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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殺使者
成群結隊的羊群從官道兩側緩緩而行,看著就像是一片片雲彩。牧羊人策馬在後面,懶洋洋的低著頭,避開陽光的直射。

 羊很肥,這代表著今年將會獲得豐收。

 牧羊人不喜歡耕種,他們覺著耕種太蠢,把人束縛在了田地中。

 抬頭看一眼遠方,牧羊人突然面色大變,驅趕羊群避讓。

 數百騎從前方疾馳而來,牧羊人低著頭,聽到一聲弓弦響,身體顫栗了一下。

 一個騎兵收弓,另一個人策馬到了中箭的肥羊邊上,俯身下去,輕松的把沉重的肥羊提了起來。

 “好騎術!”

 騎兵們大聲喝彩。

 賀尊看了那個騎兵一眼,微微搖頭。

 這些異族人野心十足,彪悍不知禮,軍紀也不好。

 他此次奉命出巡地方,發現不少問題,但現在他心中就一涸念頭。

 北疆,如何了。

 當日下午,他趕到了節度使府。

 “賀先生。”

 “賀先生回來了?”

 官吏們笑吟吟的拱手問好。

 南周和南疆異族現在壓根就不敢冒泡,可即便是如此,石忠唐依舊不斷派兵去襲擾攻打,錘煉麾下。

 南周多次派來使者,從剛開始的義憤填膺,索要凶手,到後來的哀求,讓賀尊明白了一個道理。

 國與國之間,道理是講不通的,唯有用拳頭才能讓對方明白你的意思。

 若是道理說通了,那必然不是道理的勝利,而是對方有不得已妥協的原因。

 道理,從來只能約束在乎的人。異族人憑何在乎你?

 賀尊笑著進了大堂。

 石忠唐穿著官服坐在上首,聽到笑聲抬頭,微胖的臉上多了些歡喜之色,“老賀。”

 “國公。”賀尊行禮。

 “此次下去如何?”石忠唐問道。

 “如今沒有異族襲擾,南周也怕了咱們,百姓頗為歡喜,就是有些牢騷。”

 “賦稅?”石忠唐問道。

 “是。”賀尊說道:“百姓說這兩年收的狠了些。”

 “可有抗稅的?”石忠唐眼中閃過厲色。

 “有,不多。”賀尊說道:“都被鎮壓下去了。”

 “許多時候,要用刀子來說話。”石忠唐指指邊上,賀尊行禮謝過,這才坐下。

 時隔幾個月相見,石忠唐看著更多了些威嚴,目光轉動見,威儀自顯,“如今多收些錢糧,就當是我和他們借貸。事成後,免幾年錢糧就是了。”

 “正當如此。”賀尊問道:“不知北疆如何。”

 石忠唐看了他一眼,“楊玄出兵了。”

 “這一戰關系重大。”賀尊說道:“若是順利滅了北遼,楊玄只需數年,便會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我不會給他數年的時機。”石忠唐說道。

 一個小吏進來,“國公,長安來了使者。”

 石忠唐默然片刻,“老賀代我去接一接,就說我身體不適。”

 賀尊說道:“就怕來催促出兵的,若是國公托病,難免會被猜疑。”

 “還差些時機石忠唐突然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上。”

 “咳咳咳!”他咳嗽了幾下,面色慘白。

 賀尊拱手,

 使者已經進了節度使府。

 他看看周圍布置不夠精致,搖頭道,“粗鄙!”

 身邊的隨從笑道:“南疆偏僻地方,幾百年前還是個莽荒之地,能有這個模樣已經很不錯了。”

 “小心石忠唐搪塞。”使者放低聲音。

 隨從說道:“他敢?!”

 使者搖頭,“臨行前,梁相私下和我說,石忠唐此人欺軟怕硬。我這一路琢磨了許久,覺著陛下當初興許不該弄掉張楚茂”

 雖說石忠唐對外說張楚茂是被刺客所殺,但在許多人的眼中,便是石忠唐乾的。

 而石忠唐敢於出手,多半是皇帝的默許。

 “牽製?”隨從問道。

 “對,沒有了張楚茂的牽製,石忠唐在南疆一家獨大,這陣子南疆文武官員變動頗大,可見此人骨子裡的蠻橫。”

 使者這一路琢磨著梁靖的那句話,越琢磨就越覺得沒錯。

 “別忘記了,楊玄便是在北疆無人製衡,這才與長安反目。”

 隨從低聲道:“有人來了。”

 賀尊笑著出來,一番寒暄後,帶著使者去了大堂。

 石忠唐在堂外相迎,大熱天的,卻面色慘白,看著就像是個肺癆。

 “國公這是使者詫異。”

 “多年征戰,我這一身都是傷病,前陣子發作了,正在靜養,故而無法出迎,見諒。”

 石忠唐對長安使者歷來都很客氣,這次也不例外。

 使者問了幾句他的身體情況,然後說了來意,“陛下令南疆盡起大軍北上。”

 “這石忠唐面露難色。”

 果然使者心中冷笑,“長安大軍已經出動了國公難道想坐視嗎?”

 石忠唐苦笑,“不敢。”

 賀尊說道:“將士們不肯離開南疆。”

 使者冷冷的道:“托詞罷了。”

 賀尊歎息,“那些驕兵悍將難以馴服,國公便是為此被氣的舊傷複發。”

 石忠唐搖搖頭,“無礙,我回頭便去軍中收拾幾個帶頭的。”

 賀尊說道:“就怕激怒將士們啊!”

 石忠唐說道:“當初招募異族人是我的主意,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使者突然喝道:“一派謊言!”

 皇帝這是發現了什麽·石忠唐心中一緊,說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

 你去南疆,石忠唐必然會搪塞,或是自家傷病,或是軍中士氣不妥,將士們鬧騰……一句話,就是沒法出兵。若是如此,必然是石忠唐野心勃發……

 梁相隔著老遠就洞察了石忠唐的心思,可見並非是外界所說的不學無術……使者厲喝道:“梁相早已洞察了南疆的情弊,今日我來,便是一句話,出兵!”

 梁靖!

 石忠唐心中一冷。

 梁靖接任右相後,第一把火不是燒在朝堂上,而是燒到了南疆。

 不知怎地,石忠唐覺得梁靖橫看豎看,就是看自己不順眼。

 可當初在長安時,便是他引薦石忠唐成為貴妃的人。

 此一時彼一時啊!

 出兵!

 石忠唐看了賀尊一眼。

 賀尊微微搖頭。

 此刻出兵,南疆軍將士的心中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一個念頭:咱們是陛下的兵。

 石忠唐好不容易把南疆軍弄成了自己的私軍,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什麽清君側,頓成笑談。

 石忠唐咬牙,“是!”

 果然,不逼不行!

 使者心中冷笑。

 賀尊卻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失望之色。

 再無機會了。

 石忠唐換了笑臉,“使者可先去歇息,晚些我備下酒宴,為使者接風洗塵。”

 使者見他低頭,就緩和了語氣,“陛下說了,時不我待,南疆這邊要快些。”

 “有數。”

 使者走後,賀尊心中難受,就坐在那裡發呆。

 陽光悠悠,他想到此事的艱難,不禁落淚。

 “擔心了?”

 石忠唐笑道。

 賀尊抬頭,“不可啊!國公!”

 “我知曉。”石忠唐說道:“一旦開了這個口,南疆大軍就成了長安的大軍。”

 賀尊咬牙切齒的道:“起兵吧!”

 “早了些。”石忠唐說道:“莊稼還沒收獲,牛羊戰馬還沒長膘,如何出征?再有,戶部今年給的最後一批錢糧還在半道上,難道就丟在那了?”

 賀尊一怔,“可使者回去這麽一說,輿論就麻煩了。”

 “晚些夜宴,我會試探一番。。”

 石忠唐淡淡的道。

 石忠唐設宴為使者接風,陪同的都是心腹。

 席間,石忠唐頗為卑微的請使者代為向皇帝和貴妃問候,說雲山奴久在南疆,思念耶娘,請阿耶恩準,今年年底讓他去長安。

 說到動情處,石忠唐涕淚橫流。

 使者心中鄙夷,晚些喝的大醉,指著石忠唐說道:“你不過一介奴隸罷了,也敢拿大?此次若是你敢違令,下次來的便是大軍,哈哈哈哈!”

 石忠唐面帶笑容,心腹們卻要炸了。

 “雲山奴!”

 使者指著石忠唐,打個酒嗝,“滅了北疆,你便去去長安陪侍陛下吧!令人羨煞!”

 這是要卸磨殺驢之意!

 “狗賊!”

 魏明大怒,霍然起身。

 “坐下!”

 石忠唐壓壓手,微笑道:“我一直想去長安,陪在耶娘身邊,若是能如此,再好不過了。”

 使者看著魏明,“怎地,你不服?”

 魏明把牙齒咬的嘎嘣響。

 “坐下!”石忠唐厲喝道,等魏明坐下後,他對使者笑道:“驕兵悍將,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第二日使者辭行,石忠唐送了不少禮物,大多是給皇帝和貴妃的,也有給使者的。

 使者來者不拒,笑吟吟的走了。

 “國公,此獠當誅!”

 大將魏明怒不可遏。

 “令人去跟著使者,看他一路言行!”石忠唐冷冷的道:“記住,莫要走漏了風聲。”

 使者一出城,就對隨從們說道:“趕緊走!”

 到了偏僻的地方,使者令把隨行的大車盡數丟棄。

 “那些都是禮物啊!”有人不舍。

 “要財還是要命?”使者冷笑,“盡數丟了,趕緊走。”

 隨從跟上來,“可是不妥?”

 “昨夜我故作喝多試探了一番,那番話頗為羞辱人,石忠唐就算是當場喝罵也無人會置喙。可他卻笑的諂媚。什麽人能唾面自乾?膽子極小,或是,膽子極大。”

 石忠唐自然不可能膽小,否則如何駕馭那些驕兵悍將?

 “那魏明乃是南疆大將,我乃天使,按理就算是我羞辱了石忠唐,他也不敢發怒。可你看看昨夜魏明,手按刀柄,眼中殺機畢露,這是要殺人呢!”

 使者說道:“敢對天使動殺機,你覺著他們在想什麽?平日裡議論什麽?而且還是當著石忠唐,這說明了什麽?”

 “平日裡他們談及陛下和長安,頗為不恭!”隨從說道。

 “不恭,卻裝作是恭謹的模樣。”使者說道:“石忠唐和南疆軍想做什麽?梁相說石忠唐野心勃勃,有反意,長安皆以為他是嫉妒石忠唐。來到南疆一看,我才知曉梁相的眼光,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能及!”

 隨從說道:“他不敢動手吧?”

 “蠢貨!”使者指指隨從,“昨夜我故意惹惱石忠唐,那些文武官員什麽模樣你可看到了?”

 隨從搖頭,“沒留心。”

 “文官陰著臉,武將都按著刀柄,蠢蠢欲動。”使者說道:“楊玄在北疆好歹還有豪強與官員不滿牽製,可在南疆,我看到的卻是一個模子……都是以石忠唐為尊。”

 隨從打個寒顫,“如此,南疆還是大唐的南疆嗎?”

 使者說道:“我敢斷言,石忠唐必然不會出兵。他若是敏銳,察覺到昨夜我是裝醉,那麽……弄不好咱們就會魂斷南疆。”

 眾人心中一冷,使者吩咐道:“讓人去四處傳話,就說,陛下令南疆軍集結北上,好歹,讓石忠唐投鼠忌器。”

 “快走!”

 “駕!”

 節度使府,昨夜夜宴的大堂內。

 賀尊蹲在昨夜使者的案幾邊上,拿起席子嗅了嗅,“盡是酒味。”

 石忠唐負手而立,“昨夜他是裝醉,果然,長安已經對我生出了猜忌心。”

 賀尊說道:“事不宜遲!”

 石忠唐點頭,“告知各處官吏,今年的秋收乃是重中之重,誰敢懈怠,提頭來見”。

 “是!”

 石忠唐走出大唐,“令魏明來。”

 魏明來了。

 “你去,尋個無人的地方。”

 使者帶著隨從一路疾馳。

 到了驛站也不歇腳,而是要了乾糧飲水,換了馬匹,隨即出發。

 這一夜,他們依舊在野外宿營。

 夜裡,使者在寫奏疏。

 一臣在南疆見到文武官員皆以石忠唐馬首是瞻,隻知商國公,不知長安,不知陛下。

 一臣以為,石忠唐忠心為假,野心為真。臣請陛下調回長安諸衛,屯兵南方,震懾南疆軍,隨後奪了石忠唐的軍權。

 使者抬頭,想了想,面露堅毅之色,低頭寫道:若有錯,皆是臣之錯。 臣,一死向商國公謝罪!

 他收了奏疏,“來人!”

 外面沒動靜。

 “來人!”

 使者起身,掀開簾布走了出去。

 一股子血腥味撲鼻而來。

 十余人站在外面,冷冷的看著他。

 為首的,竟然是南疆大將魏明。

 使者愕然,接著絕望的道:“你等想謀反嗎?”

 魏明走過來,手中的橫刀還在往下滴血。

 噗!

 橫刀捅入了使者的小腹中,魏明貼著他,獰笑道:“不,是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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