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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沒路了
房州作為益州屏障,按理該是戒備森嚴。可有天險陽陵關在前,房州守軍都覺得自己只是個擺設。

 故而當陽陵關失陷的消息傳來時,房州守將傻眼了。

 “竟然丟了?”

 “是!”

 守將杜缺足足愣了十余息,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快,快馬稟告陛下!”

 “關閉城門,從今日起,不得進出!”

 杜缺踹著麾下,心卻跌落到了谷底。

 陽陵關丟了啊!

 房州怎麽辦?

 ……

 桐城。

 深秋的桐城很美,石板街上,孩子們在瘋跑,大人在叫罵……

 王大抓到自家兒子就揍,街坊勸道:“王大哥,發啥子火氣嘛?”

 王大狠抽了兒子的屁股一巴掌,“好不好的衣裳就這麽被蹭破了,老子哪來錢給你買新衣裳?龜兒子不聽話,老子捶死你!”

 有挎著竹籃路過的婦人說道:“娃兒就是這個性子,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噻!”

 王大苦笑,“那時候的稅可沒那麽高。今年繳稅下來,就怕熬不到明年麥收。難道一家子去喝西北風?”

 婦人歎息,“今年的日子確實是難過。”

 “不只是難過,就怕過不去!”一個蹲在家門外的老人說道:“說是收的錢糧都拿去養大軍了。”

 “養大軍養大軍,防的是誰?”王大放開兒子,“長安大軍來了,這大戰一起,說不得咱們蜀地又得血流成河了。”

 “不一定。”老人篤定的道:“陽陵關在呢!”

 陽陵關便是蜀地的保護神。

 “也是!”

 婦人點頭。

 王大頹然蹲下來,“可若是長安大軍打不下來,明年,後年,這賦稅要這般收下去,不等長安大軍打來,咱們就先餓死了。”

 婦人看了他一眼,“我什麽都沒聽見。”說著,跟一陣風般的跑了。

 “怕個鳥!”王大罵道:“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光棍人家,不興拉稀擺帶!”

 老人幽幽的道:“那你這是希望長安大軍打進來呢?還是什麽。”

 王大脫口而出,“自然是打進來。”

 “陽陵關在呢!”

 “老子敢打賭,陽陵關守不住!”王大說道。

 說完,他看看左右,十余街坊正盯著自己。

 “啷個……我喝多咯!”王大跑過去,一把抱起兒子就走,邊走邊回頭,“我喝多了哈!”

 “王老大,你不請老子喝酒,回頭老子就去告官!”一個街坊開玩笑威脅道。

 “就是,王大,你家娃兒看著還行,和我家姑娘定個親嘛!”

 一個孩子飛也似的跑進巷子裡,沒穿好的鞋子拍在石板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陽陵關丟了!”

 王二猛地回頭。

 接著,外面炸鍋了。

 “陽陵關丟了。”

 “天老爺,這大軍要來了。”

 喧囂一直往前蔓延。

 也就是說,這個消息是真的。

 我的嘴……王大發誓自己只是為了泄憤隨口一說啊!

 街坊們緩緩看向王大。

 “王大,你再說說嘛,這個房州可能夠守得住?”

 “王大哥,晚些來家裡面喝酒,我把老醃肉割一條,蒸熟了切片,巴適得很。”

 “王大哥……”

 秋風吹過小巷,急匆匆送來消息,卻沒有引發預料中的震動讓孩子愣住了,歪著頭,看著大夥兒就差把王大當做是神靈供著。

 然後,好奇的道:“長安的陛下,要來了嗎?”

 ……

 “天無二日!”

 朝堂上,鄭琦正在康慨激昂的噴口水。

 “賦稅不提,哪來的錢糧養大軍?沒有大軍,如何能反攻關中?”

 這是政治正確。

 他噴的酣暢淋漓,無人敢駁斥。什麽民不聊生啦!什麽小心百姓謀反啦……

 你敢說,便是不顧大局,回頭皇帝收拾你,大夥兒只會拍手叫好,然後搶奪你空出來的官位。

 李泌看著群臣,澹澹的道:“諸卿,莫要忘了長安!”

 “臣做夢都夢到了長安,夢到了朱雀大街上陳家的冷淘,這天氣來一碗,涼涼的敗火,令人渾身舒坦。”

 一個臣子唏噓道。

 “張卿。”李泌看向烏梢蛇張煥,“陽陵關那邊估摸著正在酣戰,可有要緊之處?”

 這是讓張煥拾遺補漏。

 張煥看了一眼鄭遠東。

 鄭遠東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是個得道高人。

 這廝最近莫非是在修閉口禪?

 張煥無奈,只能出班道:“陛下,陽陵關天險,此戰只在主將。主將能激發士氣,那麽楊逆麾下縱然有百萬大軍,也只能徒呼奈何!”

 他覺得這個回答無懈可擊。

 李泌卻不滿意,“朕的意思,可能……順勢反擊?”

 張煥:“……”

 順勢反擊?

 就這個態勢,若是陽陵關守軍敢出擊,李玄能把下巴笑落了。

 “陛下,難。”張煥不敢直接反駁這個看法,“那楊逆……”

 他猶豫再三。

 鄭遠東幽幽的道:“那人,乃是偷襲的祖宗!”

 皇帝閉嘴了。

 張煥乾笑一下。

 覺得老鄭的態度有些問題,不夠婉轉。

 “陛下!”

 外面來了內侍,想闖進來,被侍衛攔住了。

 韓石頭走過去問道:“何事?”

 “有房州信使求見。”

 韓石頭目光越過內侍,看到了信使。

 他感受到了一抹絕望。

 “陛下,房州有信使求見。”

 皇帝點頭,韓石頭帶著信使進來。

 信使進來行禮。

 “陛下,陽陵關……丟了!”

 殿內仿佛是被誰施了大型秘技,一下就凝固住了。

 李泌還保持著有些不滿的模樣。

 鄭遠東微微低頭,眼中的不屑之意還在。

 張煥笑眯眯的還是像一條烏梢蛇。

 鄭琦的嘴巴張開,駁斥的話含在裡面,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楊松成。

 他喝道:“誰送來的消息?”

 在這等時候,任何消息都需要甄別。

 興許,是以訛傳訛。

 眾人緩緩看向了使者。

 使者跪下。

 “潰兵說,楊逆的麾下從山中突然出現在了陽陵關之後,突襲關門得手,隨即守軍潰敗……”

 “驗證他的身份!”楊松成說道。

 這是最後的希望。

 不等有人再度去驗證使者的身份,房州的第二波使者又來了,一起來的還有陽陵關的潰兵。

 使者是房州別駕,這個沒法作假。

 “楊逆麾下正面瘋狂攻打牽製,兩千人不知從哪找到了小徑,越過了陽陵關……”

 楊松成的身體一松,默然。

 殿內,死寂沉沉。

 陽陵關丟了。

 蜀地的大門,也就敞開了。

 房州……就算是房州能擋住,可進了陽陵關之後,長安大軍可以選擇的余地就大了。他們可以攻打房州,也可以選擇繞路從別的地方攻打。

 也就是說,在進了陽陵關之後,擋,是肯定擋不住了。

 李泌呆呆坐在上面。

 韓石頭乾咳一聲,“陛下,益州還有對陛下忠心耿耿的數萬大軍,何須擔憂?”

 “是啊!”皇帝清醒了過來,說道:“令各處嚴防死守。另外,益州加強戒備。散了吧!”

 皇帝腳步匆匆的走了。

 群臣的腳步卻格外緩慢。

 張煥把鄭遠東叫來,“下面的戰局你如何看?”

 “長安大軍若是想快,那必然是打房州。若是不著急,可繞路,多路攻打。不過當下是深秋,再熬下去天氣冷了,不利於大軍進擊,故而老夫以為,長安大軍多半會主攻房州。”

 “房州不好打!”

 “是!畢竟蜀道在那。”

 “那麽,今年應當能熬過去!”

 “是!”

 李泌急匆匆的去見李元。

 太上皇正在喝酒,從得知長安大軍出擊後,他每天幾乎都在醺醺然中度過。

 “來了,整點?”李元指指自己的下首。

 李泌坐下,單手托腮看著他,“你覺著還能如此享用幾日?”

 李元呵呵一笑,“朕活到這個歲數也值當了。對了,看你故作鎮定的模樣,可是發生了大事?”

 侍女給他夾了一片老臘肉。

 李元大口嚼著,油汁在嘴角溢出,他還吸溜了一下。

 “陽陵關,丟了。”

 李元停頓了一下,油汁再度從嘴角溢出。

 “吸!”

 他把油汁吸進去,用力咀嚼著,越來越快,最後吞下去。

 “那個孽種要來了。”

 “對。”

 “守得住嗎?”

 “過了陽陵關之後,不說四通八達,可卻也有小徑通往別處,能繞過房州。接著,便兵臨益州。”

 “不對。”李元放下酒杯,“就算是有小徑,可大軍出擊,每日消耗的糧草何其之多。小徑如何能行大車?難道那個孽種的大軍還能不吃不喝?”

 李泌眸色平靜,“他只需以數千騎兵輕裝而行,益州富庶,外圍多的是糧草。”

 “剿滅他們!”

 李元眼巴巴的看著兒子。

 “啊!剿滅他們!”

 李泌搖頭,“一旦益州外圍發現了那個孽種的人馬,城中必然人心惶惶。到了那個時候,朕唯一的選擇便是緊閉城門。否則,下一刻弄不好便會有人獻城。”

 而城外,就只能任由敵手馳騁。

 “沒路了嗎?”李元問道。

 李泌想了想,“除非,他能認你這個叔父。”

 “然後認你這個堂兄?”

 “他要來了!”李元面色慘白,“阿兄,你那個兒子要來了。”

 “你真讓朕失望!”

 李泌是來討主意的,沒想到李元卻崩了。

 他起身走出去, 突然說道:“令人給他一杯鴆酒!”

 身後,韓石頭抬頭,“陛下,若是鴆殺了太上皇,一旦……那位可就把怒火盡數發泄在了陛下的身上。”

 李泌一怔,回身看著韓石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能在這等時候依舊對朕忠心耿耿的你啊!若是能逃過這一劫,朕當讓你進朝堂!”

 韓石頭低頭,“奴婢隻願陛下能平安。”

 至少,在小主人擒獲你之前,保住你和你那個老狗父親的性命。

 “好!”

 李泌明顯的感動了,他抬頭看著裡面。

 眼中殺機一閃而逝,“如此,看好他。”

 韓石頭認真的道:“誰想對太上皇與陛下動手,除非先殺了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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