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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第六百九十八章 最忠誠的朋友
使者往來,溝通兩國信息,以免誤判。更有溝通矛盾的作用。

 所以,兩國就算是打的再慘烈,使者依舊能從容出使敵國,並且享受貴賓待遇。

 但洛羅不同。

 洛羅的文化發源有些複雜,摻雜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說糞山,比如說街上屎尿橫行……比如說偷情成風。

 這些在大唐被視為不可思議的事兒,在洛羅卻司空見慣。

 他們崇尚的不是利益,不是道德,而是野蠻。

 他們的發家史,就是一部劫掠史。

 他們行事講求的是實用,而不是規矩。

 他們的規矩,從來都是給別人立的,自己卻站在了規矩之外。

 所以,洛羅使團能乾出用秘術刺殺之事來,楊玄一點都不意外。

 但對於其他人而言,卻是不敢置信,怒不可遏。

 可再怎麽怒不可遏,懲治了罪魁禍首之後,再去呵斥洛羅,這樣可以了吧?

 不!

 楊老板手指著蠻人,侍衛們蜂擁而動。

 曾和渾身顫栗,興奮不已,“使君,使君他竟然要殺光那些蠻人。”

 方元生興奮中帶著隱憂,“殺光了,也就撕破臉了。洛羅本是個不要臉的國度,翻臉之後,以後趁火打劫就師出有名了。”

 “楊玄,你敢?”喬尼憤怒的喊道。

 侍衛,已經動了。

 那些蠻人卻不知懼怕,狂笑著拔出刀子,竟然應戰。

 貝克有些小興奮……就和另一個世界的外交豁免一樣,不能殺使者,故而他和喬尼沒有被乾掉的擔憂。

 “若是能佔據上風……”貝克低聲道:“對唐人就是有力的震懾,喬尼,如此咱們就算是立功了。”

 毫無疑問,用秘術刺殺被發現,這是罪責。不管是要做給大唐看,還是真的憤怒,回到洛羅後,這兩個使者都會倒霉。

 弄不好就會把牢底坐穿。

 喬尼還行,貝克這等小白臉卻不敢坐牢,細皮嫩肉的他不但深受靈頓城貴婦們的喜愛,牢裡的那些眼冒綠光的人犯們,也會對他寵愛有加。

 所以,他此刻就像是死裡逃生的魚兒,在大口的喘息著。

 喬尼說道:“是的,我想,這是我們唯一的生機。”

 雙方距離很近,烏達率先衝了過去。

 橫刀就如同是魚兒,在各種兵器中遊走,切割開一個個軀體。

 隨後是張栩。

 蠻人們在怒吼,以為自己的力氣很大,把長刀當做是棍子來使喚。

 呯!

 長刀成了碎片,鐵棍子猛地一抽。

 腦袋就和瓜果般的炸裂開來。

 圍觀的人群中傳來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

 然後,更多的人在歡呼。

 “彩!”

 韓紀低聲道:“當年誰敢對大唐無禮?誰敢衝著大唐官吏呼喝?誰敢欺凌大唐百姓?這個大唐,病了,唯有郎君才能救它!”

 老賊點頭,“說的真好。可惜,都是廢話!”

 “什麽意思?”韓紀問道。

 “你未曾來之前,老夫便是這般認為的。”老賊看著楊玄,眼神就像是當年發現了一位貴不可言的貴人時的親切。

 數百蠻人被兩股侍衛衝進去,剛開始還蠻性十足的咆哮,拚殺,只是十息,就潰散了。

 蠻人們在四處奔逃,可周圍有虯龍衛在把手,跑來一個弄死一個。

 “救命!”

 一個身材魁梧的蠻人跪地呼喊,接著被一棍子把腦袋打歪了九十度。

 什麽蠻橫,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那些蠻人在慘嚎,在嚎哭,在求饒……

 “天神在上!”

 貝克身邊的使團隨從張開嘴就沒合攏過,“這是凶悍的蠻人?可憐的,在這些唐人的面前,他們就像是蟲子般的無助,就像是一群孱弱的孩童。那位使君,天呐!他有一群比蠻人更為強橫的護衛。”

 貝克呼吸有些艱難,“那一次在靈頓城,他的麾下沒有那麽厲害。”

 那一次楊玄勝在陣型上。

 鴛鴦陣橫空出世,給了洛羅君臣一次打擊,隨後他飄然而去。

 但這一次,他沒有用什麽陣型,而是蠻橫的用自己的麾下去殺戮。

 用最蠻橫的手段,給最蠻橫的人一次殺戮。

 貝克在顫栗,“喬尼!”

 喬尼沉默良久,看著楊玄,“使君要什麽?”

 楊玄指指他,韓紀過來……他的個子比喬尼高半個頭,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寫下認罪書。”

 “這是蠻人自己的行動!”喬尼寧可死,也不會寫下自己的罪狀。

 那樣,他會生不如死。

 “那麽,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韓紀搖搖頭,喬尼說道:“昨日是楊使君先殺了蠻人,引來的報復。”

 這話無恥到了極點。

 韓紀歎息,“本以為你身為使者,至少該要些臉面。沒想到,臉面對於你,不,應當是對於洛羅這等蠻夷而言,只是個面具,隨時都能拿掉。

 活的這般無恥,洛羅可想過自己與獸類有何區別?”

 喬尼說道:“強大才是道理。”

 “沒錯,老夫也讚賞這句話,不過,此刻誰更強大?”韓紀問道。

 喬尼說道:“別忘記了,洛羅有無數勇士。而大唐正面臨著北方的威脅。哦!我還聽聞,北方那位強大的帝王在回師的路上駕崩了。

 就算在洛羅,若是帝王戰敗駕崩,那麽繼位的皇子將會以報仇為己任。

 以後大唐的北方麻煩就大了。如此,大唐還想增加一個敵人嗎?

 強大的洛羅,不懼任何對手!”

 “呵呵!”韓紀笑了笑,“是嗎?”

 “當然!”

 戰鬥已經結束了,最後三個蠻人跪在那裡,哭的滿臉鼻涕,就像是孩子般的無助。

 他們衝著楊玄磕頭,無師自通的把額頭磕的青腫,隻想因此免死。

 “他們在喊什麽?”楊玄問道。

 通譯說道:“他們在喊,您是神靈下凡。”

 楊玄說道:“所謂的詛咒之術,只是個幌子。一人裝神弄鬼,故作詛咒。一人以身飼蟲,悄然放蟲……

 一來一往,名氣就大了。名氣大,且神秘的令人懼怕,如此,才會有人出大價錢來請。”

 而且還是雙胞胎,兩張一樣的臉在陰暗中露出來,能嚇壞多少人。

 “還好,留下了三個。”貝克松了一口氣。

 那邊,楊老板說道:“殺光。”

 刀光閃過,嚎哭聲沒了。

 方元生的臉頰顫抖了一下,對這位大唐名將的作風也算是了解了……壓根沒把對手當人看。

 殺伐果斷都不足以形容。

 凶悍的一塌糊塗!

 關鍵是,楊老板是微笑發出了指令,仿佛是令手下去踩死三隻蟲子般的輕松。

 王老二殺的興起,拎著還在滴血的刀就衝向了喬尼等人。

 刀光如匹練!

 楊玄竟敢殺我……喬尼雙腿打顫,面如土色。

 “饒命!”貝克卻尖叫著舉起手,擋在眼前,仿佛只要看不見,就不會感覺到疼痛。

 “老二!”楊玄招手,“回來。”

 刀光停留在了貝克的眼前,利風吹拂,令他的手背發麻,不禁緩緩放下手。

 王老二有些不滿的道:“多好的人頭,圓滾滾的。”

 貝克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嚇屎了!”

 王老二搖搖頭,不屑的回去。

 啪!

 回去就挨了楊玄一巴掌。

 “別亂殺人!”

 楊老板說的悲天憫人,可街道上躺著數百具屍骸,鮮血從屍骸的身下流淌出來,匯聚再一起,一路流淌。

 那些百姓都看呆了,被血腥味一衝,有人乾嘔,有人真嘔。

 但所有人看向楊玄的眼神都變了。

 敬佩!

 誰敢屠殺這些跋扈的蠻人?

 唯有楊使君!

 喬尼看看身後十余隨從,慘笑道:“回去,我們都逃不過牢獄之災。那麽,現在就讓我們維系洛羅最後的尊嚴。”

 他帶著隨從上馬,沉默的向城門而去。

 曾和低聲道:“咱們也得跟著吧?”

 “當然,直至送出大唐疆域。”方元生對楊玄行禮,“此次多謝使君襄助,下官晚些便會上奏疏,詳盡說清此事。此事,下官也參與了。”

 楊玄莞爾,“我無需你來分擔什麽罪責,隻管去!”

 方元生抬頭,深深的看了楊玄一眼。

 “走!”

 韓紀輕聲道:“使者回去,會加油添醋的為自己脫責。另外,此事算不得圓滿,關鍵是,使者沒低頭。”

 “這只是鋪墊。”楊玄一把搶了王老二手中的肉干,在王老二委屈的目光中嘗了一口,確實是比以往的好吃,“洛羅我去過,殺戮過,爾虞我詐過。

 我深知洛羅人的秉性,這個民族的眼中沒有什麽情義,有的只是利益。

 長安大概以為我會和喬尼據理力爭,說的口沫橫飛也無濟於事。”

 他笑了笑,又吃了一口肉干,“可我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和他們談。”

 韓紀說道:“郎君一開始就想給他們下馬威?”

 楊玄搖頭,“不是什麽下馬威,而是殺戮。你要知曉,對於洛羅人來說,威脅是不管用的。除非你把刀子架在了他們的脖頸上,否則他們不會懼怕。”

 韓紀明白了,“就是個不要臉的國度。”

 “對,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國度!”

 前方,貝克回頭看了楊玄一眼,眼神凶狠。

 “看看,才將脫離危險就敢衝著我齜牙,這便是洛羅人的秉性。”

 “那麽,該如何讓他們臣服?”

 “強大!”楊玄說道:“能讓他們絕望的強大。實際上這個世間大部分民族都是如此,當你展露出令他們絕望的強大時,他們就會低頭臣服。”

 “大唐不會。”老賊搖頭。

 “當然不會,知曉為何嗎?”楊玄笑道。

 老賊搖頭,“小人隻知曉自己想的是什麽,卻不知是何道理。”

 楊玄說道:“你看看史冊,中原經歷過多少劫難。多少次倒下,異族以為這個民族再也無法站立起來,只能跪著苟且偷生。

 可最多數十年,它,又站了起來。

 一旦站起來,它定然會站在世間的頂端。

 諸多原因,歸根結底,是一種精神。”

 “精神?”老賊思忖著。

 “對,精神。”楊玄目光悠遠,“你平日裡可覺著驕傲?”

 老賊搖頭。

 “見到那些洛羅人呢?”

 “小人覺著他們就是野人。”

 “優越感油然而生吧!”楊玄說道:“是什麽讓你生出了優越感?”

 老賊仔細想想,“好像……很多。那些詩賦,那些民諺,那些祖輩傳下來的道理,那些……規矩。”

 “正是這些組成了這個中原的精氣神!”楊玄看過另一個世界的歷史,很是唏噓,“能支撐我們不倒的,正是這些你往日忽略的詩賦,民諺,道理和規矩。

 當這些被徹底改變時,這個中原的精氣神,也就沒了。”

 “誰能改變?”韓紀輕蔑一笑,“那些蠻夷,懂什麽?”

 楊玄只是笑笑,老賊詫異的道:“老黃呢?”

 “我派他去辦件事。”楊玄淡淡的道,眉間,卻多了些凜然之意。

 曾和策馬回來了。

 “使君,洛羅使者想和您談談。”

 “色厲內荏之輩!”韓紀不屑的道:“他在擔心回去會被嚴懲,故而想方設法想佔些便宜,或是能有些收獲。”

 “郎君,要不,令他滾吧!”老賊說道。

 “讓他等著!”楊玄把最後一點肉干丟進嘴裡,拍拍手,“香!”

 ……

 大唐開國後行的是府兵製,府兵平日裡在家耕地,閑時操練,戰時應召出征。

 府兵製的基礎是均田製,可當均田製崩壞後,府兵製也就成了無源之水。

 本地有駐軍,三千人,校尉蘭棠統領。

 “楊使君來了,可惜不能請見。”蘭棠和副手賀言感慨的道。

 賀言看著在操練的麾下,說道:“咱們在此說是戍守,可實則便是看門狗。何時才能去北疆廝殺!若是能去,我寧願去做一小卒!”

 “校尉。”有軍士來稟告,“來了幾個人,說是楊使君的隨從。”

 “哦!”蘭棠精神一振,“快請了來。”

 來的是林飛豹和幾個虯龍衛。

 驗證身份後,林飛豹開門見山,“我家郎君需要校尉的幫助。”

 “請說。”蘭棠說道。

 “郎君說……”

 ……

 午後,楊玄出來了。

 雙方開始了談判,楊玄坐在那裡當吉祥物,韓紀以一敵二,竟然佔據了上風。

 可道理只是道理,國與國之間管用的是刀槍。

 雙方僵持不下。

 韓紀看向楊玄,“郎君。”

 楊老板竟然在打盹,他睜開眼睛,“談完了?”

 說著他還伸手去摳摳眼角,韓紀說,“他們不肯認錯。”

 “那就不用談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楊玄丟下這句話,起身,打個哈欠,“我回去睡覺,貴使,自便。”

 ——滾!

 外交辭令楊老板用的很是熟稔。

 他一起來,薑鶴兒就送上水杯。楊玄喝了一口,漱漱口,噗!吐在地上。

 老賊送上大氅,給他披在肩上。

 護衛們簇擁上去,警惕的看著左右。

 喬尼低聲道:“好大的排場!”

 貝克說道:“談不攏,怎麽辦?”

 喬尼說道,“低頭回去死路一條,就算是不死,大牢就是咱們最後的歸宿。所以,回家!”

 噠噠噠!

 密集的馬蹄聲傳來。

 這裡是城內,距離城門不遠。

 貝克聞聲回頭。

 一隊隊騎兵緩緩從城外而過。

 守城的軍士肅然而立。

 “這是換防吧!”貝克說道。

 “多半如此!”

 噠噠噠!

 馬蹄聲源源不斷。

 貝克的嘴角在顫抖,“喬尼!”

 喬尼哆嗦著,“再看看。”

 騎兵不斷從城外經過。

 一路,向西!

 噠噠噠!

 馬蹄聲源源不斷。

 “多少了?”貝克問道。

 “兩萬以上了。 ”喬尼在軍中十余年,判斷不會錯。

 “天神在上!”貝克顫聲道:“大唐西面有誰值當動用數萬騎兵?喬尼,大事不妙。”

 城門外是十余軍士列陣,喬尼死死地盯著陣列的縫隙。

 騎兵源源不斷的經過,縫隙中,人馬的身影不斷閃動向西。

 喬尼突然渾身一松,起身跑向逆旅。

 “止步!”

 楊玄的房間外有護衛看守,“何事?”

 喬尼整理了一下衣裳和有些凌亂的頭髮,努力恢復著呼吸,露出了近乎於諂媚的笑容。

 “還請稟告使君,他最忠誠的朋友喬尼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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