。
肖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廣告polo衫,沙灘中褲和黑色皮涼鞋,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的這份重視。
“昨天晚上沒睡好?”最後,還是張正凱首先打破了沉默。
“啊?你怎麽知道的?”肖堯打了個哈欠,遵照兩位娘子的教育,用手掩住了口鼻。
張正凱沒說話,只是指了指他自己的眼圈位置。
“哦,啊——哦。”肖堯假笑了一下:“昨天晚上陪……陪……跟朋友們一起看《圍城》來著。”
“哦?一起看小說?”張正凱說。
“沒,電視劇版,一連看了三集。”肖堯告訴張正凱。
“哦,這電視劇挺老的吧,我沒看過呢。”張正凱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書我倒是很喜歡,看了好幾遍——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城內的人想衝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
迄今為止,我暫時還沒有想衝出來呢,肖堯想。
“拍得不錯,陳多明我演得好。”肖堯說。
“嗯。”張正凱隨口應道。
“……”
“……”
“是挺老的,昨天我看了一下,90年的呢。”肖堯說。
“嗯。”張正凱說。
“90年我還沒……你還沒出生吧?”肖堯沒話找話。
“嗯。”張正凱說。
“你說這也挺有意思的啊,”肖堯道:“趙辛楣和方鴻漸,一開始趙辛楣把他當情敵,可不待見他了,明裡暗裡各種陰陽怪氣針對他,結果後來,嘿,辛楣成了鴻漸最幾把鐵的哥們,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很正常,”張正凱回答道:“因為鴻漸最後沒有跟蘇小姐在一起,否則你覺得,他們會變成朋友嗎?”
“做不成。”肖堯歎了一口氣。
“辛楣以為鴻漸也是被蘇小姐給甩了的, www.uukanshu.net”張正凱補充道:“因為同一個女人而失戀,自然是惺惺相惜,同為天涯淪落人。”
鬱璐穎悶著頭跟在兩人身後,手裡拿著一本書,聽到張正凱說這話,不禁悄悄地“噗”了一聲。
“怎麽,她也不要你了?”冷不丁的,張正凱忽然這樣說道。
“噗,怎麽可能——沒有沒有。”肖堯道。
抱歉啊,讓你失望了。
“她還好嗎?”張正凱繼續問道。
“她……她……”肖堯認認真真地想了想:“總的來說,我覺得應該——還算好?”
“你照顧不好她的。”張正凱評價道。
肖堯笑了笑,沒有反駁他。
“我們今天上哪吃?”張正凱忽然停下了腳步,問肖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