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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149章 扳平
“陛下,都準備好了!”副將低聲道。

“很好!”中大兄點了點頭,他俯身伸手沾了點河水,高高舉起,確認了風向後:“不錯,是西風,對我們有利!”

“神佛庇佑!”副將虔誠的低下了頭:“這次我們一定能夠取勝!”

“出發吧!”中大兄的聲音有點沙啞,他向西北方向望去,縹緲搖曳的火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顯眼,那是琦玉軍隊的營地,每天晚上他都會站在高處遠望敵人的營地,而每天營地都在變大,這意味著敵軍的數量正在不斷增加,這讓中大兄的心中五味雜陳。

這時他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那天夜裡來襲擊己方大營的敵軍士兵眼裡,估計也是這番景色吧?想到這裡,他拔出懸掛在腰間的布都禦魂之劍,高高舉過頭頂,向石上神宮的方向下跪,虔誠的祈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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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王寺,經堂。

呵欠!

王文佐捂住嘴巴,伸了個懶腰,盤膝坐下,疲憊就好像水銀,滲入骨髓之中,他捶了兩下發酸的腰部,正想叫個侍女來替自己推拿一番,突然從袖中滑落一物,撿起一看卻是一封書信,正是早上在碼頭時賀拔雍交給自己的那封金仁問的信,自己當時塞進袖子裡準備有空在看,卻不想一忙就忘了。

“來人,掌燈!”

王文佐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吩咐道,門口的侍女趕忙進來,把油燈調亮了些,挪到王文佐身旁。他展開信紙,湊近油燈細看起來。

“混帳,怎麽會這樣!”王文佐猛地將信紙往地上一擲,怒道:“劉公乃是有功之臣,即便犯了讖語,免官致仕也就罷了,怎麽還流放到姚州今雲南姚安去了,他這把年紀貶去那種煙瘴之地,和殺他何異?”他在屋中來回踱步了片刻,喝道:“來人,把崔弘度、賀拔雍、元驁烈三人請來,就說本官有事與他們商量!”

很快,崔、賀拔、元三人都到了,不難看出他們面上睡意甚濃,王文佐沉聲道:“都是自家兄弟嗎,都進來坐吧,不必拘禮了!”

三人都從王文佐的聲音裡聽出不對,都屏住呼吸坐下,王文佐讓侍女退下,屋內油燈如豆,照在他的臉上,更顯得神色冷峻,如鐵一般。崔弘度見狀,低聲道:“深夜相召,不知明公有何事?”

“弘度,日後私下裡你們幾個還是稱我三郎吧?明公府君的聽起來生分了!”王文佐從袖中取出那封金仁問的書信,遞給崔弘度:“這封書信你們三個先都看看吧!”

崔弘度接過書信,借著油燈的光看了片刻,便驚道:“劉都督被流放到姚州去了?這信是誰寫的?這是真是假?”

王文佐沒有回答,只是示意他繼續看下去,原來當時書信通常是分為兩部分的:前部分會有姓名落款,但只有一些格式化的內容;而重要機密內容是放在第二部分的,這部分卻沒有落款、也沒有抬頭,這樣一來即便給其他人看,也不會暴露信息的來源,是一種很好的保密措施。金仁問這封書信也是如此,王文佐給崔弘度的只有第二部分,自然崔弘度不知寫信人是誰。

崔弘度看完了信,將其遞給一旁的元驁烈,向王文佐問道:“這姚州在哪裡?劉都督怎麽一回去就被治這麽重的罪了?”

“姚州在劍南道唐太宗貞觀元年廢除州、郡製,改益州為劍南道,轄區大概包括四川省大部分、雲南省瀾滄江、哀牢山以東、貴州省北部、甘肅省一部分的西南一帶!至於為何被治這麽重的罪嘛!”王文佐說到這裡,卻不說了,

只是冷笑了幾聲。“劍南道已經夠偏遠了,還要西南一帶!”元驁烈已經看完了,將信遞給賀拔雍:“照我看,朝廷是想劉都督死在那兒了!”

“死在那

兒?”賀拔雍一邊看信一邊冷笑道:“出了劍門就都是山,也就成都周圍像樣點,其他地方到處都是煙瘴,我估計劉都督半道就會死。朝廷這招好不陰損,還不如賜死算了,至少不用吃路上這番跋涉之苦!”

在當時的唐人看來,長安洛陽是天上人所居之地,然後就是關中三輔、洛陽周邊;再差一點就是河南、河北、並州、江淮、成都平原一帶;去江南江西湖北就有些貶黜的意思了;福建廣東那就是明明白白告訴你政治上希望不大,專心撈錢準備養老吧;被踢到湖南、廣西、雲南、貴州這些鬼地方朝廷裡多半有人盼著你早點死,但手上又沒有什麽合適的把柄,只能期望水土不服、傳染病和當地的蠻夷豪強代勞了。要是再損一點的,乾脆三個月讓你換一個地方,確保你永遠在路上,顛沛流離,早死早好。劉仁願年事已高、一輩子又都在北方,一下子被踢到姚州那種鬼地方,能夠不死在半路上都是祖宗保佑了。

“三郎!”崔弘度道:“我知道劉都督於你有大恩,不過賀拔說的沒錯,以劉公的年紀,現在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你要做什麽都為時已晚!”

“是呀!”賀拔雍道:“這消息從長安到這裡少說也要半年,劉都督的身體哪裡能在煙瘴之地折騰半年呀!”

“三郎召集我們來莫不是要為劉都督報仇?”元驁烈問道。

“報仇?”崔弘度笑道:“讓劉都督去姚州的可是朝廷,你找誰報仇?天子還是皇后?”

“劉都督於國家有大功,朝廷不予重賞反而加罪於他,定然是有女乾臣在天子面前進讒言!”元驁烈道。

“女乾臣在天子身旁,我等卻在萬裡之外,誰近誰遠,誰親誰疏,顯而易見!”崔弘度道:“三郎手握精兵,又居遠國,還是以謹慎為上!”

“我今晚召你們幾位來,並無為劉都督報仇之意!”王文佐道:“只是劉公與我有大恩,大丈夫有恩不報,何以立足於世間?”

聽到王文佐否認要為劉仁願報仇,崔弘度明顯松了口氣,問道:“三郎打算如何報恩呢?”

“劉公雖然被流放姚州,但他還有家人!”王文佐道:“以我所見,劉公若是死在半路或者姚州,他的家人也不會在姚州待多久了,我打算予千金給他後人,以報大恩!”

“這個——”崔弘度猶豫了一下:“依照大唐法度,除非遭遇大赦,劉都督家人只怕一時間是回不來的!”

“那就托金兄或者太子開口,在天子面前說說吧!”王文佐道,他很清楚劉仁願是因為讖語而被流放的,所以只要他本人死了,他家人被赦免就是時間的問題。所以王文佐很篤定只要有人能在天子面前提上一句,天子就會順水推舟應允,說不定還會將劉仁願的功勞、散官、爵位都折算給其後人,以表現自己的“仁厚”。但問題就在於這個時間有多長,如果拖個三年五載的,指不定劉仁願的家人在流放地又死幾個人,那就太慘了。

“三郎的意思是讓我們當中出一人回長安?”崔弘度問道。

“嗯!”王文佐點了點頭:“中大兄與我們的決戰應該就在十日之內,不然飛鳥京就要鬧饑荒了,他的軍隊就會不戰自潰。等打完這一仗,我要挑個值得信任的人去長安,把這件事情處置好!”

面對王文佐,崔弘度、賀拔雍、元驁烈三人都沒有說話,從內心深處三人都不願意去長安。原因很簡單,當時渡海遠航都是把腦袋系在腰帶上,既然三人冒了諾大風險來到倭國,於公說要建功立業,留名青史;與私說為了升官發財。如果依照王文佐說的,打贏了中大兄之後就去長安,這等於冒了雙倍風險來一趟、去一趟,卻錯過了分享最大份蛋糕的時候,換了任何人都不願意接受。

三人的反應王文佐看在眼裡,他正想說些什麽,突然房門

被粗暴的推開了,曹文宗衝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

“什麽事情?”王文佐站起身來:“賊人殺過來了?”

“得罪了!”曹文宗一把抓住王文佐的胳膊,轉身就向外面跑去,出了門徑直跑向佛塔,二人登上三樓,曹文宗將王文佐扯到朝北窗旁:“您看!”

王文佐站在窗前,如石像一般一動不動,遠處的船隻停泊處,烈焰熊熊,至少有半數的船隻已經起火,烈火的親吻將艦船變成葬禮的火堆,空氣中滿是煙塵和火光。

站在岸邊的人們,無論是唐人還是倭人,都眼睜睜的看著裝滿了乾蘆葦的小船,順著大和川向碼頭這邊襲來,當距離縮短道一定時,船上就升起火焰。一條沙船上的長槳和竹篙瘋狂的擺動,就好像一頭巨大的蜈蚣,試圖避開衝來的火船,但無濟於事,一條火船撞到了它的側舷,火焰順著長槳爬上甲板。

王文佐看了看天空,今晚的雲層很矮,海面上的火光映照著天空,呈現出一種特殊的赤紅色,有一種詭異可怕的美。王文佐禁不住想起那天他派兵夜襲倭人營地,也是這般火光衝天,中大兄看著大軍在火光下崩潰,會不會與自己現在有相同的感受?

海風掀起王文佐長袖,拍打在他的臉上,王文佐能夠感受到風中的灼熱,他隱約聽到風中傳來的慘叫聲,微弱的聲音穿入耳中,就好像一根細鋼針,撕裂皮膚和耳膜,帶來尖銳的刺痛。

你聽見這些慘叫嗎?王文佐?你看見這些燃燒嗎?這都是因為你的大意和愚蠢,這些船、還有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因為你。王文佐知道,中大兄一定會站在黑暗中的某個地方,正在觀看著這一切,他一定笑的很開心,就和那天晚上自己一樣。

“我們的船!”身後傳來賀拔雍的聲音,聲音嘶啞而又絕望:“我們的船都被燒掉了,糟糕,太糟糕了!”

“沒什麽糟糕的!”王文佐的聲音就好像黑鐵一般冷又硬:“人和馬都下來了,軍械也運下來了,最多損失一點布帛銅錢,只要能擊敗中大兄,再多的布帛和銅錢我們也能從倭人那兒得到!傳令下去,不要救船了,讓所有人退出碼頭,只要保住人就行了!”

“是!”崔弘度應了一聲,飛快的向佛塔下跑去。

“都看看吧!”王文佐轉過身,賀拔雍和元驁烈臉色慘白,臉頰微微抽搐,正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好記清楚!永遠不要忘記!總有一天, 你們也會指揮一支軍隊,不要忘記將軍如果麻痹大意,會給自己和國家帶來多大的災難!”

次日清晨。

碼頭一片荒蕪,惟有爛泥、灰燼,不遠處的海面上到處都是船隻的殘骸,仿佛巨人的骨骸。成隊的士兵們清理廢墟,海面上漂浮著小船,鋸斷翹出海面的龍骨,以清理航道。王文佐和琦玉並肩策馬穿過人群,他能夠感覺到無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懷疑、冰冷、甚至厭惡。但沒人開口,也沒人敢擋他的道——曹文宗一身鐵甲,帶著二十個鐵甲衛士將兩人包裹其中。

“我完全看不出你昨晚打了一場大敗仗!”琦玉感歎道:“有時候我想你的心也裹著鐵甲,沒人能知道你此時心裡想的什麽?”

“這就是成為將軍的第一步!”王文佐目不斜視:“身為將軍,必須成為軍隊中最後一個驚惶失措的人!”

“最後一個驚惶失措的人?”琦玉聞言笑了起來:“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還有呢?”

“陛下,您可以笑的更大聲一點,最好讓旁邊的人都聽到你的笑聲!”王文佐壓低聲音道。

“哦?為何如此?”

“很簡單,這場爭位戰爭如果我方贏了,您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打輸了,您就是最大的受損者。昨天晚上我們吃了大虧,所有人都在驚惶失措的時候,還有什麽能比您

的笑聲更能鎮定軍心呢?”

“這倒是!”琦玉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仿佛銀鈴,百步之外亦可聞:“難怪你一大早就邀請我出外散步,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害得我空歡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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