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可如果你只是躲在城牆後面,那怎麽知道城外的唐人在幹什麽?”泉蓋蘇文就好像即將爆發的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
“我已經派出密探!”
“你難道忘記我是怎麽教你的嗎?不要只相信別人的眼睛,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泉蓋蘇文的說:“我們的祖先修築這麽多山城、壁壘,不是讓我們躲在後面的,而是作為反擊敵軍的陣地。唐人的將軍不是傻子如果他想要幹什麽,肯定會偽造出假象來掩蓋事實。你只有不斷去攻擊他,去試探,在戰鬥中才能發現真相,你的兄長他被俘是因為他的運氣不好,而不是因為他做錯了!”
“是,父親!”泉淵男建沮喪的低下頭,耳邊傳來父親的發號施令聲,他有條不紊的分配任務,先是從幾個方向同時進攻唐軍的一個營壘,打破向西的包圍圈,這樣高句麗人的騎兵就可以威脅到唐軍船隊的泊地。而從敵人的應對,就可以做出新的判斷,整個計劃被泉蓋蘇文交給一位老練的將領,而讓泉淵男產第三子擔任副手,顯然是讓其跟隨學習的,一想到這些,泉淵男建就覺得胸口燃起一股妒火,直衝頂門。
“醒醒,醒醒,主人!”
王文佐睜開眼睛,映入連的是桑丘那張熟悉的醜臉他松了口氣:“什麽事情!”
“有動靜您聽從西邊傳過來的!”
王文佐翻身坐起,拿起披風裹上走出帳篷天還沒有全亮月亮在樹梢上,聲音是從西邊傳過來的,一開始還有點模糊,但隨著風向的轉變,很快變得清晰起來。
“喊殺聲?打起來了?”
“嗯!”桑丘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聲音越來越往西了,看來情況不妙!”
王文佐明白部下的意思,唐軍是渡海向東而來的,平壤城位於唐軍營地的西面,喊殺聲越來越向西只能說明戰況對唐軍不利。
“擊鼓,讓全軍先吃早飯!”
“是,主人!”
泉蓋蘇文跳下戰馬,踏過被燒的焦黑的殘垣斷壁,走進唐軍的營壘。這裡已經只剩一片廢墟了,大門被撞破、牆壁半塌、遍地屍體和武器的碎片。泉蓋蘇文穿過空地,目光掃過每一具屍體,就好像他們身上隱藏著什麽秘密。
“這個人是誰!”泉蓋蘇文停下腳步,指著腳邊的屍體:滿身傷痕但致命的一擊是把他頭顱整個劈成了兩半的一斧濃密糾纏不清的大胡子以及身上那件滿是補丁的白色披風滿是凝結成黑色的血跡,四具高句麗人的屍體躺在他的身旁,顯然他為自己的生命索取了高昂的報酬。
“估計是無路可逃了!”泉淵男產接口道:“困獸猶鬥罷了!”
泉蓋蘇文沒有理會三子,從侍從手中接過長矛將屍體翻了過來:“背上沒有傷,傷都在胸口!”然後他又翻過另一具唐軍屍體,然後是第三具,當他翻到第四具的時候才停了下來:“背上都沒有傷!”
高句麗人的將領們都保持沉默,他們當然知道這意味什麽即使面臨劣勢,敵人依舊拚死戰鬥,而沒有逃走。
“真是難纏的家夥呀!”泉蓋蘇文歎了口氣,他用長矛一拄便跳上牆頭,高聲道:“唐人貪婪無厭,身居中原膏腴之地,卻不容我高句麗一海東小國,必滅我而後快。我等之廬舍陵墓皆在此地,今日若縱歸,來年必複伐我,今日之戰,非為恩賞官爵,而是為了子孫安康。眾將勉之!”
泉蓋蘇文數十年來手掌生殺大權,威嚴深重,高句麗人無論官職高低,見其多叩首跪拜,平日裡聽命行事,與其說是因為心服,更不如說是恐懼,而方才這番話卻激起了眾人的同仇敵愾之心,
齊聲應道:“我等與唐人誓不同生,還請大莫離支下令,追擊唐人!”發布完命令之後,眾將散去,沒有得到命令的泉淵男產有些失望的看著眾人的背影,他原本還想在這次追擊戰中立下功勳來壓倒二哥的,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一個幻想罷了,難道父親看出了我的心思,故意不給我立功的機會,以免動搖二哥的地位?泉淵男產心中胡思亂想著。
“淵男產!方才你學到了什麽嗎?”
“啊?”泉淵男產愣住了,他支吾道:“學到了什麽?”
泉蓋蘇文見狀,如何看不出三子的心思,冷哼了一聲:“你剛剛是不是想著去領兵追擊唐人,立功來壓過你二哥?”
“啊?沒有,絕對沒有!”泉淵男產臉色大變,趕忙矢口否認。
“你不要不認了,為父我若是連你這黃口小兒的心思都看不出來,我們泉家早就被人滅族七八回了!”泉蓋蘇文冷哼了一聲:“再說這也不是什麽過錯,你這個年紀血氣方剛,覺得天下事無不可為,若是沒有這等想法反倒是怪了!”
“阿耶!”泉淵男產慚愧的低下頭。
“你看過漢書吧?”
“看過!”
“那就好,漢高祖劉邦手下的曹參、周勃、樊噲之流都身經百戰,功勞不可謂不多,可高皇帝只是稱其為功狗,而位居他們之上的是蕭何、張良,他們何嘗有攻城破陣之功?沙場立功說到底還是落了下乘,明了人心才是根本。方才我們剛剛攻破唐人營寨,將士皆有驕滿之心,而唐人身處異國,有必死之心,與之交鋒,如何能勝?我方才那番話便是為了讓眾將士去驕心,作哀軍,方有勝機,你明白了麽?”
“多謝阿耶教誨,孩兒明白了!”
新羅軍大營。
“唐人已經撤兵了,卻讓我們替他們斷後,他們總是這樣子,關鍵時候隻考慮自己,我們應該立刻將輜重運到南岸,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王文佐斜撇著眼睛,看著說話的那個人,他是金仁問的副將,名叫金惠成,是個胡須濃密的矮胖老頭兒,肚子大的像個橡木桶,說話的時候白胡子一翹一翹的,就好像一隻口吐白沫的青蛙,但在場的人無人發笑,除了金仁問,每個人都隨之點頭,仿佛是被絲線操縱的木偶。