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有些劍拔弩張,大家的矛頭,似乎都衝著了鄭教授來。
也很正常,這些來自211和985院校,平日裡妄自尊大,覺得自己可以獨霸一方的家夥,被一個連話都不能說,又連211和985都排不上的破大學的老太太,好好地數落了一頓,正滿肚子氣,這時當然要逮住機會反擊。
坐在會議桌主位的領導,不動聲色,他也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鄭教授,看她怎麽回應。
鄭教授頭也沒抬,還是低著頭,這個倒不是她沒有禮貌,而是她要是抬頭看著說話的人,就沒辦法打字,要回應,就必須低著頭。
鄭教授幾乎不加思索,手指就動了起來,會議室的屏幕上,一行行字跳了出來:
“當然是把芯片提高到國家戰略。”
會議室裡的人都笑了起來,剛剛提問的那個家夥說:“真是高見,可惜,國家早就這麽做了,決策層也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了。”
他說完,其他的人又是一陣的哄笑。
“對,早就這麽做了,但效果還不夠明顯,方向還不夠明確。”鄭教授繼續說。
“謔謔,方向不夠明確,口氣夠大的,那是不是需要,你來給大家指明方向?”那家夥繼續用嘲諷的口吻說。
鄭教授抬頭看了看他,繼續打字:“你是來抬杠的?要抬杠,可以,去微博或者我的博客下面都可以,你要吵一個星期一個月,我都奉陪,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這裡不是抬杠的場合。”
那家夥一時語塞,臉紅了起來。
領導抬了抬手,和鄭教授說:“鄭教授,說說你的想法,我也很想聽聽。”
鄭教授打字:
“芯片分為成熟製程和高端製程,14nm以上的,是成熟製程,7nm以下的是高端製程,高端製程的產能,主要在台積電和三星,特別是台積電,佔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最高端的5nm以下芯片的產能。台積電雖然是台灣的企業,但它的最大股東,卻是美國的花旗銀行。
“美國要打壓我們,卡我們脖子的,也是高端製程的芯片,所以台積電停止了給華為代工,華為海思有設計高端芯片的能力,但卻找不到能夠製造它的工廠。這是華為,也是我們國家的短板,正是因為美國對華為的打壓,讓我們認識到了芯片的重要性。
“決定芯片製造的最關鍵設備,是光刻機,我們國家,不是沒有能力製造光刻機,而是沒有能力製造能生產高端芯片的光刻機,荷蘭阿斯麥是生產高端芯片光刻機的唯一公司,受美國限制,他們沒有辦法向我們出口高端芯片的光刻機。
“這個局怎麽破?我知道中科院正在組織力量,研製我們自己的高端芯片光刻機,但這個,說實話,不是短時間能夠研製成功的,別說五年十年,就是三年,我們始終被人卡著脖子,也受不了,會窒息的。
“怎麽突破,我覺得我們要短平快,要挑選我們最能夠短時間之內攻克難關的地方下手,什麽地方,那就是集中力量,突破和提高成熟製程芯片的產能,我們已經有這個能力,美國製約不了我們,而不是把資金和技術力量,花在追趕最高端的芯片製造工藝上。
“這就是我說的,方向要明確。
“在整個芯片領域,成熟製程和高端製程,實際應用的比例是,成熟製程芯片的需求量,佔總芯片需求量的百分之八十二,高端製程,像3nm5nm的芯片,主要應用在手機上,電腦芯片到了7nm,但大部分的消費級芯片,像車用和智能數碼產品,使用的是成熟製程的芯片。
“像汽車,使用的是28nm和更成熟製程的芯片,宇航級武器級的芯片,更多在40nm、130nm、150nm的芯片工藝,這些,美國卡不了我們的脖子。
“大家對從去年以來,全球范圍內的汽車用芯片的短缺,印象一定很深,原因就是像台積電、三星和英特爾,把產能都用在生產利潤更高的高端芯片,車用芯片產能不足。
“全球大概只有一家車企,去年沒有受到車用芯片不足的困擾,那就是我們的比亞迪,比亞迪自己生產芯片,他們的車用芯片,不僅能自給自足,還能提供給其他車企。
“車用芯片荒給我們一個什麽啟示,那就是不要以為只有高端製程的芯片,能給大家帶來困擾,能卡脖子,成熟製程的芯片,也一樣能。
“回到前面我說的方向不明確,我覺得,我們現在要利用的,就是利用我們製造業大國的優勢,舉國體制的優勢,集中力量去發展成熟製程的芯片,而不是高端製程芯片,把我們的成熟製程芯片,做到極致。
“製造業大國的優勢在於,一旦我們進入這個行業,就能做到贏家通吃,不會給別人活著的余地,我們的家用電器,特別是當年的微波爐行業就是這樣。
“我們大力發展成熟製程芯片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規模優勢,把成熟製程的芯片,做到白菜價,哪怕我們的利潤很低,也要讓別人無利可圖,目的就是,利用價格優勢,佔領全世界成熟製程芯片的市場。
“不要怕,國家在這方面,可以補貼,不要怕別人指指點點,美國補貼他們的企業的時候,都是赤裸裸的,什麽時候遮掩過?我們就是要高調地做到全球成熟製程芯片第一,全方位領先和壟斷,高調也是在勸退其他國家的跟進。
“一旦形成這樣的局面,我們就有話語權, 就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了,你美國要是限制我高端製程的芯片,好,我反報復,禁止我成熟製程芯片向美國出口,造成你的汽車和其他行業無芯可用,或者成本幾倍十幾倍地增長,讓你的產品沒有競爭力。
“這樣,美國想用高端芯片製裁我們的時候,他就要掂量掂量了,這就造成了恐怖平衡,如果不開戰,大家相安無事,不然,你要在這個地方打我,我就在另外一個地方打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最後是彼此傷害。
“最關鍵的是,我們要想集中財力物力人力,和人家在高端製程芯片競爭,說實話,現在這是心裡沒底的事情,除非彎道超車,實現量子芯片的量產,把整個芯片行業的桌子都掀了,不然,我們真的沒有必勝的把握。
“而在成熟製程,要做到在全球形成壟斷地位,我們有這個條件,也有這個能力,多幾個比亞迪,或者組建幾家混合所有製的巨無霸企業就可以,這是我們完全有能力做到,並且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鄭教授說完,會議室裡再一次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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