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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第四百三十五章 0態
兩日後的一個清晨,楊玄率領三千騎,五千步卒,出發了。

 張煥親自把他送到城外,“有事急報。”

 “是。”

 石忠唐也帶著麾下出來了。

 “擂鼓,為我大唐健兒送行!”

 張煥舉手。

 十二個彪形大漢,赤果著上半身站在城頭。

 他們的身前是十二面大鼓。

 十二人齊齊揮舞鼓槌。

 咚!

 咚!

 咚!

 雄渾的鼓聲令人熱血沸騰。

 “一切小心!”周遵叮囑道:“你隻管廝殺,其它事,有老夫在,安心!”

 楊玄點頭,“丈人也多加小心。”

 周遵含笑撫須,手摸到光溜溜的下巴,又尷尬的收回來,“老夫倒是希望有個人跳出來。”

 幕僚常牧笑道:“這陣子南疆官員試探了數次,灰頭土臉的。”

 丈人威武!

 楊玄拱手。

 翁婿相對一笑,盡在不言中。

 你出征,老夫為你看守後路。

 兩軍集結。

 張煥令人送上美酒。

 “幹了!”

 楊玄仰頭幹了美酒,用力一摔!

 呯!

 眾人一愣。

 有人說道:“這不吉利吧?”

 楊玄是學了卷軸裡的規矩,喝酒摔碗,見眾人愕然,就解釋道:“酒壯英雄膽,順勢摔碗,氣勢如虹。”

 張煥點頭,用力把碗摔了,“果然暢快!”

 楊玄拱手,“南周見!”

 “南周見!”

 眾人拱手。

 這一刻,人人肅然。

 風吹大旗動,張煥歎道:“有詩雲,古來征戰幾人回,我輩武人衛國戍邊,為陛下效命,何懼一死?”

 大將很累。

 執掌一軍,形同於土皇帝的節度使更累。

 他不知自己的身邊有多少雙眼睛是屬於長安那位皇帝的。

 所以,他必須謹言慎行,乃至於演戲。

 就算是另一個世界的演員,他們演戲也只是在工作時。但張煥不同,大概除去睡覺時間之外,他都在演戲。

 傾心演繹一曲忠誠的讚歌。

 “出發!”

 一聲令下,楊玄和石忠唐相對一視。

 曾經石忠唐在長安四處尋找大腿,那時候的楊玄可以俯瞰他。

 時過境遷,石忠唐成功抱上了貴妃的大腿,甚至在宮中洗了個澡,一時間聲名大噪。

 而楊玄卻越發的低調了。

 “保重!”

 “保重!”

 二人拱手。

 春育在石忠唐的側後方,忍不住說道:“據聞楊使君得罪了貴妃?”

 這是刺激!

 近幾年來,北疆年輕一代中最出名的便是楊玄。

 而南疆的是石忠唐。

 南澗北疆是對頭,二人之間自然也不和睦。

 此戰二人表現如何,將會影響外界對他們能力的評判。

 所以,春育就刺了楊玄一下。

 他覺得楊玄該反駁。

 甚至是呵斥。

 石忠唐也在等著。

 韓紀在不遠處含笑看著這一幕,心想老夫的這位新東主能力不差,但此刻被人激一下,他會如何應對?

 怒不可遏,這符合一個年輕人的反應,但太淺薄。

 據理力爭……這等事兒有啥好爭的?抱大腿本就不是光彩事,石忠唐是番將,不怕被人詬病,但楊玄卻不能。

 別人喜歡爛泥潭,你總不能也跳進去和他摔跤吧?

 楊玄沒看春育,而是看著石忠唐。

 緩緩問道:

 “他是誰?”

 瞬間,春育的臉就變成了豬肝色。

 楊玄策馬,“走!”

 石忠唐看著他的背影,笑道:“有些意思!”

 “他在打你的臉!”春育依舊羞刀難入鞘。

 “不打緊。”石忠唐淡淡的道:“雷琦在等著他。”

 ……

 雷琦帶著數千騎旋風般的進了黃州城。

 黃州知州錢南並未出城相迎。

 他甚至都沒出州府。

 沒辦法,南周武人地位低,哪怕是個知縣,見到雷琦這等名將依舊能擺出分庭抗禮的姿態。

 一句話:賊配軍,也配?

 “見過雷刺史!”

 雷琦是都指揮使,這是軍中官位。他還掛著一個刺史的頭銜……南周重文輕武,在稱呼上自然要偏向文職。

 雷琦下馬,黝黑的臉上多了些笑意,“見過錢知州。對了,唐軍如何?”

 “進去說話吧!”錢南側身,矜持的道。

 雷琦身後一個將領說道:“軍情如火……”

 “住口!”雷琦喝住了將領。

 錢南淡淡的道:“軍情如火,也沒燒掉你的爛褲襠!”

 這是羞辱!

 軍中沐浴不易,遇到梅雨季節時,不少軍士會爛襠,傳出去引得眾人嘲笑。

 那將領面色羞惱難當,但卻低頭,拱手道:“下官失態了。”

 他若是不低頭,錢南回頭一份奏疏或是書信回汴京,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雷琦擋住了他,“這一路趕的急了些,有些火氣。”

 眾人進了大堂,錢南點頭,通判張紹說道:“兩日前傳來消息,南疆大軍雲集,斥候往來不斷。”

 “等等!”雷琦舉手問道:“咱們的斥候如何”

 “唐軍斥候凶狠攔截,少有能靠近的。”

 錢南舉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

 “好茶!”

 “這是遮蔽!”雷琦眯著眼,“令人前去松城、上南等地告誡,務必謹慎小心,敵軍……怕是已經上路了。”

 張紹淡淡的道:“不至於吧?”

 雷琦說道:“老夫廝殺多年,這等手段還是知曉的。”

 錢南乾咳一聲,“此戰朝中令雷刺史指揮,老夫當全力襄助。”

 雷琦起身,“如此,老夫便得罪了。”

 錢南頷首,神色淡然。

 “斥候不惜代價也要打探到唐軍左路的消息,領軍是誰,兵力多少……越快越好。”

 “是。”

 “另外,各處守將可是宿將?”

 錢南目視張紹。

 這是擺架子,不屑於和武人打交道。

 張紹說道:“都是宿將。”

 “可有征戰過?”

 張紹:“……”

 雷琦深吸一口氣,“傳令各處,老夫帶來了陛下的旨意,但凡文武官員懈怠戰事、瀆職,殺了說話!”

 ……

 松城是直面大唐的第一線。

 但大唐和南周之間已經太平了數十年,上一次正兒八經的開戰……估摸著老人都記不得了。

 守將詹文濤才將來松城不到半年。

 大清早詹文濤和副將向林就站在城頭眺望遠方,就和望夫石似的。

 斥候回來了

 出門百余,歸來三十余。

 剩下的人大多身上帶傷。

 “如何?”詹文濤問道。

 斥候跪下,“詹指揮,唐軍斥候凶狠,兄弟們浴血奮戰……”

 詹文濤打斷了他,粗暴問道:“我問的是結果!”

 斥候一怔,臉上多了些黯然之色,“唐軍數千,已經朝著松城來了。”

 前面一番話不但是交代唐軍的具體情況,更是為麾下戰死兄弟表功。但詹文濤顯然沒興趣知曉這些。

 “數千!”詹文濤回身,“老向!”

 向林說道:“看來大戰不可避免,唐軍指揮的是誰?”

 “看不清。”斥候搖頭,“咱們就是遠遠看了一眼,唐軍的斥候就如同野狼般的撲了過來,咱們差點就全丟在那了。”

 “騎兵多少?”

 “兩三千,步卒約五六千。”

 “乾得好!”向林點頭,“起來吧!”

 斥候起身,眼巴巴的道:“兄弟們的屍骸還在對面,咱們是不是……派人交涉一番?”

 “繼續哨探,查清敵將是誰!”

 詹文濤板著臉道。

 等斥候走後,他撐住城頭,喘息道:“大軍來了!大軍來了!”

 向林走了過來,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不屑和憤怒。

 “詹指揮,該做決斷了。”

 詹文濤回身,慘笑道:“我知曉你看不起我這等來松城鍍金的權貴子弟,可大唐與南周多年未曾有過戰事,誰能預料到?”

 向林低頭,“下官不敢。”

 詹文濤祖上是武將,後來得了爵位……雖說混不進文官圈子,但在武人的圈子裡卻如魚得水。

 松城直面大唐,在這裡混一兩年再回去,就能掛一個知兵的名頭。

 隨後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但誰能想的到唐軍竟然來了。

 “你看著。”詹文濤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住所,找到心腹隨從。

 “就說我病了,急病,松城無法醫治,只能回汴京,快去,越快越好!”

 隨從去了,詹文濤呆呆的看著自己白嫩的手,“再晚,就怕走不了了!”

 他爬起來,“來人,備馬車,咱們去黃州城!”

 隨從急匆匆的跑去縣衙,尋到了知縣張文。

 “老夫……病重。”

 張文氣息衰弱,“讓詹文濤好生守城,老夫這便去了……”

 隨從眨巴著眼睛,“我家郎君也不行了。”

 “真特娘的巧了啊!”門外,醫者低聲道。

 “趕緊走!”張文叫人來架起自己,一路腳不沾地的往大門去。

 醫者跟在後面,他將一路隨行。

 外面有馬車,張文躺上去,說道:“快走,去黃州!”

 噠噠噠!

 一輛馬車來了。

 上面躺著詹文濤。

 “哎!張知縣啊!”

 詹文濤躺著拱手。

 “哎!詹指揮,巧了!”

 “是啊!巧了!”

 兩輛馬車並行。

 “和向林說了?”

 “說了。”

 “伱是武將,守土有責!”

 “你是知縣,擅離職守!”

 “雷琦能剁了你!”

 “錢知州能生吞了你!”

 “錯,錢知州再多的怒火,也會衝著你這等賊配軍的頭上發。”

 文官,就特娘的高貴!

 城頭,向林看著遠方,對身邊的人說道:“他們走了,老夫卻覺著如釋重負!”

 城頭的將士無不如此。

 兩輛馬車來了。

 前方是十余騎開道,後面還有幾輛大車,上面全是箱籠……看那沉重的架勢,多半是錢財。

 “開門!”

 張文的人喝道。

 向林點頭。

 吱呀……

 城門緩緩打開。

 “看好城池!”張文喘息道:“老夫去黃州尋名醫診治,好了便回來。”

 向林默然拱手。

 詹文濤躺在馬車上,雙目炯炯盯著城頭,牙齒咬著下唇,竟然無聲哽咽。

 “我……不想走!”

 噠噠噠!

 馬蹄聲從城外傳來。

 城頭有人喊道:“是黃州來人了!”

 二十余騎衝到了城門外,正好堵住了張文馬車。

 “老夫病重!”張文氣若遊絲。

 為首的官員冷冷的道:“陛下令雷刺史執掌此戰,雷刺史軍令……松城等地守將官員不得後撤。”

 “老夫舊疾發作……”張文咳嗽了幾下。

 官員說道:“雷刺史說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原地!”

 撤離!

 做夢去吧!

 城頭,向林歎息,“讓他們走不好嗎?”

 城下,詹文濤和張文絕望的看著官員策馬掉頭……

 但演戲演全套,二人依舊躺在馬車上。

 城頭有人尖叫。

 “敵襲!”

 瞬間。

 “來人!”張文蹦下了馬車。

 “救我!”詹文濤滾落馬車,喊道:“快,備馬!”

 遠方煙塵大作。

 百余騎兵出現在了視線內!

 “士氣沒了。”向林苦笑,“看看是誰領軍,若是不妥,就出擊!”

 “希望不是石忠唐那個悍匪!”有人說道。

 石忠唐是殺出來的威名,殺人太多,以至於南疆叛軍提及他都害怕。

 “出擊吧!”

 一個將領建言,“士氣跌落到了谷底,若是閉門不戰,就怕守不住!”

 向林回頭看了一眼,見張文和詹文濤面色鐵青站在城下,不禁歎息,“派人出城去黃州稟告,此戰艱難,但至少能堅守半月。”

 陳州糧食充足,守城的兵器器械充足,還有兩千將士……十而圍之,敵軍不會超過一萬,想圍殲松城守軍不易。

 吱呀!

 南門被打開,剛來傳令的官員和二十余騎,外加城中十余官員的婦孺……能騎馬的,悄然發出去。

 詹文濤和張文想挽回先前的惡劣印象,親自把官員送出南門。

 “此去黃州,還請轉告錢知州,老夫抱病……當與松城共存亡!”

 張文眼含熱淚。

 詹文濤在想自己該如何表態,可想來想去都沒個主意。

 “告辭!”

 官員冷著臉,顯然會實話實說。

 張文和詹文濤心中急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漸漸遠去。

 “敵襲!”

 城頭有人高喊。

 “是二十余騎!好像是敵將!”

 張文的嘴角緩緩向邊上翹起,“詹文濤!詹指揮!”

 詹文濤激動的一個哆嗦,“就二十余騎?”

 城頭的軍士喊道:“確定,就二十余騎!”

 “機會!”張文跺腳,“老夫敢確定,敵將這是想去查探些什麽,弄死他!不,活捉,活捉了他,敵軍將不戰自退!”

 他見詹文濤還在發呆,就揪住了他的衣襟,口水噴的他滿臉都是,“你還在等什麽?咱們立功的機會到了!”

 詹文濤狂喜,漲紅著臉喊道:“出擊!出擊!”

 兩百余騎兵拚湊起來,有人勸道:“再等等吧?”

 “十而圍之,還等什麽?出擊!”

 前方,官員和婦孺們狼狽往回逃。

 騎兵打馬疾馳而去。

 張文二人在城頭觀戰。

 “他們沒跑!”

 “那將領還在對咱們指指點點的!”

 “他莫不是傻?”張文問道。

 詹文濤:“……”

 唐將突然指指前方,十余騎衝了過去。

 槍影驟然而生。

 鐵棍子橫掃千軍!

 慘嚎聲連城頭都聽得見!

 張文被嚇傻了。

 “是好手!”詹文濤口沫橫飛的罵道:“關門!關閉城門!”

 兩百余騎被擊潰,大半逃了回來。

 “快些!”

 關城門軍士故意放緩了速度,接應騎兵入城。

 但追兵來了。

 為首的男子扔出了手中的鐵棍!

 “關門!”

 門外還有七十余騎,城門被強行關閉。

 “放我進去!”

 門外的騎兵在嚎哭!

 嗚!

 鐵棍重重的砸在城門上,嘭的一聲,反彈回去後,砸倒了兩個騎兵。

 馬蹄聲大作,三千騎出現在前方,簇擁著唐將緩緩而來。

 唐將輕輕擺手,“打起我的旗號!”

 一面大旗迎風招展!

 “楊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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