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仁問一愣,旋即大笑起來:“不錯,三郎你說的是。你這話說的,我還以為你會出家為僧呢?”
“那怎麽可能?”王文佐笑道:“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罷了。”
“三郎,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英才,若是讓太子看中了,定然會——”
“仁壽兄!”王文佐舉起右手,打斷了金仁問的勸說:“東宮殿下今年才十一二歲,不要說登基,就算能監國執掌國政也至少還有五六年吧?在這五六年裡,什麽都可能發生。不對,應該說一定會發生不少反覆,你說是不是?”
“話是不錯,可這可是擁立大功,你也總不能一點風險不冒吧?你看李敬業他不知道這些嗎?他可是趨之若鶩呀!”
“仁壽兄,我和他能一樣嗎?”王文佐笑道:“他是英國公的嫡孫,先帝留下來的開國功臣,只要不是謀反,就算捅了個天大的窟窿,也有人給他補上了,要事換了我,隨便一點小過錯就要萬劫不複了,就算後來太子登基了,我還能死而複生不成?”
“三郎你說的也是,我確實考慮欠妥!”金仁問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正如王文佐所說的,太子繼承大位的道路肯定有許多波折,當然即便是太子的敵人,也不會蠢到攻擊太子本人,而是將矛頭對準太子的手下和支持者,間接打擊太子集團。像李敬業這種貴胄子弟血條足夠長,多半能活到太子登基之後享受勝利果實,而像王文佐這種寒門子弟除非運氣極好,否則多半在這一過程中隕落,就算後來太子登基怎麽追贈,賞賜,本人是肯定看不到了。
“金郎君!太子有召!”宮女的緋色小衣在燭光下呈現出紫色,王文佐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這種顏色,因為這讓他想起凝固的鮮血。
“三郎,一定是關於馬球的事情,你隨我一同去!”金仁問拉住王文佐的胳膊,王文佐無奈的站起身,跟在金仁問的身後。在那緋衣宮女的引領下兩人穿過大柱後的通道,向殿後走去,王文佐能夠感覺到從四面八方而來的視線,仿佛箭矢,直透骨髓。
“金教禦,你過來了!”
以一個十二歲男孩的標準來看,太子李弘長得很高,他的臉型和鼻子嘴巴都很像他的母親,而眼睛則很像他的父親,讓他那張漂亮的臉看上去有點憂鬱,金冠壓著他烏黑濃密的頭髮,也許是因為剛喝了酒的緣故,他臉頰微紅,眼睛閃著興奮的光。
“微臣拜見殿下!”金仁問向太子斂衽下拜,然後指了指一旁的王文佐:“這位熊津都督府兵曹參軍王文佐,馬球的策略便是他想出來的!”
“哦,原來你便是王參軍,方才金教禦向本王提過你了。”太子好奇的看了看王文佐:“你以前打過馬球嗎?”
“回稟殿下,微臣未曾打過馬球?”
“你未曾打過馬球?”太子神色有些失望,眼睛轉向金仁問,滿是質詢之色。
“王參軍有沒有打過馬球又有什麽關系?”金仁問笑道:“只要這法子有用就行了!”
“金教禦覺得這法子有用?”太子的眼睛裡又燃起希望的光。
“不錯!”金仁問語氣堅定:“東宮與北門禁軍的差距其實有二:馬力不如,衝刺速度不如,耐力也不如;人也不如,禦手們馬上本事不如。而若是依照王參軍所說的,咱們這邊馬可以少跑許多,這馬力方面的差距就縮小了許多,這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
“這倒是,雖然英國公他們幾家送了幾匹好馬過來,但東宮的馬整體上的確比北門禁軍的相差不少,若是能把這方面給打平了,雖然還是沒法贏,
但至少可以少輸些!”“殿下,若是依照在下的辦法,不但馬力方面可以扳回來,就算是人的差距也不難彌補!”王文佐道。
“哦?王參軍你還有什麽法子?”太子驚喜的問道。
“殿下可否取一副圍棋來,微臣也好演示給殿下看!”
“來人,將本王書房書案上那副圍棋取來!”太子道。
片刻後,宮女便捧著一塊楸枰和兩隻藤壺,放在太子面前的書案上,然後無聲的退到太子身後。
“王參軍,請!”太子道。
“喏!”王文佐應了一聲, 走到書案前道:“在下已經詢問過仁壽兄,這馬球手一次擊球的距離大約在二十五步,那麽這棋盤上一格的距離便為二十五步,不知這球場大小如何?各有幾位隊員?如何算贏,如何算輸。”
“這,有必要這麽細致嗎?”太子有些猶豫的答道。
“當然有必要!”王文佐沉聲道:“大球場有大球場的打法,小球場有小球場的打法,十人有十人的打法,十五人有十五人的打法,先進球勝有先進球勝的打法,誰先拿到足夠籌數者贏有先拿足夠籌數贏得打法。殿下若是想贏,那就得先確定規則!”
王文佐這麽問卻是有意的,與現代規則嚴密的體育運動不同的是,唐代的馬球運動對於場地大小、雙方隊員人數,甚至勝負規則都沒有統一的規定,比如在《封氏見聞錄》中就記載唐中宗景龍四年的一場唐對吐蕃的馬球賽中,唐方就是以四名騎手對吐蕃方十名騎手,唐方四名騎手中還包括未來的唐玄宗李隆基。而勝負也有兩種計算方式:第一種是先將球打入對方球門者一方便獲勝,而後一種則是先規定一個數字,誰先打入這麽多球誰就贏。在王文佐看來,利用對規則的熟悉贏得勝利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對於太子李弘來說,馬球比賽就是看誰的馬好,球技更好,利用規則未免有些勝之不武。
太子到底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聽了王文佐這番話,全然忘了方才王文佐還說自己沒有打過馬球,看王文佐的目光多出了幾分仰慕之色:“本王自然是想贏的,那首先應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