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只剩下我和徐老師兩個人的時候,我們的那個山坳,乾脆就徹底被當地人遺忘了。
那地方本來就很偏,山坳裡的那塊地,是縣裡安排的,不屬於當地公社,而屬於縣林場。所以,公社和大隊裡的人,乾活什麽的,連經過都不會經過那裡。
我們有什麽事,也是往化工新村跑,不會往公社跑。除了林場的護林員,平時都沒有什麽人會經過那裡。我們每天出不出工,也沒有人管了,可以說是,任我們自生自滅。
不出工自然就沒有工分,到了分口糧的時候,也沒有我們的份,你自己也不好意思去要。這樣,我們其實,雖然名義上還是某個大隊某個小隊的一員,但實際和當地的農民,已經斷了聯系。
知青點的房子,牆是黃泥夯的牆,屋頂是毛竹的支架加茅草,窗戶原來都是用塑料薄膜代替的窗玻璃,時間久了,塑料薄膜老化,變得千瘡百孔,我住的那間,是用了馬糞紙釘在窗戶上。
知青點有院子但沒有院門,院門不知道被誰偷走。到了晚上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風吹在山坳裡,樹和草窸窸窣窣響,好像黑暗中潛伏著很多的人,有夜鳥叫起來的時候,聲音淒厲。這麽說吧,到了晚上,整個知青點就像是恐怖片的場景。
我一個男的,都經常會被嚇去,何況她一個女的。
最後的那個星期,還有一個女的也在那裡,她們兩個,到了晚上的時候,在自己的房間裡不敢睡,睡到了我房間裡,集體宿舍,一個房間有十幾張床空著,她們兩個,挑了最裡面的一張,擠在一張床上。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在一間房間裡住了一個星期。
等到那個女的也走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徐老師不好意思再在我房間睡,回去她自己原來的房間。
那天晚上下大雨,電閃雷鳴的,我躺在床上,好像聽到有人尖叫了一聲,除了是她還會有誰,我趕緊從床上起來,拿起枕邊的手電筒,想出去看看。還沒有走到門口,門就被撞開了,她從外面衝了進來,臉色煞白,渾身都被雨水淋透了。
我問她怎麽回事,她結結巴巴地告訴我說,剛剛閃電亮起來的時候,她看到窗戶上有一張人臉。我說不可能吧,你一定是看錯了,她說怎麽可能,那扇窗戶上的薄膜破了,她還準備明天用馬糞紙釘死它的,那張臉,都已經伸到窗戶裡面來了,怎麽可能看錯。
她這麽一說,我也不敢過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人,外面那麽黑,真的要是有什麽壞人,給你後腦杓一下豈不糟糕。
她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後來我問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站在那裡不停地發抖,我那間房間裡,除了我床上有被子,其他床鋪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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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她睡我床上,我去搬桌子把門頂住。
等到我走回去,看到她好像已經睡著了。我就想在床腳,靠著牆坐一個晚上,我剛要起身,她就和我說,這是你的床,一起睡吧。
我就鑽進被窩,進了被窩才發現,她把身上的濕衣服脫掉了,光著身子躺在裡面,我一進去,兩個人很自然地抱在一起,她的身子滾燙,不停地顫抖,我還以為她是感冒了,問她,她不停地搖頭。
我們兩個,在此之前,連異性的手都沒有握過,我是說青年男女的那種異性,不是所有年齡的異性。但那一個晚上,我們把所有男女之間的事,都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先是擁抱,然後是接吻和互相撫摸。
“小盛,你有沒有成家?”李老師說到這裡,突然停下,問。
盛春成說沒有。
“那你這個年紀,男女之事應該經歷過了吧?”李老師接著問。
盛春成嘿嘿笑著,他打岔說:“李老師,沒有這樣的啊,故事說到最關鍵的時候,就停下了。”
李老師大笑,他說:“我要確認一下啊,確認了就知道有些說法,我一說你就可以很快理解。放心吧,我找你們是尋求治療的,我肯定不會藏著掖著。”
盛春成說好,那你快說,我都已經聽上癮了。
李老師說,我們那個時候不像你們現在,我們真的是什麽都不懂,但那個晚上,都懂了。沒有人教,自己那裡就想找一個出路,她就好像在迎接什麽,我覺得下面突然一空,好像是找到了,她發出一聲尖叫,但那尖叫裡,有痛,也有快樂。
“小盛,你知道什麽感覺,我就感覺自己像一枚釘子,一下子釘到她身體裡面去了。後來,一個個晚上,我們一次次來,她不再痛得尖叫了,但我一次次,都會感覺自己像一枚釘子,一下子釘到她的身體裡面,把我們兩個人釘到了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李老師和盛春成說,盛春成想起了安靜和他說過的,她說李老師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再進入徐老師的身體一次。
盛春成現在理解,李老師的這個願望是怎麽回事,知道他為什麽會希望再進入徐老師身體一次。他就是要感受自己像一枚釘子,一下一下,把他們釘在一起,一輩子。
李老師說:“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麽快樂的事情,原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可以這樣美好。那天晚上,我抱著她哭了,她也哭了,她要我答應她,一輩子都和她在一起,我說不是,是我要求你,一輩子和我在一起,我已經把自己釘在你身上了。”
兩個人沉默著,盛春成覺得,自己有一種心酸的感覺,也有一種羨慕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和這個女人,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也覺得快活, 覺得美好,但他從來也沒有過像李老師這麽強烈的感覺,從來沒有過感覺自己像釘子,釘到誰的身上,就是一輩子。
李老師歎了口氣,他說:
“結果,一次中風,讓我對自己的身體,感覺陌生了起來,我對她的身體還很熟悉。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們兩個,現在都七老八十了,但我們晚上,還是一定要抱在一起才能睡著。我對她的身體,從來都是熟悉的。
“但是,中風之後,我對我自己的身體,感覺陌生了,覺得自己好像是背叛了她。小盛,你能幫幫我嗎,幫我把自己,重新釘到她身上去?”
盛春成說好,他說:“李老師,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的,我想,小安也是,安靜也是。其實,我們來這裡,不是來給你們治病的,而是來學習的,學習兩個人怎麽相愛,怎麽可以愛一輩子。你說的沒錯,我們現在的年輕人懂的很多,也很快,但是……”
盛春成歎了口氣:“我們太隨便了,常常就覺得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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