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笑過之後，寶寶整個人放松了下來，盛春成都不知道，寶寶有多久沒有這樣咯咯地笑了，這還讓他有了點成就感。

　盛春成問寶寶:“你平時在家裡都幹什麽?”

　“什麽都沒有乾，每天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寶寶說，“有時候我也會想，把那麽多的日子疊在一起，好像自己都沒有過過一樣，但一年年，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是小孩在長大，才會讓你有時間的概念，要不然，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寶寶說的很平靜，盛春成卻聽出了一種悲哀，至少是無奈，什麽樣的人，才會把每天的日子過成一樣，連時間的流逝也會忘了。

　盛春成笑了一下，他說:“至少說明你衣食無憂，不然，想不卷都不可能，人會活不下去。”

　寶寶也笑了一下，她說:“這個是的。你說的對，至少不用為錢發愁。”

　適齡的小孩，還上得起貴族學校。家裡還請得起保姆，連上幼兒園的孩子，都不需要接送和照顧，你才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心願生活。盛春成心想。

　人放松之後，寶寶的話也多了起來，盛春成問她，昨天按摩之後，感覺怎麽樣?

　“還不錯吧。”寶寶說，接著她轉頭看著盛春成，問:“是不是應該感覺不錯?”

　盛春成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他說:“這個，應該是你切身體會才知道。”

　寶寶低下了頭:“我不知道，盛先生，對不起，我真的感覺不出來。”

　盛春成說:“沒有關系，這很正常，按摩又不是什麽靈丹妙藥，一天就可以見效的。”

　“我不知道。”寶寶還是這樣說，猶豫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看著盛春成。盛春成覺得，被這樣的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人會心碎。

　寶寶說:“其實，盛先生，我並不想按摩，也不想增肥，沒有覺得自己瘦成這樣，有什麽不好的。但是，我答應過寶寶了，要胖起來，我就肯定會堅持下去，一直來這裡按摩，不管最後會不會胖。”

　盛春成點點頭:“要胖起來，除了按摩，還要學會調整自己的心情，學會讓自己放松，心思不要那麽重。”

　“這是不可能的，盛先生。”寶寶馬上回了一句。

　盛春成問:“為什麽?”

　寶寶沒有吭聲，兩個人沉默著，過了好久，寶寶說:“但是我會堅持到這裡來的。”

　“為了安靜?”

　“對，我答應過她。”寶寶點點頭說，“安靜現在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能和她一個人說說話了。”

　寶寶說著，眼眶紅了起來，但她馬上搖了一下頭，笑了起來:

　“你放心吧，盛先生，我會來的。”

　盛春成說好，我放心。

　寶寶從國小到國中，成績一直很好，是個學霸，後來到了美國，仍然是，本科她比別人少花了一年的時間，拿到了所有學分提前畢業，到了讀研究生的時候，她依然出類拔萃。

　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她和她丈夫兩個人，為了要不要這個小孩，兩個人吵架的次數，不知道有多少。

　時間蹉跎過去，等到她自己感覺小孩在自己的肚子裡，都已經會動了，這個時候，寶寶自動放棄了，她已經舍不得不要這個，在她肚子裡一天天孕育成長的生命，決心要做一個好媽媽。

　寶寶的退學決定，把她的指導教授和父母都嚇到了，同學和朋友們，不管是在美國還是台灣的，都感到很吃驚，他們都反對寶寶退學，認為不值得。

　寶寶最後還是選擇退學，親友的反對，讓她覺得，這是他們對她丈夫，台灣人對大陸人的那種根深蒂固的偏見。不過寶寶退學之後，心裡還是覺得很愧疚，她覺得自己從小到大付出那麽多的努力，都白費了，最後還是回到家裡，成為了一個家庭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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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婦女需要讀什麽書，需要有什麽文化，文盲都一樣可以當家庭婦女。寶寶因此羞愧，覺得很丟臉，她主動中斷了和所有親友的聯系，除了自己的父母。

　直到小孩子出生，她和父母的關系才緩和起來，她每年都會帶著小孩回台灣一趟，不過和其他親友的聯系，還是中斷的。

　這樣過了很多年，到了今年，安靜知道她也在杭城，要到了她的電話，聯系上她並找上門，寶寶和過去之間的關聯，這才重新有了連接，自己和過去之間，有了一個通道。

　露台上的客人越來越少，夜也開始深了，盛春成和寶寶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寶寶好像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寶寶沒有要走，盛春成就陪著她，一點也不著急。

　不管是說著話的時候，還是沉默的時候，寶寶的目光都盯著對面的樹梢，和樹梢上的城市的夜空，整個人都沉浸進去了。

　到了他們關門的時間，鍾欣欣走了過來，盛春成遠遠地和她打了一個手勢，鍾欣欣明白了，她退回去，和吧台的服務生們說:

　“你們下班回去吧。”

　再不回去，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地鐵了。有服務生指了指外面說:“可是大使……”

　590咯咯笑過之後“明天上午再來收拾，他們也不會需要什麽服務了。”鍾欣欣說，她知道他們需要的，只是不被打擾地說話。

　服務生們說好，都紛紛下班，鍾欣欣還留在這裡，她無所謂，她反正是開車回去。剛開始的時候，鍾欣欣開著車，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問她，這車哪裡來的，她說是借的。現在，已經沒人問她了，她每天開車來回，連盛春成也視若無睹。

　等到快十一點鍾的時候，寶寶好像突然驚醒，她“呀”地叫了一聲，問:

　“盛先生，你們這裡，是不是快下班了?”

　盛春成笑道:“早就下班了。”

　寶寶一聽，趕緊站了起來，一迭聲地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盛春成說:“沒有關系的， 要是你這麽晚回家沒有問題，還可以繼續坐一會。”

　“回家不會有問題，回家也是一個人，有什麽問題。”寶寶說著搖了搖頭，“不過還是要走了，已經打擾你這麽長時間，不好意思。”

　盛春成和寶寶走進去，看到鍾欣欣還在這裡，這個，盛春成不意外，看到小田也還在這裡，他有些意外，問:

　“你怎麽還在?”

　“等著送你啊，現在已經沒有地鐵了。”小田說。

　聽到這話，寶寶在邊上說:“盛先生，我也可以送你的。”

　盛春成趕緊說:“還是讓駕駛員送吧。”

　其實，鍾欣欣也可以送盛春成，又不是沒有送過，不過，小田在這裡等，盛春成和鍾欣欣，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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