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陸離仍在微笑。
無論周圍的是狼還是狗,也無論剛掉在地上那柄刀好不好,刀刃鋒利不鋒利。他都面帶著微笑地看著這一群用各種眼神在看自己的人。
在月光下,他可以看見每一雙黑暗之中閃著光芒的眼睛,但縱然是人在江湖,他卻沒有辦法做到以眼還眼。
這並非是由於自己的恐懼。
恐懼從來都是在踏出第一步之前的事情,一旦走出去那一步,人通常會沒有了恐懼。
什麽都沒有,沒有了恐懼,沒有了想法,也沒有回過頭來的把握。
甚至於也許連性命都沒有。
但陸離不以眼還眼,卻有自己的理由。
他之所以不將這些“眼睛”還回去,是因為要還的眼實在太多了。若是按照這三百多雙眼睛算,要一一還回去的話,要花很多力氣和時間。
“要麽還到天亮,要麽自己眼睛累瞎。”這件事光是想想,陸離就已經自己笑了起來。
一個人的笑,笑的是什麽,只有自己知道。
對面人群裡的人卻不知道,他不知道陸離的笑是什麽意思,他們會認為是很多意思。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認為,是“輕蔑”。
人在江湖,最看重的是名聲。爭的就是一口氣。很多本來看報著熱鬧的人都突然變得很生氣。
所以一個人不要隨便發笑。
微笑有時候也會很危險。
“你剛才說過,誰贏了你手裡的劍,你就跟誰走?”隨著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一個瘦長的身影從人群裡慢慢走岀來。
月亮下,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跟他說的話一樣交代得明明白白,每邁出一步都是同樣的速度,也是一樣的距離。
只見這人從人群中一步步走到陸離面前。一共走了二十一步,也隻講了二十一個字。
他最後說的十個字是:“川西一鍋端,老三,牛百葉。”
“哦?”陸離抬起頭看著這個站定十步之處,比平常人要高一個頭的身子,長著比平常人要長的一張馬臉,卻叫牛百葉的黑衣男子。
“這個手腳都很長的人一步步走過來,竟然沒有變成別人的靶子?”陸離眼睛疑惑地閃了閃。
“我並沒有要殺你,所以他們也不會想先殺了我。”這人似乎知道陸離的疑惑,看著陸離的眼睛說道。
“只要你還活著,別人還是可以問你。”他又慢慢的說道,他的每一個字都很清晰的傳了出去。
“何況,總是要有人先過來試一試我的武功,先試試問一問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陸離看著他,笑著幫他道。
“畢竟大家都不是過來郊遊等天亮看日出的。”牛百葉冷笑道。
“何況我們一共有三十六人。”牛百葉又慢慢的說道,他略扭過臉,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身後的人群。
“川西一鍋端,一共三十六騎。”陸離沉默了下來,卻不知道這人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們三十六騎剛才還是在一起。但是從我走出來之後,還留下的那三十五騎,我卻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牛百葉的眼睛盯著陸離,卻似在對著身後的人群說話。
“哦!你的意思是,你的那些兄弟們現在己經分散開去,已經分散到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的身後。”
陸離終於明白了川西牛百葉的意思,還有他剛才敢像一張靶子一樣慢慢走過來的自信。
誰也不知道川西一鍋端的另外三十五騎之中有沒有人會悄悄地潛到了自己的身後,在自己要下手吃牛百葉之前先吃了自己。
“所以……,你可以很放心地對付我手裡的劍。”
陸離皺著眉,他看了一眼牛百葉的手,手臂很長,指節也很長。粗礪的手掌裡正握著一柄七尺長兩分寬的斬馬刀。
“所以,我應該可以很放心,很隨心所欲的對付你。”
牛百葉的笑聲變得猙獰,他的長長一張臉也變得越來越猙獰。
但是他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卻變得越來越貪婪的盯著陸離風都會隨時吹倒的身體。
是餓狼對血腥的貪嗜。
現在已經沒有人會相信他只是要贏陸離手中的長劍。
“不知道吃火鍋的時候,牛百葉應該什麽時候放?”
陸離雖是同樣的相信大家都相信的事情。卻似乎沒有什麽壓力,他笑了笑,說了一句大半夜裡所有饑餓的人都不太願意聽到的話。
“你說什麽?”牛百葉沒有聽清楚。
“川西一鍋端的老三,牛百葉,原名牛三星,藝出武當,十一年前叛出師門。”
陸離沒有回答,只是盯著牛百葉的眼睛,用同樣慢的速度,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